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見心理醫生
“原來是你自己不想記起，我還以為是葉慕初不想讓你記起來。”
“現在也沒什麽不好，我忘了所有的事，但卻沒有失去你們，我很高興。”
“你確實沒有失去我們，可你失去了自我！苒苒，在你心裏，我算什麽？”盛安瀾在這一刻有些情緒失控，他和時苒的過去是無可替代的，她卻都忘掉了，她所謂的高興，更多是因為生命裏被憑空植入了一個葉慕初，一個扯斷所有過往牽扯的葉慕初。
那他算什麽？萬千過路人中無意熟識的過客麽？輕描淡寫就可以一概而終的在意大利認識的朋友麽？
盛安瀾沒辦法接受時苒給他的這個定義。
“安瀾，你怎麽了？怎麽突然這樣問？我們是朋友啊。”
“苒苒，沒有那些過去，我們憑什麽成為朋友……”
盛安瀾捂著自己的頭，模樣有些痛苦，時苒手足無措地呆在原地，看著他，想著他那句話。
沒有過去，就不能成為朋友了麽？
時苒從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在她的認知裏，過去是她的，她不想要了便不再要了，可原來，她的過去不隻是她一個人的。
方雨凝回來時，感覺到客廳裏的兩個人，流轉著一種詭異的氣氛。
“你們這是怎麽了？”
“沒事，是我太累了，情緒有些不穩定。”
盛安瀾站起身來，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方雨凝看向時苒，時苒朝她笑著搖了搖頭，示意沒事。
“你們吵架了？”隨後方雨凝就自動否定了這個想法，誰跟時苒吵架盛安瀾也不會啊。
“我們隻是在討論今天晚上吃什麽而已。”
“真的？我看著不像啊。”
“民以食為天，吃不到一起去當然要激動啊。”
“行吧，你怎麽說都有理。”
“你和誰打電話去了？不會是男朋友吧……”
“靠！我男朋友還在撒哈拉看星星呢！離我遠了去了！你個小妮子，原來就好拿這事兒杠我，怎麽現在還這兒樣！”
時苒本來是有意轉移話題緩解氣氛的，但方雨凝無意識的一句話讓時苒眸色更沉了。
“方姐，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你這話說的，我帶了你五年，什麽大風大浪沒一起闖過，踩過多少小人，打過多少硬仗，咱們那是共患難的感情，我不對你好對誰好？”
“可過去的那些，我都忘了，這樣你也不介意麽？”
“你又不是一輩子都想不起來了，再說，你就是一輩子都想不起來了，人還是那個人，當然還是我朋友。”
“可是，歸根到底，朋友能成為朋友，還是因為過往的種種經曆，對吧。”時苒喃喃低語，方雨凝並沒有聽見她說什麽。
時苒開始猶豫，自己是不是要去嚐試找回過去的記憶，如果沒有盛安瀾的一番話，她可能就心安理得地忘掉前半生的所有，安然度日。
可她漸漸覺得，自己享受著過往經曆留下的裨益，卻不願忍受它帶來的痛苦，而是讓盛安瀾他們去接受事實，有些太過自私。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可時苒卻想著坐享其成。
盛安瀾說得對，她不該這樣，失去自我。
晚上，她趁著葉慕初洗澡的功夫，去樓下找盛安瀾，卻看見他正在收拾行李。
“安瀾，你收拾行李是要去哪兒？”
“意大利。”
“你就這麽走了，我怎麽辦。”
“你有葉慕初就夠了，不需要我，但意大利還有一個醫療團隊在等著我。”
“你什麽時候動身？”
“明天下午。”
“那明天上午，葉慕初走之後，你帶我去看心理醫生吧。”
時苒話音剛落，盛安瀾驀地直起身來，轉頭看向她。
“心理醫生？你的意思是……”
“我想找回記憶。安瀾，我想過你說的話，我確實不該一味逃避，隻想著自己，從今往後，我會努力去記起過去的事。”
“我認識一個心理醫生，和我同在一所大學教書，他這兩天正好在上海，明天我帶你見他。”
“對了，這件事，先不要告訴葉慕初。”
“你是怕他不同意麽？”
“不是，我隻是覺得，他上班已經很辛苦了，我不想再讓他為了我治療的事操心。”
盛安瀾有些猶豫，時苒在失憶前後，和他和方雨凝，都是朋友，但和葉慕初……他不知道該不該告訴時苒，讓她有所心理準備。
時苒看出他有些欲言又止，問道：“安瀾，你在想什麽？是不是有什麽話想和我說。”
盛安瀾猶豫過後，下定決心告訴時苒這些她本來就有權利知道的事。
“苒苒，我必須提醒你，在你失憶之前，你也許愛過葉慕初，但你始終沒有和他在一起過，你跟他根本就不是情侶，而是……”
“苒苒，你們在說什麽？”
盛安瀾的話被打斷，葉慕初穿著睡衣站在門口，頭發潮濕，臉上也微微泛紅。可他的眼神，讓時苒覺得有些發寒，尤其是在他看向盛安瀾的時候。
時苒趕緊退後，站到葉慕初身邊，挽著他的胳膊說道：“我們在說明天出去玩兒的事兒。”
“你明天要和他出去？去哪兒？”
“我每天待在家都要悶死了，你又上班，所以我想跟安瀾出去逛一逛。”
“你要去哪兒，我陪你去。”
“不用，你都耽誤了那麽多工作了，如果我還讓你陪我出去散心的話，我這個女朋友也做的也太不夠格了。”
時苒挽著葉慕初往外走，盛安瀾大步走到房間門口，在兩人身後質問。
“葉慕初，你帶她出去，合適麽？莫少棋怎麽辦？”
時苒不知道盛安瀾的話是什麽意思，但她察覺到葉慕初周身的氣壓一下子就低了下來，葉慕初轉過身去，看向盛安瀾。
“盛安瀾，因為你是時苒的朋友，我尊重你，但也請你好自為之，別逼我動手。”
盛安瀾也不甘示弱，看著葉慕初，說道：“什麽是好自為之我不明白，但我明白苒苒她是成年人，有自己選擇的能力，不應當被人擺布。”
有那麽一瞬間，時苒篤定，葉慕初一定是聽見了剛才他們的對話，才會如此憤怒。
時苒拉著葉慕初朝樓上走，回頭看向盛安瀾，朝他微不可見地搖了搖頭。
這個劍拔弩張的夜晚，在時苒的周旋下，看似就這樣結束了，但其實它一直深埋在所有人心裏，猶如一顆不定時的炸彈，隨時可能爆炸。
回到房間，葉慕初什麽都沒有問時苒，兩人相處，一如往昔，此時，時苒倒不敢篤定，葉慕初是否聽見了兩人的談話。
夜深，燈火逐盞熄滅，時苒閉目窩在葉慕初懷裏。
黑夜裏，葉慕初的聲音低啞，好像是午夜之後和人談心的電台主播，性感撩人。
“苒苒，無論你做什麽我都支持你，隻是你別騙我也別瞞我，可以麽？”
回答他的，是時苒無盡的沉默。
時苒沒有睡著，她隻是不知該如何回答，她想說是，可她總覺得自己一無所知，心口壓著的東西堵得她說不出來話。
時苒僥幸地想，就讓葉慕初以為她睡著了吧。
天亮，時苒迷糊著感覺到葉慕初起身，在她臉上落下吻，離開。
床上的涼意已經漸漸散盡，時苒困意消散，這樣的孤獨，她已經不能習慣。
由奢入儉難，她大概是離不開葉慕初了。
躺在床上，她將這幾天的事一一捋了一遍，打開手機，開始錄音。
誰知道恢複記憶之後，她會不會忘了這幾日的記憶，她更不知道過去的記憶裏藏著多少艱難險阻。
可從昨天盛安瀾的話裏，她能品出一二，無論如何，葉慕初對她的好是真的，她不想忘，也想讓那個想起一切但或許忘了此時此刻的時苒，知道這段日子裏的點點滴滴。
錄完，時苒看著短短不到半個小時的音頻，才發覺她隻和葉慕初相處了不到十天的日子，可為什麽，覺得已無歲月可回首，兩人在一起，就已經是天長地久了。
收拾好，時苒下樓，盛安瀾早就等候在客廳，不知道他今天早上可見到了葉慕初，兩個人有沒有說什麽。
八點鍾，方雨凝還沒起，時苒和盛安瀾已經出了門。
幾乎是同時，在盛安瀾和時苒邁出小區大門的那一分鍾，葉慕初便知道了。
他沒讓人阻攔，隻囑咐著好好跟著，保護時苒的安全。
再多謊言，也成不了真，正如盛安瀾所說，時苒是個成年人，她有選擇的記起還是忘記的權利，更有選擇愛他或是不愛的權利。
盛安瀾開車載著時苒來到事先約好的心理醫生住所。
在車上就已經聽盛安瀾介紹，這位心理醫生叫做駱楚，是從美國留學回來的博士，現在在北京有專門的研究所，這次來上海是作為專家被特意請來協助一起案件的偵破。
時苒並無心聽這些，她滿腦子都是昨天盛安瀾沒說完的話，可是她沒問。
時苒見到駱楚，和時苒印象中的心理醫生不太一樣，她一直覺得這種讀人內心的人應該有些陰森，至少是讓人覺得城府很深。
可這個駱楚看上去很溫和，也許是因為他沒有穿白大褂的原因，總之愛和盛安瀾的感覺有點像，但又不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