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相約老地方
時苒和葉慕初連擦肩都算不上的一場經過，他在對麵，嬌妻美眷，她在這裏，孤家寡人。周子瑜緊摟著葉慕初的手臂，挑釁地看著時苒。
想當那紅塵眷侶，卻被一出出造化離散成陌路，三千世界，存歿參商，君已有婦，我自彷徨。
時苒心裏麻木，卻又好像鬆了一口氣，原來這就是那位李總接下來要見的貴客啊。時苒慶幸，自己不是輸給了別人，隻是輸給了葉慕初而已。
葉慕初看著時苒，時苒看著葉慕初，兩家電梯交匯，兩人眼神交匯，周子瑜略帶不快地皺了皺眉，時苒驀地一笑，轉過頭去。
卻是，隱了眼角一滴淚，藏了心底一片情，如夢如幻時分，若即若離此身。
從辦公樓出來，時苒接到季森的電話，接下來的幾家不用再去了，行程變成了東方酒店的拍賣會。
時苒有些驚疑，這個時候，她去拍賣會幹什麽。可是季森說，這都是林曜的安排，他的安排就不會是毫無道理的。
這個時間點，時苒低頭看了看手表，離六點鍾的拍賣會還有三個小時，東方酒店就在這附近，回公司再回來實在是浪費時間。
思索了片刻，時苒找好了去處。
上海這片土地，放在中國是零星方寸，可對於時苒，一個慢吞吞靜悄悄活著的人來說，還是太大，不過，這裏，她還是熟悉的。
小時候在這個區長大，後來在這裏上學，盡管五六年間發生了一些變化，可她還是能沿著舊日痕跡理清每一條道路，它們是深植於地下的脈絡，蘊藏了那一個城市的血脈風華。
有些東西，終究不會變的。
沿著街邊走，時苒走到了一家飯店門口，車水馬龍的上海，卻沒有把紛亂嘈雜帶到這裏。朱紅色的牌匾周圍彎彎繞繞著黃色的花紋，餘記兩個大字金鉤銀劃地寫在上麵。古樸的建築與這個城市的特色格格不入，紫檀色的門窗家具好像重門深院裏的閨秀。
她第一天回上海的時候，葉慕初就說要帶她來這裏，結果，到現在還是她自己偷得浮生半日閑地跑來。
老板總是不在，大約因為既不是節假日也不是下班時間，一樓並不見什麽客人，隔斷是用通透的書架子做的，其間放了古董擺設，正中央還有一扇雕著山水的屏風，屏風後有樂音流淌出來，聽著並不是什麽時下熱門的音樂，倒像是那種江南特有的靡麗溫軟的曲子，小橋流水，雕欄玉砌……
時苒進來後奔著東邊走過去，卻怎麽也沒找到往日的櫃台。
抓住一個服務生問起來，才知道如今不在這邊點菜了，每張桌上都有電子的菜譜，時苒點了點頭，神情卻有些落寞。
又聽得那服務生問起來，“您是老客人吧，有個幾年沒來了，不然也不會上這東櫃台來點菜。”
“我有六年……不，是七年沒來過了。”時苒忽然想到，又是一年過了去。
“呦，那可真是挺久了……”時苒硬扯了個笑算作應答，回身找了個座位坐下。在這家店裏看見電子設備，還真是有點不習慣，翻看了幾頁，時苒的心情有些轉好，好在，她愛吃的菜還都在。
“您是時苒吧！”剛剛說話的服務生不知道什麽時候又湊了過來，小聲在她對麵問了一句。
時苒沒想好要不要承認，她不想在這裏引起什麽轟動，可緊接著，服務生的話給她規避了其他選項。
他說：“我們老板剛來電話，說要是您來了，可以去二樓最裏頭的包間，專為您空著的。”
“你們的老板？他為什麽……”
“我們老板是您粉絲，早些年您還沒火起來的時候，我們老板就已經這麽吩咐了。包間空了好幾年，今天可算是把您盼來了。”
時苒還有些愣愣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就已經被三請四讓地帶到了樓上。
到了二樓，有幾間包房，門口放著梅蘭竹菊的盆栽，各間房子都開著雕花木窗，透過窗子往外看，是酒家自己的花園，青鬆翠柏，花鳥魚蟲，小橋流水，皆是一番景致。
包間也很是清淨，整個二樓甚至隻得時苒一人，她靠在窗邊，抬頭望外看過去。
菜上齊全了，時苒埋頭開吃，眼前突然出現一個白淨的瓷瓶，放在桌子上，發出輕輕的一聲砰響。
瓷瓶頂端握著的手，手指骨節分明，修長幹淨。
時苒循著手指一路看上去，呆呆望定。
“葉慕初……”
“看來口味還是沒有變過。”
葉慕初拿起筷子，自然而然地吃了起來，就好像兩人本來就已經約好了
時苒低下頭，小雞啄米似的吃起了飯，她想問，葉慕初為什麽會在這兒，可是，她又不敢去問，時苒其實是個頂慫頂慫的人。
“你忙完了？”
“再忙也是要吃飯的。”
“哦。”
“你病剛好，不要吃太油膩的，這裏的湯很滋補，多喝點。”說著，葉慕初盛了一碗湯推到時苒麵前，自己則拿著瓷瓶倒了杯酒，飲下。
“這酒好香。”時苒輕聲說道，葉慕初抬眼看她，隨後又垂目說道：“這裏的老板是溫家的後人，祖傳的釀酒手法被他學了個十成十，他釀的武陵醉百裏留香。”
“是紹興溫家嗎？”
自清朝綿延百年的世家，尤以釀酒為樂，其酒有百種，稱人間百態，卻皆是千金難得，隻贈有緣知己。
“嗯。”
時苒驀地笑了，笑的眼角泛起了淚，怎麽聞著酒香就已經醉了？拿起陳年舊事，說那些陳年舊話。
她記得，他也還記得，兩人第一次來這裏時的每一字每一句，堂而皇之地重現。
葉慕初倒了第二杯酒，時苒趁著他還沒來得及喝，搶先把酒杯拿了起來，一飲而盡。
葉慕初皺眉，欲搶已經是來不及，隻能小聲嗬斥，“你本就喝不得酒，更何況是大病初愈！”
“武陵醉，酒力溫和綿長，其中若有十裏桃花香……”
時苒晃著空空的酒杯，眉眼唇邊皆帶著笑，癡癡地看著白瓷，看著葉慕初。
“苒苒……”葉慕初聲音低沉，時苒蹙著眉，大眼睛忽閃忽閃楚楚可憐。
“葉慕初，你為什麽要這麽對我？我們不是說好了麽……”她的眼裏有淚，難得哭得如此明目張膽理直氣壯。
“我如果……我如果能找到武陵漁人的那個桃花源，一定把你同我一起鎖進去……鎖進去就再也不出來……”
“我……”葉慕初心下發澀，他想解釋，可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末了，隻有三個字：“對不起。”
是他違背了約定，是他拖了她的後腿，也是他傷了她。
沒有武陵人的桃花源，隻有這世俗偏見時時不休的俗世，怎麽辦，他們卻得活著，為了彼此也好。
時苒最後也不知道葉慕初是什麽時候走的，等她略微清醒了一點時，是季森在他身邊。時苒沒問季森為什麽會來，她害怕，季森告訴她，其實是自己認錯了人，發了一場酒瘋。
時苒也不知道葉慕初是怎麽擺脫了周子瑜來見自己的，晚上拍賣會再見周子瑜的時候，她一如既往的得意，對自己丈夫幾個小時前和別的女人廝混曖昧的事一概不知。
也不知她應當可憐，還是應當慶幸。
時苒的出現，引起很多人的注意，因為這個時候，她似乎並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當然，也沒有什麽人敢站出來當麵問一問她，“黑曜都已經這樣了，她怎麽還好意思來這種場合，這種有錢人才懂其中樂趣的場合。”
和平時慈善需要而搞的拍賣晚會不同，據說今晚的拍賣品都是難得一見的珍品。
時苒落座，無所謂外人的眼光，其實，她倒是更想知道，林曜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很快，她就知道了。
準確地說，是主持人在念到藏品名字的時候，時苒就知道了林曜的意圖，她是想借雞生蛋，從葉慕初身上坑錢來救濟自己。
不過，她沒想到，幾經輾轉這條手鏈最後竟然落到了林曜的手裏，這世界還真是很小。
“這條海藍寶手鏈……呃……”主持人訓練有素，卻也有些驚訝，怎麽會突然跳出來這麽個藏品，而且還有這麽一個詭異的背景介紹……
其他的都是多少克拉的鑽石，多高純度的寶石，或者什麽製作工藝的藝術品，到了這裏，“這條手鏈背後有一個故事……”
主持人硬著頭皮也要說下去：“據說這是一對戀人的定情信物，後來男人變心，未婚先孕的女人……呃……打工謀生，再然後意外流產，她為了生活就把這條手鏈賣了，手鏈輾轉回到了男人手裏，男人愧疚至極找回了初戀情人，最後兩人幸福地在了一起……所以，賣家說……得到這條手鏈的人，會有情人終成眷屬。
這條手鏈，起價……一百萬……每次最低加價十萬。”
聽完這個故事，大多人都對這個隱匿在背後的賣家嗤之以鼻，編了個故事就想讓他們掏錢，是在騙傻子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