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一 馬失前蹄
那人話音剛落,人群就自動讓開了一條路。
小米也不管,隻冷冷的掃了剛才說話的人一眼,大搖大擺的走過去,登上了高台。
底下鴉雀無聲,一個個的都盯著她的一舉一動,有的人已經率先反應過來了,空氣中漂浮著一種興奮與害怕交織的氣味。
那個方才出聲的人小心的吩咐一個人道:“去,快去請大師過來。” 小米走到寧好身邊,扶著他的肩膀用力搖了搖,他沒有一點兒反應。
“寧好?”她喚了一聲。
還是沒有任何反應,就好像死了一般。
他的臉上慘不忍睹,身上的衣服也是破敗不堪,每一處綻開的口子上都是黏住的血汙,一大片一大片的暗紅色觸目驚心。
“寧好,你怎麽了,你醒醒啊。”小米有些著急了。
伸出一隻手臂扶住他,另一隻手替他扯開緊緊綁住他的繩子。唯恐傷到寧好,她還用一隻手順帶隔住了寧好,勾住繩子用力一拉。
那根繩子就如同腐爛的麻布一樣碎成兩半,在手上硌出一條清晰可見的殷紅。
繩子一放開,寧好瞬間就朝著小米砸了下來,跟一尊大佛一樣直直倒了下來。
哎呀,我的媽呀……
他的個子比小米高出不少,剛剛又是被綁著的,現在一放下了,小米猝不及防被壓住了。
還來不及爬起來,在觸及寧好的刹那,她感覺自己的心髒漏跳了半拍。
自己身上的體溫跟普通人類相比已經算是很涼的了,沒有理由觸及到寧好的時候竟然被他冷得打了個哆嗦。他全身僵硬,迎麵倒下了的時候她都能感覺到他身上散發著的寒氣直逼自己的命門。
死人的身體也是這樣僵硬冰冷的,不是嗎?
這樣的寒冬臘月裏,他身上的衣服還是濕的,潮氣逼人,身上有沒有體溫她不知道,她隻知道,寧好的衣服上已經隱約可見細細小小的薄冰。
她湊到寧好耳邊邊上聲嘶力竭地喊:“寧好,寧好!你死了嗎,沒死的話吱一聲啊,要是死了的話,就不要浪費我的時間了好不好……”
一句話沒有說完,就已經泣不成聲。眼淚從血紅的眼眶裏流出來,倒是洗幹淨了之前留下的鮮血。現在她的眼中連紅色的世界都消失了,隻剩下鋪天蓋地的黑暗。
最後一句話說出口時已經沒有人能聽得見了,出口的全是哽咽。
她說的是:“要是死了的話,就不要浪費我的時間了好不好?我就把你扔在這裏,再也不要你了。”
她的眼睛徹底看不見了,原本就受了損傷,現在急火攻心,一下子失去了支撐的理由。
小米摸索著抱著已經僵硬的寧好,妄圖給他一點點溫暖,希望他可以醒過來。可是她自己身上的體溫那麽低,根本無法讓他抱著取暖。
兩個人在一起,就好像兩杯放在一起結了冰的冷水,誰也無法感受到對方的溫度,她能感覺到寧好身上的涼意到達自己的身體然後不知所蹤了。
這是她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冷,無法給一個自己想要拯救的人需要的熱量。
“走,我們去找周大夫,別著急,他一定會治好你的,沈麒麟傷的那麽嚴重,半隻腳都被牛頭馬麵勾住的人了,還不是一樣被他治好了嗎?所以你千萬不要有事好不好?”她一個人自言自語絮絮叨叨的說著。
一會兒語氣溫柔,一會兒又無比凶狠,惡狠狠地威脅道:“誰讓你非要跟著我的,當初就不應該救你,你這個拖油瓶,要是不能永遠陪著我的話就不要說啊,說了又做不到,我討厭你,如果你這次真的死了,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我會殺死所有的人,包括你娘,聽好了,包括你娘哦,你想報仇嗎?隻可惜你已經死了,要是你不想成為罪人的話,就不要死,聽見沒有?”
寧好的手指微微動了動,不過她並沒有看見,也是真的看不見了。
他的意識很渙散,似乎從很遠很遠的地方聽見了小米的聲音,他想喊她,可是用盡力氣都發不出一個字;他聽見小米好像在說些什麽,他努力的想要聽清,可是還是無濟於事,什麽都聽不清。
看見他們要離開,底下的人動都不敢動,隻是站在原地等著頭兒的命令,問小米是何人的那個就是這裏的負責人,他也懵逼了,大師沒有來,太守也不在,他實在是不敢輕舉妄動。
人越多反而越累贅,因為人人自危,沒有人管其他人會怎樣,又都睜大眼睛看著別人會怎樣。都在等著別人出頭,可是每個人都不會出頭。槍打出頭鳥在,這樣淺顯易懂的道理他們可是明白著呢。
那個人怎麽還沒有來,難道又跟上次一樣因為害怕臨陣脫逃了嗎?早知道這樣的人不可信,跟江湖騙子有什麽區別,嘴上說的好聽,什麽不要報酬,什麽為民除害,其實就是唯恐做不到到時候不好脫身吧。
做得到更好,找不到也沒有關係,反正如果這件事情完美了結,就算他不要報酬太守也是會賞的,如果不小心失敗了,一句無能為力也就打發了。
這回是遇見騙子中高手了嗎?我們的頭頭兒同學內心是崩潰的。
明明已經派人去請了啊,結果現在一個人影都見不著,他這裏可兜不住了啊……
眼睜睜的看著小米和寧好的身影越走越遠,他急得是團團轉。蒼天啊,大地啊,隨便來個人拯救他吧……
許是上天終於聽到了他至誠至切的呼喚,一個身影突然騰空出現在小米前方,擋住了她的去路。
她的眼睛看不見了,耳朵還是很靈的,在看不見的地方,感覺倒是比之前更靈敏了一些。其實這一點都不妨礙她感知外界的風吹草動,因為原本她就是慣於憑借心情和感知行事的人。
“誰?”她頓時介入一級警備狀態,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
“這麽快就不認識我了嗎?”那人慢悠悠的說。
聲音一出,她立馬就聽出來了,這樣慢悠悠的說話方式,這樣儒雅中帶著賤兮兮的氣質,這樣多管閑事又敢與她作對的人,除了上次被她收拾過的靈虛子還有誰?
“是你啊,就是你綁住了羽兒,我不去找你你倒是敢來找我,怎麽,上次還沒有被收拾好是不是,也不見你收斂一點?”
靈虛子聞言笑出聲來,說道:“收斂?誰?我嗎?難道這句話不是應該我來說嗎?你身為妖物為禍人間,還不知收斂,現在還在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公然挑釁人界的秩序和權威,上次是我讓了你,我看你這次還是快快束手就擒吧,不然到時候動起手來,多受些不必要的痛。”
好狂妄的語氣,小米眉頭一皺,心下是一萬個不爽,手下敗將何以言勇?
他也是臉皮真厚,誰給他的勇氣,梁靜茹嗎?
反不反抗又有什麽關係呢,反正隻要被抓住就是被殺死的,傻瓜才輕輕鬆鬆讓他們抓住,讓自己不好過的人就算拚上自己的性命也不會讓他們好過。
“不好意思,我就是喜歡見血,無論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小米麵無表情的說。
看她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刀槍不入死不回頭的模樣,靈虛子在心裏歎了一口氣。
其實他並沒有想殺她的意思,因為她有那麽幾分像人,而自己有誓言在先,就是絕對不會用學來的功夫用在人類的身上。
他有些無奈的說:“在下念你尚有幾分情義,才好心告訴你這番話的,那好,既然你如此頑固不聽勸告,就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別廢話,我沒空跟你這囉嗦。”小米不耐煩地說。
話音剛落,便飛出一連串的暗器直逼靈虛子要害而去,招招斃命。她心裏惦記著昏迷不醒的寧好,根本無心戀戰,隻想速戰速決。
靈虛子可不敢什麽急不急的,他的目標就是小米。躲過了襲擊,趁著空擋一把撲了過來。小米抱著寧好放又不能放,丟又不能丟,一時躲閃不急挨了他一掌。
這一掌極重,她隻覺喉中腥甜,接著一口血吐了出來。
從來沒有吃過如此大虧的小米有些氣急敗壞,又無法放下寧好不管,隻好被動的迎接不知道會從哪個地方突然冒出來的襲擊。
她擅長的是一對多群戰,而且是先發製人主動出擊的那種進攻性,像現在這樣一對一的單打並不適合她,加上她還有一個寧好,一時要保護他,又要提防偷襲,冷不丁被傷到好幾下,一時方寸大亂。
不消多久,就被折磨得頭昏腦脹,越是著急就越是容易出錯,又氣又急,正好給他提供了可乘之機。越是想速戰速決,偏偏就越是甩不開對方。
小米明顯已經處於下風,隻能勉強算是負隅頑抗,見時機成熟,靈虛子出其不意扔出一截繩索套住了她。與之前套住羽兒的繩索別無二致,應該是同一種。
一時被氣昏了頭,她並沒有注意到這麽多,仗著自己有著天生神力,一咬牙用力掙開,誰料掙脫的力量有多大,反應到自己身上的束縛力就有多大,她一下子被緊緊綁住動彈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