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為什麽要忘
他爹給他取名蕭如一那是象征著他爹對他娘始終如一的感情，誰知道被這群人叫著叫著就變了味，變成如意了，好的叫他一聲蕭如意，不好的直接來段“如意如意順我心意”了。
他跟葉慕初是大學室友，倆人那點兒短都摸得門清，他當然也知道葉慕初和時苒談戀愛那點兒事，隻是不知道倆人分手的具體原因，不過，這一點，除了喬遇和兩位當事人還有那個哪有事兒哪來的莫少棋，怕是也沒人知道了。
所以說，這會兒葉慕初一句語重心長的“如意啊”和剛才蕭如一一句“張姐你家二寶考第幾”是異曲同工之妙了，打人專打臉，罵人專揭短。
“別叫我如意！”
“虎口拔牙，總得犧牲一點兒吧。”
蕭如一：“……你叫吧。”
“如意，我和你嫂子複合了……”
嫂子？？？
“弟妹！”
“如意啊……”
“弟妹！”
蕭如一這點堅持還是有的，當年那是一不小心上了葉慕初的當，明明葉慕初年齡最小，卻讓蕭如一當了老幺，這大學畢業了，自然不能再這麽被他坑著。
“行，你可不要後悔，叫弟妹的話紅包翻倍。”
“翻倍就翻倍！”這話現在硬氣，等到隨禮的時候有蕭如一哭的那天，這幾百塊錢翻就翻了，他這禮翻一翻就直接危及到老婆本啊。
“她前幾天就醒了，我把她從醫院接回家，就一直陪著她。”
“難怪今天這麽溫柔，原來是多年的媳婦兒熬成了婆。”
“很明顯麽？”
蕭如一搖了搖頭，“不是很明顯……而是非常特別以及相當的明顯！你再笑，抬頭紋都出來了。”
“你再多說話，獎金也要沒了……”
“您老自己慢慢樂吧，苦命的我哦，回去工作嘍，真是夏日當空，豔陽天呐。”
蕭如一感慨著離開辦公室，他其實很為葉慕初感到高興，苦盡甘來。
當年時苒和他驟然分手，陽光少年變成了商場上殺伐果斷的活閻王，蕭如一雖然佩服他的手段，但也曾懷念當初那個少年。
可是又有什麽辦法呢，人總是要變的，一成不變終究會被時代，會被變化所吞噬。
今天過後，蕭如一看著窗邊打電話的那個葉慕初，又覺得，人雖然有萬千變化，但總有些東西，是不會變的。
葉慕初忍不住拿起手機來照一照自己這張臉，真的有那麽明顯麽？可是跟平時也沒什麽兩樣啊，他努力下壓唇角，做出一副嚴肅的模樣。
這時候，手機裏蹦出一條時苒的聊天消息，葉慕初便功虧一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消息還沒點開，他已經喜上眉梢。
喬遇昨天看見時苒醒來的消息時，就料到今天葉慕初一定會來上班，因為能夠宣布，就證明他已經準備萬全。
但即使如此，喬遇還是忍不住過去試探，時苒醒來，那葉慕初可否會查到周子瑜身上。
也不知道是莫少棋這幾天的洗腦太管用了，還是葉慕初因為把時苒的安全放在首位而對周遭的人和事物重新審視起來。
總之，他對喬遇的言行，有了更細致地打量。
那天，葉慕初從自己安排在醫院的人嘴裏知道了喬遇偷偷去過的消息。
喬遇自然知道他會在醫院安排人手，隻不過繞過了明裏一波，卻沒繞過暗處的人。
他去是無可厚非，可趁著他不在，找人支開他布置的人又威逼利誘小護士不許透漏消息這一點就是不合理，更何況以他跟時苒的交情，在病房裏停留一陣子更加可疑。
“你終於上班了，不然我可要到你家抓人了！”喬遇一進來，可比蕭如一顯得熱絡得多，畢竟兩個人二十幾年的交情放在那裏。
葉慕初不動聲色，和原來對待他的態度一樣，溫和坦然，“剛剛如一來過，這段時間確實辛苦你們兩個了。”
“辛苦倒談不上，隻不過沒有你這個總裁坐陣，我們心裏沒底啊。”
“你們把工作處理得滴水不漏，我都有些自愧不如。”
喬遇搖頭，直言葉慕初這是捧殺。
“對了，我看報紙上說時苒昨天醒了，這可真的是件大喜事，你也算守得雲開。”
“時苒醒了，但身體還沒有完全恢複，所以我把她帶到我那裏去調養。”
“時苒有沒有說什麽？那個黎若影怎麽處理的？如果你不方便動手，我可以幫你處理。”
“在警察那裏，我暫時還不想動她。”
“怎麽？難道有什麽人保她？”
葉慕初看著他，覺得陌生，喬遇會蠢到以為時苒第一時間醒來他就會讓人公開麽，這分明是話裏有話，有些試探地意味。
這個和他從小長大的少年，因為太過熟悉，所以葉慕初一直忽視著他的變化，也沒有刻意去注意他的每一句話，也忘記了去想他到底是站在葉渝山這頭還是自己這頭了。
“她手裏有東西，我暫時還沒拿到。”
“確實是隱患，如果有什麽要我幫忙的地方，一定告訴我，時苒再怎麽說也是你的女人，算是我的弟妹了。”喬遇不經意地調侃，隨手遞過他拿來的文件：“你看一看今年下半年的工作計劃，集團打算重點培養一批新人。”
“這種事，你們決定，我直接簽字就可以了。”
“你還是看一下吧，畢竟是一筆不小的投資。”
葉慕初翻閱文件，“這些人都是新人？”
“嗯，大多都是剛畢業的學生，還有從別的公司挖過來的年輕演員，有幾個我打算放在林盛的新戲裏打醬油。”
“你是說《山頂》？”
“對，大片裏多露露臉總有好處，不過這得讓你提前給林盛打個招呼。”
他跟林盛打招呼？他跟林盛可不該那麽熟，喬遇這是在暗自調查自己麽。
喬遇一番試探，準備離開，葉慕初突然叫住他。
“還有什麽事？”
“你……如果葉渝山有什麽動作，你通知我吧。”
“當然。”
葉慕初本來想問，那天，他去醫院是什麽目的，替誰打探虛實，今後他又是否真地如自己所說，把葉慕初視為弟弟，把時苒視為弟妹，站在他們旁邊。
可話到嘴邊，他還是收了回去，什麽都沒有發生之前，這些問題除了打草驚蛇以外毫無意義。
如二人所料，很快，莫少棋收到了自家老頭子的病危通知。
彼時時苒正躺在葉慕初腿上解九連環，葉慕初處理著從公司帶回來的各類文件，方雨凝刷著最新的八點狗血檔電視劇，盛安瀾在房裏不知道忙著鼓搗什麽東西。
莫少棋掛了電話，笑得像隻偷了腥的狐狸。
葉慕初不需看他，就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兒，時苒則沒怎麽注意，方雨凝反倒更為關心一點兒。
“莫總，您這是什麽事兒這麽開心？”一張臉笑得跟朵菊花似的。
“我家老頭子病危了！讓我回去，要看我最後一眼，我得去收拾行李了。”
這不肖子孫，掛了電話之後立刻興高采烈地去收拾行李，哪像是一個要死了親爹的人。
時苒：“他這是奔喪還是結婚？難不成莫少棋現在信老莊？”
當初莊子老婆死了的時候，他不哭卻鼓盆而歌，莫少棋也差不多了。
方雨凝：“莫總這也太明顯了，好歹掩飾一下繼承家產的喜悅啊。”
葉慕初：“他老子是裝病。”
時苒：“你怎麽知道？”
葉慕初：“如果是真的要死了，莫少棋肯定不會像現在這樣。”
方雨凝：“是啊，畢竟是父子，肯定會難過的。”
葉慕初冷哼一聲，以表示對方雨凝這種想法的鄙夷。
“他會跑到酒吧點一排洋酒抱一堆美女來慶祝。”而不是高興地收拾行李奔喪。
方雨凝：……果然有錢人的世界她不懂。
第二天，莫少棋就歡快地趕飛機回北京，葉慕初一如既往上班，隻留下方雨凝和時苒還有盛安瀾在家。
時苒：“方姐，你電話響了。”
方雨凝：“誒？這人怎麽突然給我打電話了，我去接個電話，你老實看劇本。”
時苒：她還不夠老實麽……
盛安瀾一直坐在沙發另一側，白天裏，葉慕初不在，三個人總是喜歡一起坐在客廳裏。
“苒苒，你出院以後有沒有過什麽異常反應？”盛安瀾突然問時苒。
“異常反應是指？”
“腦海中會出現過去的片段，對某一個人或物感覺很熟悉。”
時苒認真思索了一下。
“片段倒是沒有過，但我對葉慕初很熟悉。”
又是葉慕初，他是怎麽做到能把時苒蠱惑得這麽徹底的，盛安瀾討厭他也不是沒有理由。
“苒苒，對於過去，你就一點都不想記起麽？”
“我聽葉慕初說，我是自主性遺忘，就是說是我自己想要忘了那些事，安瀾，我有時候也會很好奇自己過去是什麽樣，你們是什麽樣，我們之間發生過什麽，可我怕那些記憶並不是我所想象中的那麽美好，我很害怕……”
幾個人都統一口徑地在給時苒灌輸的過去裏抹掉了那些不美好的事，有些甚至隻有盛安瀾知道的事，但聽時苒這樣說，他才意識到，時苒對於過去遠有自己的揣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