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 救她一命
一路上的顛簸，小米竟然就這麽睡著了。好像每次遇到自己難以解決或者想逃避的事情，人就會特別累，隻想睡覺。
如同在一片漆黑的森林穿行，四周都是潛在的危險和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冒出來的野獸。可是她想的不是要保持警惕，而是蜷縮在一個角落強迫自己睡著。
似乎睡著了，就什麽煩惱什麽危險都沒有了似的。
夢裏夢到一大片白茫茫的霧，她站在山腳，有一條看不到盡頭的石階。她就一直走啊走啊，走到最後，又穿過一層又一層被風吹起的白色幔簾。
掀開最後一層幔簾，是一張石床，石床上躺著一個人。沒有看見那個人的臉，卻感覺是一個對自己很重要的人。
身後被吹起的白色簾子，仿佛飛舞在墓地的招魂幡。回頭看了看身後隱沒在大霧中的石階，突然沒由來的落下淚來。
迷迷糊糊中，聽見遙遠的地方傳來溫柔的男聲。
“小米？醒醒，我們到了。”
小米茫然地睜開眼，一張近在咫尺的笑臉在她眼前綻放。
“我們到魔靈森林的出口了。”他說。
眼前的景物一下子清晰起來，她才驚覺剛才是自己在做夢。
自己竟然睡著了，還是在一個剛剛認識不久的少年的背上。並不是真的那麽相信他，而是放棄了自己。
人生真是辛苦啊。
這一切長歌都不知道，隻是隱隱覺得她比之前安靜了許多，還以為她終於消除了對自己的敵意。
小米已經打定主意，找回寧好的遺體，她就離開這裏，一個人繼續向南。一天也好，一萬年也好，就這麽一直在路上，無悲無喜，無寵無驚。
總有一天，她會到達自己要去的地方，找到自己要找的人。或許找不到，不過到那個時候，找不找得到應該已經不重要了。
這裏和來時沒有任何變化，到處都是清一色的枯木，地上寸草不生。
四下找了一圈，在不遠處發現來時被自己隨手扔在地上的衣服碎片。是寧好套在外麵的衣衫，棕色的麻布半掩埋在泥土裏。
有這麽久了嗎？入土的一半不隻是衣裳，還有失去的時間。
小米走過去撿起那片破麻布，細細端詳。
“就是這裏。”
那時她聽從樹妖的建議準備進入魔靈森林，隨手就將它扔了。所以就是這裏，她就是在這裏看見樹妖的。
“你確定嗎？”他一臉疑惑。
這一塊地兒花草樹木都沒有，更別說修煉千年的老樹了。
小米也有些疑惑，但還是堅定不移的回答：“沒錯，就是這裏。”
要是上次在這，這次還在這，怎麽可能這麽多年都沒有被火狼王找到呢？
世界上哪有這麽便宜的事情，別人費盡心思都得不到的東西，可能有人輕而易舉能得到，但是不可能每次都輕而易舉的得到。
不然不是太諷刺了嗎？
他沉思片刻，說道：“也正常，要是這麽容易就能被我們找到，她也躲不了那麽久。”
長歌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露出神秘一笑。
沒想到這其貌不揚的半妖竟然入得了樹妖的法眼，還真是個運氣不錯的家夥啊。
“躲，為什麽要躲，她在躲你們嗎？”
小米有些擔心，要是真的再躲他們，自己帶他們過來是不是有點恩將仇報啊？
“不是躲我們，是在躲原衣吧。”想了想，又補充道：“也可能是在躲她自己。”
管她躲誰，隻要不是有人想要傷害她就行了。
“那我們現在怎麽辦？”
“先等等吧，既然你見過她，就說明她並不排斥你。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等，隻能希望她看見你在還會出來。”
樹妖確實就是被封印在這裏，這麽些年也斷斷續續聽到過她的消息。可是隻要是她不想見的人，翻遍整個魔靈森林都沒用。
小米有些不敢相信，但是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默默翻了個白眼，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就等吧。”
長歌坐在她後麵不遠處的石頭上，小米背對著她。她的聽覺很好，所以此刻隨意將頭埋在膝蓋上正閉目養神。
過往的事情如雲煙一般將她籠罩，淡淡輕輕的愁，撥也撥不開。
出生以後的十幾年，她過的很簡單，認識的人也不過寥寥。可惜最後，還是被她弄丟了。
起風了，她覺得有點兒冷。空無一物的地方也會起風嗎，它又是從哪裏流浪來的呢？
就這樣胡思亂想著，腦袋裏麵疼得厲害。其實她是一個很容易悲傷的人，而悲傷太消耗人的精力。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又睡了過去。
直到月出東山，小米還沒有醒過來。慘白的月光將等下的一切全部覆蓋，灑在地上的是清輝，照亮的天空卻閃著妖異的紫色光芒。
已經睡著的她自然不會發現，此時的長歌已經轉過來麵對著她，靜靜望著她熟睡中的身影。
跟路邊的流浪狗對視過嗎？那種全身心的戒備，以及眼神裏絲毫不加掩飾的敵意，像極了此時的他。
夜晚已經到來，長歌的身體裏出來了另一個支配他行動的靈魂。
昨晚讓他倍受屈辱的經曆，今天他一定要加倍奉還。遲遲沒有動手，是因為正在窺探時機。如同躲在草叢裏看著牛兒吃草的老虎，蟄伏隻為最後的致命一擊。
像小米昨夜說的那樣，他隻有一次機會。
本來還想再拖一點時間，想著怎麽讓她放鬆警惕。沒想到她已經睡死過去，根本不需要他絞盡腦汁的想辦法。她會不會上當是一個問題，會不會反過來突然反咬一口又是一個問題。
現在這些問題已經解決了，隻要他一出手，定要這個不識好歹的怪物死無葬身之地。
“她叫什麽名字啊？”
腦海裏有一個聲音響起：“葉小米。”
他笑了笑，有些不懷好意。
“看來你們混的挺熟嘛，倒也省了我許多力氣。”
那個聲音一下子急了，提高了音調，衝他喊道：“你想怎樣？我警告你不要亂來，不然我就和你玉石俱焚。”
“哈哈哈，玉石俱焚？你還真看得起自己，知道嗎你可以死，但是我不能，你忘了當初你怎麽跟原衣說的嗎？”
那個聲音沒了動靜，似是退了下去。
聲音的主人才是真正的狼少年長歌，現在占據這具身體主導地位的是長歌二號。
“小米，你睡著了嗎？”長歌二號輕輕地試探了一下。
見小米還是沒有反應，他的膽子大了一些。睡著的人抵抗力是最弱的，就算醒過來，那一瞬間的反抗力也是會大打折扣，根本不足以構成對生命的威脅。
長歌二號的手裏緊緊舉著一把劍，原本是長歌一號一直掛在腰間用來防身的武器。凶器與武器不過一念之間，他倒是要感謝長歌一號替他做足了準備。
發現他打算偷襲小米，長歌一號忍不住衝著已經睡著對這情況一無所知的她大喊大叫。
被他吵的有些心煩，長歌二號皺了皺眉，說道：“聒噪！你能不能閉嘴？你知道我們之間的對話是別人聽不見的，你就算喊破喉嚨，她也不會聽見的。你就安靜的看著她怎麽死，然後明天給她收屍就好了。”
離她越來越近，三步，兩步，一步……
他停在了她麵前，劍刃懸在離她脖子三十公分的地方。輕輕放下來比了比距離和簡單估算了一下需要的力度。
小米還是沒有任何要醒過來的征兆，長歌二號一揮劍，朝著她的脖子砍去。
叮！
不知道從哪裏飛過來一粒石子，打在劍鋒上，力道之大，將劍直接打偏過去，連帶著他一起倒向一邊。
待他站穩一看，四周還是空無一人。
“誰？”
是誰打的本大爺，你有表示出手，你有本事現身啊？
一聲好聽的女聲在他頭頂冷冷響起：“區區小妖，還不配知道我的名字。”
猛然抬頭一看，是一片紫色的天空。甚至感覺不到周圍空氣中浮動的氣息，除了聲音，什麽都感受不出來。
長歌二號識幻象，他知道這並不是幻象，而是一定有人。
事實是這裏一個人影都沒有，就意味著隻有一種可能。就是出手阻止他的人，法力之高超乎他的想象。
他有些慌，因為他知道，這裏符合條件的妖並不多，而在這裏出現，又有可能救小米的隻有一個人，那就是樹妖娃娃。
“你是骨姬？”
“不是，我是娃娃。”好聽的聲音微微有些不悅。
果然是她，長歌二號當下確定了。
樹妖原來叫骨姬，娃娃是火狼王給她取的。後來，所有人都記住了她叫娃娃，骨姬這個名字反而沒什麽人知道了。
世傳火狼王恩將仇報，樹妖骨姬自毀記憶，原本想將已往的恩恩怨怨一筆勾銷。縱然如此，卻還是難逃一劫，被火狼王封印在魔靈森林入口。
“你知道火狼王原衣一直在找你嗎？”長歌二號對著空氣說道。
啪！
臉上被人用鞭子狠狠抽了一下，他半邊臉疼得麻痹起來。
“閉嘴，別跟我提他的名字。還有你，你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助紂為虐。滾吧，要不是看在長歌的麵子上，就不是一個耳光這麽簡單了，我怕我會忍不住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