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投鼠忌器拖字訣
絲毫沒有喘息的時間,三叉戟如雷霆萬鈞一般,重重朝百裏曉壓過來。
百裏曉側身一躲,滾到一旁,手中火把也掉落熄滅。
慌亂之中,他伸手在地上一摸,居然摸到一柄侍衛的佩刀。
他忍痛持刀而起,朝“屍”攻了過去。
“屍”冷笑一聲,手腕翻動,將三叉戟一橫,隻聽“當”地一聲,百裏曉的佩刀正硌在那三叉戟上。
百裏曉隻覺得虎口處一陣發麻,卻仍勉力握緊刀柄,奮力將佩刀向下壓去。
“屍”大喝一聲,手臂青筋暴起,硬生生將百裏曉的攻勢頂了出去。
百裏曉一擊不中,借力翻身一躍,跳到了“屍”三丈開外,正落在了祭壇的後方。
此時,白色的煙霧漸漸淡去,百裏曉眼見百裏靖一動不動地趴在遠處,心中悲憤不已,他虎口已被震裂,肩膀一陣疼痛,右手不停顫抖,已經握不住滿是豁口的佩刀。
百裏曉心中明白,“屍”手中的三叉戟絕對不是木製,而是用無比堅硬的材料製成,不過偽裝成木製的罷了。
冷離等人現在寺廟前院,生死不知。待要找其匯合,“屍”卻攔在前方,絕不會容許自己輕易通過。
此刻,“屍”戴著的圖騰麵具已沾上了點點血跡,仿佛地獄修羅一般,毫不手軟,狠狠攥著三叉戟朝百裏曉攻了過來。
百裏曉收攝心神,隻好縱身一躍,使出輕功,快速朝昌平寺後逃去。
“屍”緊隨其後,二人一前一後離開了天壇。
溫熱的風拂麵而過,寺廟內綠樹紅花美不勝收,百裏曉卻無暇欣賞。
他衣衫焦黑,好不狼狽,一路左藏右拐,“屍”卻步步相逼,緊隨其後,猖狂叫囂道:“百裏曉!你這膽小鼠輩!藏頭露尾,算什麽好漢?!”
百裏曉並不回罵,他隻想拖延時間,直到援兵趕來相助。可偏偏這安國寺雖然是古月國寺,但由於建在草帽山頂,麵積並不是很大。天壇位置已在寺廟正中,這天壇後麵也並沒有幾間院落,實在無處可躲。
轉眼間,百裏曉已經跑到了寺廟最北邊的一處藏經閣內。
閣內門窗緊閉,並不是可以藏人的好地方。
百裏曉心一橫,直接翻過藏經閣後的高聳圍牆,落到一片樹林中。
穿過這片樹林,就是鳳兮崖的邊緣。崖壁高聳,下麵就是波濤洶湧的瑤河在滾滾而逝,發出雄壯的呼號之聲。
片刻間,“屍”已經逼了過來,發出陣陣狂笑:“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來闖!”
話音未落,隻見從樹林草叢中閃出數條人影來,各個手持兵刃,殺氣騰騰,將百裏曉團團圍住。
百裏曉心內苦笑一下,果然是處心積慮、早有準備,他換左手持刀,嘴角噙著冷冷的笑:“這麽大的陣仗,您倒是看得起本王,幽王殿下。”
“屍”倒不推辭閃躲,利落地一把將圖騰麵具摘掉,往地上一扔,露出一張黝黑的臉孔來,一句陰測測地誇獎從他的牙齒縫中擠出來:“你果然聰明得很哪!”
“大王子過獎,其實這也不難猜。整個古月國,最想要本王性命的,除了幽王殿下,再無他人。在大涼刺殺本王和在忘憂島小船上做手腳的人也一定是殿下了。”百裏曉故作輕鬆一笑,緩緩地將手伸入袖口之中。
“本王恨不得吃你的肉,挖你的心,喝你的血!你算個什麽東西?!不過是公主與草民生的野種罷了!居然也敢覬覦本王之物?!還敢姓百裏?!”百裏幽並不否認,狠狠地瞪著他,眼裏放出嫉恨的凶光,“你不就是會討太後的喜歡嗎?!會討女人的喜歡嗎?仗著繡花枕頭的皮囊,居然叫你娶了大涼的郡主?!本王明明白白告訴你,本王是王上與莊敏王後唯一嫡子,傾城、王位、甚至那涼朝,都會是本王的!”
百裏曉聽到“傾城”二字,眉心一動,計上心來,故意訝異道:“傾城妹妹?”
“呸!閉上你的狗嘴?!傾城也是你叫的?!”
“幽王殿下吩咐,本王豈有不從?那本王就換個說法吧,李小姐難道真的鍾情於本王?本王已娶了郡主,若是再娶李小姐……”百裏曉邪魅一笑,“人活一世,能享這齊人之福倒也不失為美事一樁!”
“閉嘴!百裏曉,你已死到臨頭,居然還出此狂言?!來人,把他給本王亂刀砍死!剁成肉醬--!”
百裏曉臨危不懼,哈哈一笑,朗聲道:“難道幽王殿下不知道李相已將傾城許配給本王了嗎?”
“你胡說!”
“婚書在此,白紙黑字,本王絕無誑言。”百裏曉從袖中抽出百裏靖剛剛情急之下塞給他的那封信,挑釁地揚了揚手。
“住手--!”百裏幽麵上閃過一絲疑慮,喝退手下,將三叉戟冷冷指向百裏曉:“把婚書拿過來!”
“這婚約……難道李相還沒告訴幽王殿下?”百裏曉假裝思考著摩挲著信封,“莫非他是想一女嫁二夫?也許幽王殿下也有婚書?”
百裏幽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最後變成陰沉沉的灰色,狠狠啐了一口吐沫,痛罵道:“李銳這個賊匹夫!本王登基後第一件事就是拿他祭天!”
“沒想到幽王殿下居然是如此情深義重之人,”百裏曉故作讚歎,“殿下對李小姐的這份深情,本王實在自歎不如。既然如此,不如這樣。你我二人單打獨鬥,贏了的人呢,娶李小姐。輸了的人呢……”
“輸了怎樣?”
百裏曉指了指鳳兮崖底,“就跳進這瑤河裏喂魚,如何?”
“百裏曉啊百裏曉,你這是自尋死路!”百裏幽狂放笑起來,心內卻暗暗罵道,好你個陰險小人,對外裝著手無縛雞之力放浪形骸,卻暗中練了武功,若不是自己早在這寺後部下人手,說不定就叫你逃脫了,這次就算是你運氣好單打獨鬥贏了本王,本王這些部下難道是吃素的嗎?一聲令下,立馬叫你身首異處!
百裏曉卻仿佛聽到了他的心聲,戲謔地挑眉笑道:“幽王殿下人手眾多,即使本王一不留神勝了殿下一招半式,也難保不被您這忠心耿耿的仆人們所傷。至於跳河嘛,更是玩笑一句了,本王水性不好,殿下也是知道的,這一跳豈不是跳到黃泉路上去了?!”
百裏幽被他說中心事,惱羞成怒:“臭小子!死到臨頭話還這麽多?!”
“幽王殿下誤會了,本王不過是想明明白白的告訴殿下一件事。”
“什麽事?”
百裏曉腦子飛快轉著,想辦法拖住百裏幽等援兵來救:“婚約之事嘛,事關重大,本王一時嘴快,前日已經奏請了祖母旨意。”
“什麽?!”
“幽王殿下不要急,祖母的意思是下月選一良辰吉日為本王成其好事。不過,本王若是不小心死了,以祖母愛護本王之心,一定會叫李小姐行冥婚之禮的。”
“豈有此理?!”百裏幽大怒。
“本王也沒辦法啊,”百裏曉攤手,無奈道,“李小姐豆蔻年華,青春正好,本王也著實不忍心叫她如此。可若是幽王殿下失手取了我的性命,那祖母的冥婚旨意本王也無能為力了。”
“你……!”百裏幽怒目而視,怎麽繞來繞去居然還殺他不得了?!
百裏曉暗暗鬆口氣,把玩著手中的信封,思緒紛雜,還好這百裏幽真的如此在乎李幼文,投鼠忌器,倒給了自己喘息之機。可是,百裏靖在危急時刻,交給自己的這封信裏到底寫了些什麽呢?
“你先把婚書拿過來!”百裏幽大喝一聲,打斷了百裏曉的思緒,“本王要知道這婚書是真是假!”
百裏曉一驚,人都說幽王狂妄自大,卻粗中有細,果然不錯。正好,自己也要看看這封信,於是就慢慢將信封撕開,笑道:“既然幽王殿下有命,本王莫敢不從。不如就叫本王代勞,替王子殿下念上一段吧。”
信封上,幾行娟秀又清冷的正楷小字,映入眼簾。百裏曉認得,這是百裏靖的筆跡。他們幾人小時是在一起念書聽課的。
這信上寫到:“二弟,見字如麵。沉船之事,王姐已有分曉。種種跡象表明,皆為大王子百裏幽所為。百裏幽粗鄙霸道,不值為懼。但有二人,乃意料之外之人,謀劃之事,恐不隻沉船一件。祭天典禮結束之後,廟後藏經閣密談。”
百裏曉一目十行,將信上所講內容牢記於心,沉船之事必是百裏幽所為,他剛剛也承認了。可這兩名意料之外之人又指的是誰呢?
百裏曉目光在窮凶極惡的百裏幽麵前掃過,心內已有了決定。無論如何,這封信都不能讓百裏幽看見。一是對百裏靖不利,雖然此刻不知道她是否還有氣息,二是打草驚蛇,自己羽翼未豐、布置未全,恐怕還沒有力量與百裏幽的幽王黨抗衡。
“你還不快念?!”百裏幽怒氣更盛,手持著三叉戟恨不得將百裏曉碎屍萬段。
“幽王殿下,”百裏曉故作難為情的笑道,“婚書之上,字字纏綿,依本王看該是李小姐親筆所寫,本王實在是有些難以啟齒。”
“你……!”百裏曉顯而易見的戲耍叫百裏幽黝黑的臉上青筋暴起,睚眥欲裂,他再顧不得什麽太後、冥婚,大喝一聲,三叉戟朝百裏曉猛刺過去。
百裏曉早有準備,身形一閃,往前一衝,左手揮刀朝百裏幽的肩膀砍去。
百裏幽收勢不住,隻好側身一躲,“嘶啦”一聲,肩上的布料露出一個大口子,五彩羽衣瞬間裂開,彩色羽毛紛紛灑向天空,色彩繽紛如片片落英。
百裏幽將五彩羽翼一扯扔在地上,再不停歇,手腕一轉,將三叉戟橫著朝百裏曉一掃。
百裏曉躲閃不及,狼狽就地翻了兩番才站起來。而此時,他也已經站在了鳳兮崖的邊上,再後退一步就是萬丈深淵、滾滾巨浪。
“婚書拿來!”百裏幽大喝一聲。
百裏曉眼光看向他的身後,緩緩將書信收回袖中,心底一鬆,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