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一 彼岸之花
依照約定,憐易讓寧好將小米帶了回去。前不久還嚷嚷著要尋找生命的意義,這下全然不顧了。乖乖的跟著寧好一聲不吭,被牽回了客棧。
看見他們兩個手拉手的回來,客棧掌櫃還朝著他們笑了一下,她有些不好意思想象征性的抽回手,被他牢牢拽著掙脫不得。
寧好將她送到門口,道了別也就沒有跟進去,轉身回了自己房間。
坐在房間裏,腦子裏不停想起進門時掌櫃的那個笑容,她一頭栽倒在床上用被子將頭深深埋起來,好像這樣就可以略過剛才那一幕似的。
越想越鬱悶,連帶起寧好都覺得蠢起來。
不期湧起一陣濃鬱的傷感,心情一下子低落下來。
他真的喜歡自己嗎?
回想起遇到他以來的種種事情,他總是咋咋呼呼大驚小怪羅裏吧嗦的,有時候又特別認真。自己呢,沒有人類的臉,也沒有值得他為之心動的優點。
可是為什麽想到他就心裏莫名歡喜呢?越是抗拒就越是深陷。
小米在床上翻來覆去,爬起來又倒下,一張小破床不堪重負嘎吱嘎吱的響。
“煩死了。”她抄起枕頭朝著牆上打去,又被彈回到床上,砸到了自己的頭。
最怕撩的人不走心,被撩的倒當了真。
以往寧好天天在她門口招魂一般扯著嗓子喊,這會兒都過去這麽久了,從回來到現在外麵都一片風平浪靜。
這麽胡思亂想,她都快以為這些都是假的了。寧好那漫不經心的言辭,一看就是開玩笑的。
嗯,就是這樣,是他開玩笑的。該死的,為了人家一個微笑輾轉反側,有點出息沒有?
可憐的寧好以為她終於想通了,才放下心來在隔壁睡得正香,全然不知女主人公已經自我暗示說服自己把這一切當成一個玩笑了。
等他醒過來,就會驚奇的發現,一切一如往常。
當他咣咣咣去敲小米門的時候,她已經昏昏沉沉的睡著了。一個剛剛睡醒精力充沛,一個想太多頭昏腦脹。
好不容易才有些的小米格外容易暴躁,更何況她現在對寧好是相當不滿。
被他吵醒以後,體內的煞氣也一瞬間被驚醒了。
她冷著臉拉開門,語氣不善的說道:“幹什麽啊?”
寧好舉著的手停在半空中,一臉懵逼。
這回來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麽自己睡了一覺起來,外麵就變了天呢。
起床氣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分分鍾能將人從紳士變野獸。
“今天就是一個星期了,你看……”
沒等他說完,就被小米打斷了,她吼道:“到了不知道再去續啊,腦子裏麵塞的都是蘆葦杆子嗎?不要什麽事情都過來問我啊。”
平時冷嘲熱諷不少,這樣直截了當的河東獅吼還是第一次。難道女人都是這樣子的嗎?像貓一樣,看起來溫順,可始終是和老虎這等猛獸出自一科,惹不得。
女人心海底針呐……
他小心翼翼的開口道:“你看我們身上盤纏也不多,又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到達七溪鎮,能省一點還是省一點吧。”
“什麽意思?”
“我是說,不如我們住一間房就可以了,反正你都答應我了。”
小米抬頭看了看他,一大片陰影投射在自己身上,臉上還帶著樸實的笑。
“我可以打地鋪啊,以前又不是沒有住一間房過。”他又說道。
說的好有道理,她竟然無言以對。
“寧好!”她突然叫了他一聲。
“嗯?”他不自覺站直了身體。
直覺告訴他,接下來有事發生。
果然,小米幽幽的吐了一口氣,說道:“進來說。”
小米進去後,他也隨著進去了。
“把門關上啊。”
“噢噢,不好意思,我忘了。”
看著寧好轉身關門的背影,她一時有些恍惚。
這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陪在自己身邊的人了吧,看得見摸得著的那種。
“好了。”
關上了門的寧好,一個轉身蹦了過來。
這個白癡……
“你過來。”她突然說道。
寧好問都不問就湊了過來,一臉為什麽的表情。
“看著我。”她又說道。
對視了幾秒鍾,寧好沒忍住笑了出來。
“不行,不行了,幹什麽啊你?”
“讓你看清楚,我們是不一樣的,別鬧了,你不覺得這樣很無聊嗎?以後不要再開這樣的玩笑了,一點都不好笑。”
寧好愣愣的看著她,不知所措。
他從來沒有開玩笑,也不知道怎麽拿這種事情開玩笑。她真的很討厭啊,沒事能不能不要救他,不然以身相許人家又不要。
不想看見他的眼神,小米不經意的偏過頭去。
沉默了許久,他問道:“你相信一見鍾情嗎?”
小米沒有回應,她是不信的。什麽一見鍾情,一個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就因為見了一麵就喜歡對方了嗎?這樣太草率了,看對眼不代表可以一起白頭偕老。
從古至今,一見鍾情的對象從來都是以美貌為前提,她深知自己沒有,因此也深信這種事情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看她久久不說話,他很認真的掰著她的肩膀,讓她望著自己,微微彎著腰說道:“我知道你不相信,如果沒有遇見你,我也不會相信一見鍾情這回事。可是,我是吃飽了閑的才會背井離鄉就為了陪著你嗎?不是,曾經我不肯承認,我害怕有一天我白發蒼蒼,你卻一如初見。到那個時候,我該怎麽辦呢?”
怎麽辦呢?我不怕死啊,隻怕我死了以後留你一個人孤零零的在這世上照顧不好自己。
她的眼眸顏色更深了,近在咫尺的陽剛之氣縈繞在她的周邊,將她整個籠罩在當中。她歎了一口氣,如同風的歎息。
“那為什麽現在又說了出來了呢?”
“我想讓你知道,你並不孤獨,就算你的身邊沒有任何人,我就站在離你三步的距離,隻要你願意,隨時都可以牽著我的手,或者,我擁你入懷。小米,你聽好了,你可以討厭我,可以嫌棄我,但是,請你快樂的活著好嗎?”
“寧好……”她打斷道。
“對不起,聽我說完好嗎?我不知道你的過去是怎樣,經曆了什麽,你若肯說我定聽著,你不肯說我也不問。你知道每次看見你,我有多心疼嗎?我知道自己沒用,什麽都做不好,可是相信我,我會盡我一生一世給你送你一個最好的寧好。我的人生太短,我害怕以後沒有機會說出口。”
“所以,小米,從今以後讓我保護你吧,或許現在我還不夠資格說這樣的話,可能你聽起來有些可笑,覺得太狂妄,可這是我給你許下的未來。從現在開始,讓我來照顧你好嗎?”
話說完後,他感覺心裏一下子輕鬆了。心上堆了太多事情,就會堵住嘴邊,讓人變得沉默。靜靜的看著小米,等著她的回答。
這個人真是囉嗦啊,連喜歡這麽兩個簡單的字都絮絮叨叨扯了半天。
可是,這樣的白癡怎麽就深得她意呢?
鼻子酸酸的,好想抱著他大哭一場。抬頭看了一眼深情望著她的寧好,一拳打在了他的胸口上。
叫你煽情,可恥!
“還是我來照顧你吧。”她冷冷說道。
寧好倒退一步,聽見她的這句話,一下子笑了起來。
出來這麽久,傲嬌的毛病是一點沒改。明明自己還是一個需要人照顧的家夥,卻總是逞強,張牙舞爪的作出可怖的模樣,掩飾內心波瀾壯闊的感情。
正好瞥見桌上放著紙筆,瞬間他深藏在心中的藝術之光被引著了,熊熊燃燒的靈感之魂一下子迸發出來。
他對著小米露齒一笑,說去:“送你個東西。”
畫畫可是他的強項,小時候拿著樹枝在村口大樹下的沙地裏作出一幅幅曠世巨作,要不是被腳印抹平,被雨水大風擦掉,留著可就是傳世珍寶。
寧好胸有成竹的走到桌前,拿起筆沾了墨就開始作畫了。
看起來像模像樣的,有那麽幾分文人氣質,小米也沒說什麽,就遠遠站著,隻看見他的筆在手裏靈活的來回塗抹著,看不見畫的什麽。
不急,反正早晚都是送給她的,有什麽好好奇的。
忙活半天,他才放下了筆,一擼袖子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
……
畫都畫完了,還擼了鬼的袖子啊,該礙的事都礙過了,小心被弄髒的地方也已經髒過了。她真是搞不懂寧好,隻好回報以一個鄙視的眼神。
兩個人的頻道有些偏差,寧好也接收不到,興衝衝的捧著畫就過來了。
“來,送你一朵彼岸花,願我們生生世世不離開對方的視線。”
小米瞄了瞄寧好的寶貝大作,上麵墨跡未幹,也不知道是藝術效果還是不小心蹭到了,除了枝莖能認出來,其他的都黑乎乎一片。
“你這畫的什麽玩意兒,跟發了芽的大蒜一樣。”她滿臉嫌棄。
話是這麽說,卻還是伸手接了過來,細細端詳。看起來還是一副嫌棄的模樣,隻有她自己知道,心中有什麽柔軟的地方被觸動了。
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是被愛嗎?
喬玄寵她,所以在他麵前她是一個孩子;可是她愛寧好,所以在寧好麵前她嬌蠻任性。喜歡你啊,一顰一笑,一舉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