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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 惡犬傷人

  這一次,小米沒有急匆匆的趕路,一直慢悠悠的。那雙原本銳利的眼睛也開始散發出柔和的光,人總是在一瞬間改變的。


  失去自己最重要的東西,有的人會變得冷酷無情,好似世界上再也沒有任何東西能激起他心中的漣漪。還有一種人是會變得溫柔平和,誠覺世事可原諒。


  小米是後者,此時的她心如止水。如同離了樹枝的落葉,隨著水流緩緩飄向未知名的遠方。很奇怪吧,竟然會感覺渾身輕鬆,輕鬆到漂浮。


  仿佛在茫茫的水麵上,掙紮會沉沒,不掙紮又沒有依托。她隻能抓住寧好這跟救命稻草,才能勉強有一絲動力。


  看出她的情緒有些不好,寧好難得的沒有在她耳邊嘰嘰喳喳的煩她。難過的人不需要安慰,隻需要作陪。


  走了將近幾個時辰,寧好隱隱約約聽見人聲。那是他無比熟悉的聲音,是有人居住的聲音。


  他激動的拉住小米,說道:“快聽。”


  小米茫然的望著前方,問道:“聽什麽?”


  “聲音啊,市集的聲音,看來我們來到另外一個小鎮了。”


  “哦。”她心不在焉的應了一句。


  她一點也不喜歡人類,不像寧好。可是看著他興高采烈的樣子,她也就什麽也沒說。


  任由著歡欣雀躍的寧好拉著她一路狂奔,這幾個月他真是受夠了。遇見的,看見的,全是妖怪,一個人都沒有見到。


  雖說他們也很好,可妖終歸是妖,人妖殊途。總是感覺隔了一層,讓他一直有一種名叫孤獨的情緒在滋長。


  小米提早將臉捂住,不留一絲縫隙,從別人的角度看去,就隻是一個帶著鬥笠的小個子而已。她害怕人類,沒有理由,天生的恐懼感。


  街市上來來往往的人,吆喝聲、叫賣聲、討價還價聲嘈雜而令人倍感親切,熙熙攘攘的人群第一次讓他感覺這麽依戀。


  他露出慈祥的笑,如同微服私訪的人間君王審視自己國民看見太平盛世一樣。恨不能雙手一攤,指著這國泰民安給小米說,看,這是朕為你打下的江山。


  “小米,你好好看看哦,是不是覺得其實人世也不錯?”他自豪的說道。


  沒等他伸出手,就聽見有人大喊:“救命啊,救命啊!”


  呼救聲,驚叫聲,狗吠聲,撞飛東西乒乒乓乓的聲音一時乍起,混合在一起,形成一部交響樂指揮錯亂的部分。


  兩旁行人紛紛避開,寧好不明所以的回過頭來。


  一個不明物體直愣愣的朝著他飛過來,一下子給他撞得後退的幾步。


  是一個身高不到他肩膀的老頭兒,老頭兒身上邋裏邋遢的,神色驚恐萬狀。雖然是他衝將出來被撞倒的,可他不是看著他,而是一臉害怕的爬起來跌跌撞撞的往前跑。


  寧好將他一把拉住,問道:“怎麽了?”


  老頭兒個子不太,力氣倒是出奇的大。玩命兒一般的非要掙脫他的桎梏,憋的臉都成了青紫色。不知道是用力過猛,還是因為害怕。


  見他從始至終看都不看自己一眼,隻是不停的往後看,仿佛在害怕什麽一樣。


  奈何還是寧好的力氣稍勝一籌,老頭兒掙脫不開。


  “老人家,你跑什麽呀,後麵有狗追你還是怎麽地?”


  話音剛落,一群一米多高的大狼狗發狂似的叫囂著衝了過來。


  一眼望去,凶狠的一大群,好像瞬間就可以用尖利獠牙將人撕的粉碎。


  趁著寧好愣神的瞬間,老頭兒用力甩開他的手,連滾帶爬的逃了。


  一群狼狗就這麽朝著寧好衝了過來,在他的瞳孔中不斷放大。就好像在大馬路上遇見飛馳而來的車一樣,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它越來越近,卻無法作出反應。


  突然,他的手腕被人拉住用力一拽,閃到了一邊。大狼狗的目標顯然是老頭兒,所以越過他又朝前追去。


  反應過來的寧好一看,小米正緊緊抓著他的手。


  他著急的一把握住她的手,央求道:“小米,你快去救救那個人啊,被這群野狗追上了,一定會死無全屍的。”


  小米沒有作答,倒是另外一個人說話了。


  “說誰野狗呢?”


  緊接著一陣嘹亮高亢的口哨聲響起,大狼狗竟然停了下來,安靜有序的慢慢往回跑。


  說話的人正是這群大狼狗的主人,那個老頭兒早已經跑的沒影兒了。不過這也很正常,擱你你也跑。


  狗的主人是一位看起來十幾二十歲的少年,一副吊兒郎當趾高氣揚的樣子,活脫脫一個紈絝子弟的形象。


  看見他的第一眼,寧好就默默給他打了個差評。


  瞅著那人一身華貴的長衫,手裏拿著一把未曾打開的折扇,意氣風發的模樣。他的身後還帶了許多家丁,看樣子家裏挺有錢。


  如果說還有一絲可取的地方,大概就是他的皮囊了吧。話說這個一臉不可一世的少年長的是真不錯,高挺的鼻梁,刀削一般的臉,怎麽看都沒有死角,五官精致。


  身材高大修長,隻看外貌的話,也不失為是一個美男子。可惜,越是長的好看的人,人們對他們的要求越高。因為這點,寧好才感覺自己更加看不慣他。這麽好的長相放在他身上實在是太浪費了一點,暴殄天物啊。


  想必也是個地頭蛇一般的人物,他並不想惹,可是怎麽就咽不下這口氣呢?


  縱容自己家的狗欺負一個手無寸鐵的老人,當街亂跑亂吠擾亂治安,現在還不知悔改,整個一冥頑不靈的惡劣小子。


  小米倒是沒什麽感覺,一本正經的伸手指了指不遠處那群剛才還在發狂的狗回道:“他們。”


  她的聲音空靈動聽,像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聽不出一絲諷刺的意味。


  那人顯然愣了一下,姑娘你真實誠。繼而又哈哈大笑起來,隨從也都附和著笑了。


  他收起笑,眼睛一瞪,朝他們說道:你們笑什麽,有什麽好笑的?”


  眾人一下子安靜了,迫於自己主子的淫威,一個個的都低下了頭。


  他拿著折扇,一個一個敲過去。


  “你,你,你,你你你,還有你,好笑嗎,好笑嗎?”


  一個不怕死的家丁回了一句:“不好笑。”


  “不好笑你還笑?”


  恭喜我們的勇士又獲得獎品爆栗一個,其他人都竭力憋著,不敢笑出聲。


  剛才還凶惡無比的一群大狼狗,站起來起碼有一人高,此刻卻乖乖的坐在他附近,安安靜靜的一動不動。


  終於此刻已經被圍觀的吃瓜群眾給包圍得水泄不通,一個個都伸長著好奇的小腦袋想看看發生了什麽事情。


  隻聽見圍觀的群眾在竊竊私語,站在旁邊的小米聽出了一點點信息。


  他們叫他沈家大少爺,看樣子真的是一個有錢人家的家夥呢。


  不等他們問,那人倒是痛痛快快的自報家門了。


  從他那優越感十足的自我介紹中,他們知道,這個人叫沈麒麟,是當地一家最大錢莊的老板的唯一獨子。老板老來得子,又僅此一個,當然是要星星不給月亮,總之是怎麽寵就怎麽來。


  他們家從很久以前開始,就是兄弟幾人,一半經商,一半仕途。


  士農工商,原本商人是很沒有地位的。但是他們家不一樣,第一,他們家開的是錢莊。這年頭,有錢的就是大爺,還管什麽做什麽的。


  還有就是他們家其他兄弟有做官的,老百姓對當官的總有一種敬畏,所以,這一帶,他們家算是名門望族。


  現在雖然有些衰敗了,比不上曾經的鼎盛時期。然而,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至少在這裏,他們家還是有相當大的威望的。


  “你們呢,是幹什麽的?”說著,那人將他們從頭到腳掃視了一遍。


  寧好更加不爽了,還名門望族呢,呸,你們家沒給你請先生啊,先生沒有告訴過你這樣上下打量人既不禮貌又顯得沒教養嗎?


  寧好翻了個白眼沒有理他,小米基本上是不會理會陌生人的。除非心情好,不過她心情好的時候跟看見日食一樣,可遇而不可求。


  一時間兩方陷入僵局,沈家大少爺倒是一點兒沒有看出來他們的敵意。還以為是被他震驚了不敢說話呢,就是這麽謎之自信。


  他走過去,對著寧好說道:“看起來兩位是新來的啊,一定好多地方不了解吧。我們認都認識了,也算是朋友了。不如今天本少爺做東,請兩位賞臉去寒舍一坐,兩位看可好?”


  這番禮貌中夾雜著傲慢的話讓寧好聽的臉一陣一陣的抽搐,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讓他還能說什麽啊,謝謝還是滾?


  他回頭看了一眼木頭樁子一樣強行將自己置身事外的小米,隻好回過頭來說道:“不了,多謝沈少爺的好意,就不勞煩少爺了,我們還有事情呢。”


  “那好吧,二位在這裏,有什麽盡管來找我。畢竟有緣才會相見嘛,你說對吧?”


  寧好對此表示不屑一顧,說的比唱的都好聽,你怎麽不去跟剛才那個老頭兒相逢即是有緣呢,成天整這麽些個虛頭巴腦的事情有意思嗎?


  話說如此,該配合表演的還是要配合表演。行走江湖嘛,最重要的就是和氣啦。


  於是寧好回道:“那在下就先行謝過沈少爺了,告辭。”


  “告辭。”他也笑著一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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