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亂點鴛鴦譜
“什麽?!”長公主又驚又怒,“月華宗姬指給蒙古王子茂巴思?!”她指著呆坐在地上的白飄飄和王飄然,“怡德郡主指給古月國王子百裏曉?!”
傳旨太監手捧太後懿旨,“回稟長公主殿下,正是如此。”
“怎麽會?怎麽會?!”長公主一臉震驚,一把奪過懿旨,仔細地看了一遍,喃喃道,“是太後的鳳印……飄飄,你的玉籌寫了茂巴思的名字嗎?”
白飄飄木著一雙眼睛,她隻覺得自己的頭更疼了,疼得都要炸開了一樣,連連搖頭:“我沒有……我沒有……”
“那就太奇怪了,”長公主將懿旨往袖中一收,“來人,備車進宮!”
王飄然忙扶著白飄飄站起來,安慰道:“你別擔心,母親去了,事情還會有轉機的。”
白飄飄想點頭,卻頭暈目眩得厲害,想站起來,腿上卻軟綿綿地用不上力氣,她覺得嗓子幹的要冒煙了,一句話說不出來,隻好點點頭,用力掙紮地往王飄然的身上靠。
誰知,眼前一黑,她暈了過去。
如平忙接過來,一抓白飄飄的手,驚訝道:“怎麽燒得這麽燙?!快傳太醫來!”
眾人手忙腳亂地將白飄飄抬上繡樓,一位華發的老太醫給白飄飄號了脈,“殿下偶感風寒,急火攻心,無妨無妨,老夫開兩濟疏風散寒、清心降火的藥服下就可以了。”
這邊,靖國公府忙著抓藥、熬藥,照顧剛剛冊封又病倒的月華宗姬,那裏慈寧宮也是紛紛擾擾,亂成一團。
長公主拿著蘭紋玉籌,一個勁兒的分辨著:“不可能,不可能!我明明看到了啊,飄飄寫的是百裏曉,怎麽會平白無故地變成茂巴思呢?”
太後神色一凜,問藍若:“怎麽回事?”
“回稟太後,這三枝玉籌自收來後,都是由奴婢一人單獨保管的,奴婢自宴席散了就將玉籌帶回慈寧宮,不敢打擾太後安睡,又怕出了差池,奴婢一夜未睡,一直看守著玉籌,直到太後起身。”
長公主見藍若麵容憔悴,兩個黑眼圈遮也遮不住,知道她不會作假,也沒有理由作假,可是這蘭紋玉籌上的字確實不是昨天自己見到的那三個字。“本宮知道藍若嬤嬤一片忠心,盡忠職守,為人謹慎,不會出差錯,可是……本宮確實親眼見過,也不會有假……這……”
太後聲音穩如泰山:“藍若,這三枝玉籌都是誰交與你的?”
“回稟太後,怡德郡主的竹紋玉籌是爾雅於慈寧宮交給奴婢的,榮潤公主、月華宗姬的兩枝玉籌是爾淳於宴席結束後一齊在麟德殿交給奴婢的。爾雅、爾淳皆為服侍太後多年的掌事宮女,辦事一向穩妥。”
長公主聽後,心中一沉。
太後道:“既然如此,叫這兩個丫頭來問問便知。”
片刻後,爾雅進來跪在地上請安:“奴婢給太後請安,長公主請安。”
“爾雅,怎麽隻你一人來?爾淳呢?”
“回稟太後,爾淳今早不知道吃錯了什麽,腹痛不止,不能當差,正在屋中靜養,奴婢正想請藍若嬤嬤去看看。”
“哦?”太後微微挑眉,沉聲道,“藍若,你去瞧瞧。”
長公主看著兩人消失,心急如焚:“母後,莫不是爾淳那丫頭做了什麽手腳?”
太後讓她坐下,“還是這麽個急性子。哀家就問你一句話,百裏曉不好嗎?配不上飄然?”
長公主一愣,遲疑道:“兒臣也知道,昨夜宴席上,唯一通過三道測試的隻有他一人而已,實在是難得的人才,天賜的良婿,可,團團與他相識在先,而且古月國路途遙遠,在西南邊陲……”
太後長歎道:“玉兒,山高皇帝遠,遠離這金瓦紅牆才是福氣。”
“可……”
“玉兒你知道的,日前,蒙古國與古月國都上書和親。飄然的玉籌是空的,哀家實在為難;榮潤的玉籌也是空的,哀家雖然不喜她,想要她遠嫁,可是她脾氣暴躁,有勇無謀,卻實在不是和親的好人選;雖是一母所生,團團性子卻純元敦厚,再好不過,玉籌上又寫著茂巴思,哀家以為是你暗中囑咐過。”太後微微一笑,“不過,身為月華宗姬確實要為大涼的江山社稷分憂,去漠北和親不失為一條好出路。也許玉籌確實有錯,可這陰差陽錯間,也算了了哀家的一樁心事。”
長公主還要再分辨,藍若嬤嬤已經回來複明:“回稟太後,爾淳剛剛暴斃而亡。”
太後麵色一凜,將手中的茶杯重重一擱:“好大的膽子!”
“回稟太後,奴婢已請陸太醫來看過了,經查驗,爾淳確實死於腹痛,許是吃錯了什麽東西。”
“不是下毒?”
“陸太醫也無把握,爾淳麵色正常,不似下毒。”
“好精巧的心思,”太後冷笑一聲,“果然好手段!”
“母後,這是不是有人在指使爾淳蓄意陷害團團,然後殺人滅口?”長公主忙道。
“既便如此,懿旨已下,曉諭六宮,昭告天下,是斷斷不能再更改了。”太後擺擺手,“此事已成定局,多說無益。”
“可,到底是誰在背後搗鬼?!”
“哀家與你都知道是誰。”太後略顯疲憊,“你還不知道吧?哀家將榮潤指給了趙家。”
“什麽?!”
“皇後與趙貴妃多年不睦,六宮之中無人不曉,哀家此舉,是叫此二人今後能摒棄前嫌,和和美美才好。”太後意味深長地說道,“人生短短數十寒暑,人人都在鬥,鬥到何時才肯罷休?”
“母後……”
太後笑笑,臉上略微傷感的表情已化作斬釘截鐵的決絕:“兩個孩子的婚期定在二月初二,榮潤的婚期定在正月十六。好好準備,莫要出了差錯,抗旨有什麽後果,你是知道的。跪安吧。”
長公主還要再講,心中卻也明白,此事已無可挽回,隻覺得心頭冒出陣陣寒意,隻好垂首退出,回到了靖國公府。
一回府,她方知道白飄飄已經病倒了,如平怕過了病氣,要將她從繡樓移出來,可偏偏她那個倔女兒卻攔著不讓,“飄然,你快聽話,團團現病著,若是你也病了,可叫為娘如何是好?”
“不要!我身體強健,不怕這些,我能照顧好她!”
“你自己還是個孩子,怎麽照顧了她?快讓開……”
王飄然一抬下巴:“她就是急病的!母親你不是去找皇祖母了嗎?皇祖母肯收回成命嗎?”
長公主緩緩搖搖頭:“母後的心思我也猜不透。她不僅是你們的皇祖母,也是這大涼的太後。恐怕你必須去古月國,團團……也必須去蒙古了……”
“什麽?!”王飄然驚叫出聲,“嫁給百裏曉?!不可能!莫說他文武全才,就算他是神仙下凡我也不會嫁給他!您若是逼我上花轎,我就剪了頭發做姑子去……!”
“啪!”
一個響亮的耳光打在她的臉上,長公主氣得渾身顫抖,厲聲道:“你若是這麽做,便是抗旨!是要被殺頭的!到時候不隻是你,就是這靖國公府也要跟著你遭殃!若是如此,我……我倒寧可沒有你這個女兒!如平!還愣著幹什麽?!快將月華宗姬抬走!”
王飄然愣在當場,長這麽大,母親從來沒有說過她一句,打過她一下,這次居然給了自己狠狠一個耳光?她的臉頰瞬間已經腫脹了起來。
長公主恨鐵不成鋼地狠狠瞪了她兩眼:“從今以後,你給本宮好好閉門思過,直到你出嫁為止!落鎖!”
王飄然還沒反應過來,繡樓已經被鎖了起來,她猛然意識到,自己曾經天真爛漫的歲月已經過去了,眼淚留過紅腫的臉頰,帶著刺痛,這刺痛提醒她,未來的日子恐怕再不能像從前一樣隨心所欲了。
同樣如同被人打了猝不及防的一耳光的人,除了王飄然,還有百裏曉。
指婚的喜慶旨意傳到了四方館,卻如噩耗一般,“怎麽可能?”百裏曉捧著聖旨,百思不得其解。
無戈先生捋須慶幸歎道:“上命難為,上命難為啊!”在他心裏是並不認可白飄飄做二王妃的,此女生性魯莽蠢笨,心思簡單,如果將來二王子繼承大統,她成為一國之母豈不見笑於天下人?
“怡德郡主——怡,和也;德,善也;怡德和善,定是佳人。”無戈先生搖頭晃腦的說道,對王飄然的封號望文生義,誤解了她的本性,若他知道她秉性如何,恐怕會認為白飄飄還更好些,“老臣恭喜殿下,賀喜殿下!”
百裏曉心煩意亂地不想理他,轉身便要出門。
冷離忙跟上去:“殿下,去哪裏?”
“靖國公府。”
冷離神色一凜,“殿下,這恐怕……”
無戈先生卻點頭稱讚:“我國與靖國公府結成秦晉之好,確實應該備份厚禮前去拜訪。小石頭,快去隨我準備禮物……”
百裏曉哪裏等得及,轉身就要上馬。
冷離攔住他:“殿下,稍安勿躁。無戈先生此言有理,稍候片刻,便能如願登門,若是現在去,可怎麽說?月華宗姬的名聲及靖國公府的臉麵一定要顧忌。”
“我哪裏等得及?!”百裏曉心急如焚,“必要找她問個清楚!”
說著,一把推開冷離,連馬車也不坐,飛身上了馬,徑直往靖國公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