第三章 含淚相嫁悲寂涼
不可避免的，我將要成為他的妻。
成親的儀式十分盛大，每個人臉上都掛著笑容，唯獨我。
到處都是張燈結彩，鼓樂聲喧。在劉徹接過我的紅綢帶時，一時間鼓樂齊鳴。這震耳欲聾的聲音，震得我幾欲要哭出聲。
從此，我是他的妻，大漢天朝的太子妃。
在別人的攙扶下，我跌跌撞撞地進入到了洞房。若沒有人在旁扶我，恐怕我早就癱在地上了。
在我眼裏，這就是一個毫無意義的儀式。哪怕它再盛大、再風光，最後，我還不是要獨自一人留在長門宮裏？
突然，我聽得外麵傳來了陣陣腳步聲。我趕緊胡亂地擦擦眼淚，扯過蓋頭就蓋在了頭上。
“咯吱——”門開了。
我的心都揪緊了，他緩緩走過來，即後是一片死寂。
“嬌兒。”
他輕輕喚了我一聲，我卻沒有應他。我感到他坐在了我身邊，許久後才開口：“自從那次再見你一麵後，我就沒見過你了。你曉得嗎，這麽長時間了，我還是會常常跑到那裏，可都遇不到你，你說我是不是很好笑？”
見我還是沒有答話，他也沒多詢問，繼續說：“我知道你不是心甘情願嫁給我的，雖然我也不清楚你為什麽會這樣，但我不強求。嬌兒，能娶到你，我已經很高興了。”
我隻是靜靜地聽著，不想說話。隻有在這樣的氣氛下，我才能忍住不跑出去的衝動。
“你蒙著蓋頭想來是不好受的，我來摘。”我一直閉著眼，忽然就感覺到眼前有了一絲明亮。一睜看眼，隻見那紅得耀眼的蓋頭已經在劉徹手上。
“嬌兒，你真是好看。”
我抬眸看著他，現在的他已經和之前我見過的他大不相同。一襲大紅喜服在身，相貌格外俊逸，我都忍不住動了下心。
他站起身走到圓桌前，端起酒杯，笑著對我說：“嬌兒，今天是我們大婚之夜，應當喝杯交杯酒吧！”
我猶豫，終是答應下來，與他共飲一杯。
“嬌兒，上一次我們在桃花樹下，為什麽你連說都不說一聲，就直接走了，空留我一人在原地惆悵著？”原來他還在想著那一次在桃花樹下的相遇。
我凝神看了他一下，本打算開口說不許他睡在這裏之類的話，可此時我卻說不出來了。
他忽地就將我抱在了懷裏，他抱得很緊很緊，讓我無法掙脫開來：“嬌兒，你可曉得我有多想你，我做夢都想著要娶你。但是我知道，如果我不是太子，姑母斷不會把你嫁給我的，所以我就努力去討父皇的歡心。我不為這天下，我隻為能娶到你。”
我嗤之以鼻，令匈奴人都聞風喪膽的漢武帝會因為想娶一個女子而去正奪太子之位？他也能說得出口！
“我知道你可能會不信，但我說的句句都是真心話。”他抱我抱得更緊，像是生怕我會跑走一樣，“當我看到你向我走來的那一刻，我心裏的那種喜悅感真的是任何人也無法體會到的。從我見到你第一眼起，我就盼望有一天能娶到你。現在我終於實現了我的願望，你終於成為我的妻子了。”
他話音剛落，就蠻橫地吻上了我的唇，身體也隨即靠了過來。我拚命想躲開他的吻，無奈卻被他的雙手扶住，怎樣也動彈不得。
更過分的是，他的舌同一時間抵了進來，弄得我就要窒息了……
我用盡全部的力氣想推開他，哪成像我越是掙紮他就越是放肆。我的最後底線終於被他打破，一使勁，重重咬下。果然，他退後了幾步，用一種不可思議地眼神看著我：“嬌兒，今天是我們的新婚之夜，你怎麽能這樣對待你的夫君？”
“滾出去——”我再也不能容忍下去了，管他是什麽太子不太子，我隻知道我再也不想撿到這個男人了。
劉徹臉帶笑意地抹了唇上的血跡，“洞房花燭夜，哪有丈夫不在側的說法？”
“我喜歡獨守空房總行了吧！”我狠狠瞪他一眼，坐下。
劉徹輕笑一聲，一把就把我打橫抱起，我嚇得驚呼起來：“喂，你要做什麽，快放我下來！你再不放，我就不客氣了！”
他笑道：“我不怕，你盡管不客氣就是。”
我滿臉羞怒，卻也不敢過分的掙紮。不管是在現代還是在這裏，我都沒有和哪個男人這般親密接觸。他的身上隱隱帶著一股桂花的香味，沁香撲鼻，能令人安心。靠在他的懷裏，我不禁浮想翩翩。若這個男人不是漢武帝劉徹，我也不是陳阿嬌，或許我會嚐試著去喜歡他。
我被他輕輕放在了床榻之上，我隻顧盯著他，心想：若他敢對我有半分無禮，我便叫人。
他貌似看出我的心思，為我蓋上被，含笑道：“你好好睡吧，不用擔心。”
我表情一愣：“太子殿下，您……”
“你也是不願我留下的，安心歇息吧，以後我睡書房便可。”他隨手拿了一件外衣，轉身離去。
他一走，這洞房就靜得出奇。我並未合眼，側頭盯著那對燭影搖曳的紅燭，一盯，就是整整一夜。
晨曦漸明，我直走向窗前，吹了會兒涼風。一夜未眠，我竟毫無一絲困意。
不多久，如月就進來為我梳妝。
我正對銅鏡，看她欲言又止的樣子，不禁有些好奇：“你是想對我說什麽嗎？”
如月猶豫了好久，才小聲開口問：“太子妃，太子殿下昨夜是不是沒有在您這兒歇下啊？”
這如月雖看上去有些放肆，實則她是有分寸的人，從來不會逾越。
“是啊，太子昨夜睡書房了。”我平淡地說道。
如月臉色變了變：“太子妃，可，這要是長公主殿下詢問起來，奴婢該怎麽回答是好啊？”
“實話實說，本來這段婚姻就不是我想要的。既然母親執意要把我嫁給太子，那我就當一個有名無實的太子妃便是。”
“太子妃，太子殿下來您了。”守在門外的翎語進來稟報道。
她話剛落，劉徹就已進來。我心一沉，隨即起身，向他略福一禮：“嬌兒參見太子殿下，殿下千歲。”
他伸手將我扶起，柔聲道：“現下又無外人，你這般，且不是太生分了？”
我直視著他道：“嬌兒本來就是名義上的太子妃，所以，無論是有人或無人，嬌兒都該如此，太子殿下您說是不是？”
他眼眸中略閃過幾絲失望之意，啞然道：“我不覺你是名義上的太子妃，在我心裏，我隻拿你當妻子看。”
我笑得悲涼，想來就是用如此花言巧語，才騙得日後那些無知的女子傾心相戀的吧！可現在你錯了，我不是她們，至少我能分辨什麽是真，什麽是假。
劉徹執住我的手，道：“今天是新婚後的第一天，我們要一起去拜見父親母親，他們想看到我們怎樣，你應該清楚。”
我頷首：“太子殿下放心，嬌兒定會陪您在父親母親麵前，演一出好戲的。”
我原以為他會說些什麽，他卻是沉默。許久，他牽著我一起朝宣室殿走去。
一路上，他什麽也沒說，表情漠然。但不知為何，我隱約感覺到，他似乎有些難過。
我和劉徹一同坐在王皇後和景帝身側，側臉望去，母親也坐在王皇後身旁，滿臉盡是掩蓋不住的喜色。我暗暗冷笑，母親現在能笑得出來，以後就該能哭得出來了。
王皇後拉過我的纖纖玉手，親切地問：“嬌兒啊，這新婚過得怎麽樣啊？”
我麵不改色，平靜如水地回答：“回母後的話，一切都好。”
“徹兒，雖說嬌兒是你的表姐，但現在，嬌兒已經嫁給了你，你就應該做到一個丈夫的責任，好好待你的妻子，懂嗎？”王皇後問。
劉徹淺笑：“兒臣記住了。母後放心，兒臣一定會全心全意對嬌兒，不會讓她受到半點委屈的。”
景帝與王皇後一同滿意地點點頭，很是欣慰。
母親在旁開口說：“徹兒，我們嬌兒從小就嬌生慣養的，要是她有什麽地方做得不夠好，還希望你能多多包容啊！”
劉徹頓時把手放到我的手上，保證道：“不管將來嬌兒犯下多大的錯誤，兒臣都會用愛去包容她的。”
包容？若是你真懂得包容我，那你日後又為何會為了衛子夫而廢了我的皇後之位？你所謂的包容，就是這般嗎？
劉徹，你真是好笑。
出了宣室殿，我並沒有跟著劉徹一起走，而是從另外一條小路快步走回了東宮。因為，和他在一起的每一秒鍾，我都覺得惡心。
我們之間除了利益，還剩什麽？
你需要我們陳家的扶持，才能當上皇帝；我們陳家需要你的感恩，才能永保太平。這不可笑嗎？這不可笑嗎？
路上，我仰頭大笑，笑這世道的悲涼。淚水順著臉龐，悄然落下。
心冷，這淚水都變得冰涼。這便是我漢朝生涯的開始，從一個謊言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