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影成雙
孤影提起筷子正準備夾菜,被陳媽拍了一下手:“等一下再吃。”
陳媽說著從食盒夾層抽出一個小布包,掏出銀針紮在菜和米飯裏試毒,見銀針不變色,便擦幹淨收了回去,把飯推進道:“可以吃了。”
孤影麵露古怪,拔了一口米飯:“以前也沒見您這樣做。”
陳媽將食盒蓋好放在一邊,“那是因為以前都是孫姑娘先試吃了每道菜,然後才給你送上來的。”
陳媽說到這裏突然停頓了一下,感慨道:“挺好的姑娘,唉……”
孤影陰沉著臉繼續吃飯,以前下毒的是她,現在以為幫他試菜孤影就會原諒她了嗎?
有一句話說得好,原諒很容易,但是再次相信就難了。孤影沒法去怪罪曾朝夕相處的小師妹,但是他真的也沒法再全身心的去信任這個曾是臥底身份的魔教教徒之女。
陳媽看著孤影和孫思蕊長大,知道孫思蕊對他有意思,可惜兩人有緣無分,若不是身份有別,或許還能成就一段良緣。
孫思蕊八歲那年被掌門帶進青峰派,她的親生父親餓了她三天後估摸著唐世秋快回來了就把她扔在望月山腳下,孫思蕊聽從父親旨意冒著生命危險攔下了唐世秋的馬,唐世秋可憐她,將她帶回門派收做徒弟。
孫思蕊還記得,她初進門派時一口氣吃了三碗米飯,唐世秋就坐在她旁邊,和藹的看著她勸她慢點吃。
“你叫什麽名字?”唐世秋把水杯遞給她。
孫思蕊抹了把臉,“思……孫汐晨。”父親給她編好了一切謊言,她隻需要照做,她變成了一顆棋子、一個隨時都會引爆的炸彈,從她到青峰派的第一天她就知道,最終她會炸掉自己和真心對她好的人。
她是沒名沒分的野丫頭,門派裏的其他徒弟看她不順眼,因為其他人都是通過選拔才能進入青峰派,而孫思蕊是通過後門進來的,他們自然不滿,暗地裏都稱她是掌門撿來的‘垃圾’。
其他同門都排擠自己,孫思蕊隻能默默吞下其中的苦楚,努力跟著掌門學習,希望有朝一日能讓別人看到自己其實是有實力在青峰派呆下去的。
孫思蕊記不清這是第幾次被師兄捉弄了,她身上被扔了好幾條毛毛蟲,它們黏在她的裙子上慢慢蠕動,孫思蕊害怕極了,她不敢碰那些蟲子,隻能嚇得原地亂轉,然後脫掉衣服扔的遠遠地。
她哭了,她實在不懂為什麽他們總要欺負她,盡管她沒有錯。沒有人來安慰她,她隻能蜷成一團用力的哭出心中的痛,然後擦幹淚水繼續麵對別人的捉弄和白眼。
這一次卻有了不同,麵前突然出現了一個男孩,他側著身子陽光打在他的臉上給他英俊的臉鍍了一層光輝,他的聲音很冷,表情看起來不大高興:“被人欺負了就隻知道哭。”
孫思蕊抬起臉,用紅腫的眼睛瞧著他,有些訝異道:“你說什麽?”
男孩轉過身用不屑的語氣道:“我看不起隻會躲起來哭的人。”
孫思蕊呆呆的看著男孩離開的背影,他說他看不起隻會躲起來哭的人,是在說自己麽?孫思蕊用力的吸了吸鼻子,一股能量從她壓抑的心底湧了上來,她要讓所有人知道她不是懦弱的女孩。
她更加努力的練武,誰再敢捉弄她她就和那個人幹架,即使會輸也要在別人的身上留下傷痕,漸漸的師兄弟們知道孫思蕊不好惹,也就不敢再故意捉弄她。
孫思蕊為自己贏得了地位,她最想感謝的就是那個賦予她能量的人。
她是後來才知道原來那個人男孩就是她的大師兄,他不常出現,隻跟在掌門身邊,據說他是掌門好友的孩子,自幼父母雙亡,唐世秋將他撫育長大,其中恩情一語難表。
孫思蕊開始刻意的製造機會和孤影相處,於是孤影身後有了個跟屁蟲,她一跟就是七年,孤影成了二十歲的大男人,她成了十五歲的俏姑娘。
曾捉弄過她的男孩們都長大了,看著自己的師妹長成了美女,個個後悔不已,開始獻殷勤、拉關係。
他們越是這樣,孫思蕊就越討厭他們,而且也更加明白了自己對孤影的心意,那是一心一意的追隨。
可是,她忘了她是個隨時會引爆的炸彈,她還天真的以為自己可以永遠跟在孤影身後。
唐世秋病逝,青峰派上下震動,孫思蕊的父親送來消息,讓她動手,毒藥已經放在她房裏,他們一個月後便會行動,畢勝山莊已經根基穩固,隻消得到尋風劍法,他們便可殺回魔教老巢,奪得教主之位。
孫思蕊遲遲不動手,其父再三催促,孫行哲猜測妹妹可能有叛變之心,混進青峰派威脅她,青峰派裏不止她一個眼線,他們在暗地裏監視著孫思蕊的行動,她沒有選擇。
毒藥被加進孤影的飯菜中,孫思蕊隻能盡可能的減少用量。世上最痛苦的事情就是微笑著看著喜歡的人吃下自己親手下了毒藥的飯,為了不讓孤影懷疑,孫思蕊也吃了那頓有毒的飯。她想,陪他一起死也是好的。
終於那一天來了,青峰派失竊,孤影帶著師兄弟追下山,他比孫思蕊毒發的早,孫思蕊在得知哥哥已經得手後終是心灰意冷,在自己房中毒發暈倒。
後來,孤影失蹤,孫思蕊被救回,青峰派輝煌不再,日漸垂危。
父親下命令讓孫思蕊繼續呆在青峰派,隻要孤影一天不回,她就一天不得回畢勝山莊。此戰失利,父親和孫行哲又謀劃了另一場陰謀,便是前文寫到的真假江臨鶴。得不到尋風劍法,他們就瞄上了武林盟主之位。
其實孫思蕊原本可以不讓孤影知道當年下毒的人是她,但是孫行哲後來出損招派她去綁架花欣,她就知道一切都完了,她的身份暴露了,她再也沒有機會和資格去偷偷喜歡孤影了。
陳媽看著孤影欲言又止,孤影示意她說下去,陳媽坐下語重心長道:“掌門可曾想過娶妻之事?”
孤影沒想到陳媽會突然提及此事,夾菜的筷子緩緩垂了下去,“我不需要子嗣來繼承掌門之位。”
“我知道,可是小影啊,你就真打算這麽孤獨的過一輩子了嗎?”陳媽心疼的看著孤影,雖然已經是三十多歲的大人了,可是在陳媽眼裏,還是那個孤傲倔強的小男孩,他小時候就不喜與人親近,如今長大了,依舊是孤身一人,有時候陳媽就會想,是不是他被他的名字給咒住了,孤影孤影,孤身憐影。
孤影擦擦嘴:“我吃飽了。”
他沉默的走出屋子又來到了孫思蕊的院外,不知是被陳媽的一番話給說觸動了還是什麽,他突然渴望能有知冷知熱的人陪著自己,起風時為自己添衣,天熱時為自己掌扇,給冰冷孤寂的房屋增添一絲溫度。
可他終是沒有邁出那一步,身子一轉走向花園,月光清輝灑落他肩畔,他還有影子始終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