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飛往意大利
再後來,大多數人肯定都會以為葉慕初至少會出於禮貌和責任將時苒送回學校,但葉慕初何許人也,從不能以常理推測。
葉慕初又抽了兩張毛爺爺,塞到時苒手裏,告訴她:“打車錢。”
他倒是真的很大方,可是這冰天雪地大雪號天的,時苒懷疑自己走回去都要比等著出租車路過這地方的概率大一些。
時苒也不客氣,二話不說就把錢塞進了錢包裏,葉慕初也行雲流水地上車離開。
時苒在原地等了一會兒,果然沒有等著出租,索性拖著自己半殘疾的自行車在雪地裏艱難地跋涉,順便通過吐槽葉慕初匱乏的責任心來支撐自己走下去。
葉慕初是學校的風雲人物,時苒自然是知道的,但那人平日裏的優秀和家世倒不是很相幹,純粹是實打實的智商碾壓。
後來偶爾見過一次他搬了個貓舍放到校園裏流浪貓常常出沒的地方,時苒就覺得這人似乎不是想象中那麽不食人間煙火,反倒有愛心得很,雖是富家子弟,但與那些隻貪圖享樂的紈絝並不相同。
可惜,她現在覺得自己當初恐怕才是太輕易就下了定論,這人究竟如何,還不好說。也未必不是個恃錢行凶的人。
時苒走了十幾米,拐了個彎,看見街上本就稀稀拉拉的人全都聚在了前麵,中間圍著的是一輛車。
時苒本來是沒什麽看熱鬧的心思,但她順帶瞟了一眼的功夫,發現那車似乎分外眼熟。時苒走過去一看,嗬,真是風水輪流轉,這不是葉慕初的車麽!
時苒不想再招惹這人,準備繞道離開,卻被他叫住,不過方式有些特別。
“你,站住!”
這個你,指代的足以翻遍新華字典,但時苒下意識地頓了頓腳步,反應過來之後,連頭也沒打算回,就準備繼續離開。
葉慕初又喊道:“時苒!”
這人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時苒一愣,猶豫著轉過身去,問道:“你是在叫我?”
葉慕初有些無語,這麽蠢的問題竟然是她問出來的,難道他還能認識另外一個時苒……
時苒也意識到自己問得蠢了,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倒是走了過去。
看這“車禍現場”,葉慕初是倒車撞到了護欄上,並沒什麽嚴重的,所以……
“有事?”
“上車。”
“我?”
葉慕初懶得和她廢話,抓著時苒的胳膊把她塞進了副駕駛,時苒也不反對,這正合她的心意。
“回學校。”
兩人坐在車上毫無交流,時苒望向窗外,看似平靜,但腦子裏快速運行起來。
葉慕初倒車不會是過來找她的吧?難不成自己之前是冤枉他了?
“我不過是回學校順路,你沒必要多想。”
時苒下車時,葉慕初看都沒多看她一眼,卻將她的心思猜得通透,時苒有些驚訝,但也沒說什麽,道了謝,帶著自行車上了樓。
這是時苒和葉慕初的第一次正式的見麵,兩個人彼此都清楚的會麵。
之所以說是正式,是因為兩人之間都各自有著關於對方的秘密,藏在心底,至今未曾剝離。
紅燈早就結束,時苒卻陷入一時的回憶中無法自拔,停在後麵的車等得不耐煩,滴滴滴滴地按起喇叭。
時苒回過神來,趕緊開動車子,從幹道開離到偏處。雪越下越大,時苒甚至感覺到車子踩雪的吃力和那吭哧吭哧如老牛拉車一樣的聲音。
她按著導航,漸漸駛離市區,不知不覺就開到了偏僻的小路上,周邊的樹木被大雪層層披掛起來,即使有指引,她還是繞了一圈又一圈
尋到了目的地時,天已經黑透,唯有車燈的餘光照亮大門口的牌匾,那三個字,盡管對她來說並不意味著什麽愉快的記憶——寂安寺。
時苒下了車,拖鞋踏在雪地裏,單薄的毛衣絲毫抵不住這冬日的冷意,車內外略顯突兀的溫差,讓她忍不住縮了肩膀,打了個寒顫。
她趟著雪走到寺門前,抓著銅門環狠命地敲,敲了一刻來鍾,才敲到裏麵有些許聲響。
“是執語師傅麽?”
“你是……今晨的女施主?”
“是我,還請執語師傅開門。”
執語打開寺門,墨黑的夜和通透的雪把兩人的身形勾勒得對比分明。
“先進來吧。”執語看了看時苒,沒問什麽,隻讓她進來。
時苒走進禪房裏時,手腳凍得生疼,唇上泛著一層淡淡的紫色,執語遞給她一杯熱茶,時苒輕聲道謝。
“執語師傅這麽晚還沒睡,為什麽?”
“此心不安,何以入睡。”
“師傅為什麽說此心不安?”
“施主又為什麽要來?”
兩個人像是打啞謎似的,互相對峙著,如果不是空氣裏的陡然安靜,更是佛門清淨地裏的一片莊嚴持重,這番對話聽起來好似調情。
半晌,兩人竟是在彼此的眼中看出了了然,彼此都懂了的了然。
“師傅是出家人,這樣行事是為什麽?”
“施主深夜前來又是為什麽?”
“我為自己的那點放不下,你呢,執語師傅你又是為了什麽?”
執語雙手合十放在胸前,笑了笑,搖了搖頭,說道:“貧僧是為心中那點求不得。”
“我有些困惑,不知道師傅能否幫我解開……”
“問人不如問己,施主心中已有答案,何必來這裏尋結果?”
時苒搖頭,“我如果真的知道,又何必來,師傅替我抽一簽吧。”
執語默然,隨後彎腰一讓,引著時苒朝佛堂大殿走過去。
那裏隻有一尊佛像,看上去已經有了些年頭,案前的香火並不怎麽旺盛,大約隻有執語這一個虔誠的供奉者。
時苒跪在佛前的蒲團上,朝著佛像磕了兩個頭,執語把簽筒遞給她,時苒搖了十幾下,從簽筒裏掉出一支簽來。
時苒撿起來,前後翻看了一遍,有些不解地看向執語,執語接過簽文,看了一眼,朝時苒合手拜了拜。
“這簽是什麽意思?空白的?”時苒去簽筒裏又倒出來幾支,卻都帶著字,難不成她的運氣已經到了這種莫問蒼天的程度?
“此簽的意思是,莫問前程,但憑本心。”
“也許是再無前程,無心可尋呢?”
“施主何必執著。”
“我隻是……”時苒欲言又止,最後搖了搖頭,朝佛像拜了三拜,站起身來,取下耳釘,放在佛案上,以作香火錢。
“既是莫問前程,那我就不再打擾執語師傅了,望師傅的求不得終能成為您的拿得起。”
“多謝施主,隻是有些東西得到了反倒是錯。”
執語想送時苒一件棉衣,卻被她婉拒,隻說這一道簽文已經是禮物,無需其他。
時苒臨上車前,站在寺門口的執語突然出聲叫住她,隻是與往常有些不同。
“時苒!”
“嗯?”
“意有所至而愛有所亡,過多的放下有時反倒沉重。”
執語朝時苒雙手合十,稍稍彎腰鞠躬,隨後又道:“風雪甚大,天寒地滑,還望施主歸途安好。”
“多謝。”
時苒對於他知道自己的名字並不意外,卻驚訝於他能這樣叫出自己的名字,似乎這兩個字,無形之中將兩人的關係拉近了許多,時苒朝他點頭致謝,上車離開。
離開的路上,她腦海中一直盤旋著那句話:“意有所至而愛有所亡……”
風雪太大,時苒回去時,已經封了路,她窩在駕駛位上看來來往往的清雪車,腦子卻甚是清明。
等到放行,已經是淩晨,時苒開車一路疾行,回到別墅,直奔書房,她打開那個抽屜,拽出裏麵的東西,窗外黎明的光灑在紙上,那一滴淚盈盈落下,散了諸多繁華。
時苒看著那薄薄的幾張紙,忽地就明白了執語那句意有所至而愛有所亡的意思,她和葉慕初何其相似,都用自己的執著期望著對方幸福。
她那麽篤定葉慕初是變心,不過是希望葉慕初即使是選擇了周子瑜,也能夠幸福。
他們都用自己的方式愛對方,不論對錯,所以一直對錯摻半地守護著彼此……
方雨凝雖然嘴硬,可還是趕在時苒上飛機前到機場送了她。
“林盛說不著急,再拍還要約其他人的檔期,得等一陣子了。”
“我知道了,安瀾在國外接應我,你也不用擔心。”
“葉總他……”
“其他的事,就等我回來再說吧,方姐,照顧好你自己,早點給我找個姐夫。”時苒朝方雨凝揮了揮手,走去了安檢口。
方雨凝目送時苒離開,自己出了機場大廳後,上了一輛低調地黑色奔馳,駕駛位上坐的人正是葉慕初。
“你也是真夠心狠的,就這麽放她走了,也不說去看一眼。”
“現在送你去哪兒?”
“酒店。”
葉慕初沒有搭茬,他就算能回答,也不過說一句他已經習慣了,習慣這樣的分別方式,雙方心知肚明的不告而別。
時苒到了,盛安瀾過來接機,兩人許久沒見,卻一點不影響彼此的感情,更何況中間還隔了一段失憶的時光,好似多年不見,久別重逢。
難得的,時苒如此主動,擁抱了這位老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