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 怨池無人
這話聽著還算順耳，隻不過，從一個自己的手下敗將口中說出來，就怎麽聽怎麽奇怪。
更奇怪的是，她發現自己竟然沒有反感。
不如問問他關於樹妖的事情，說不定他知道一些情況。
“那個，你知道魔靈森林入口那裏的樹妖嗎？”
他皺了皺眉，說道：“樹妖？我知道一點，可是你怎麽會認識她？”
“怎麽了嗎？”
他怎麽這麽嚴肅，不會他們有什麽過結吧？那她還挺慘的，說不定就成了炮灰。
當局者迷，旁觀者輕，沒錯，輕重的輕，意思就是吃瓜群眾要是不小心成了炮灰，可以被揍的輕一點。
看她憂心忡忡的樣子，他莞爾一笑。
“沒事，隻不過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消息了，也沒有人見過，看你年紀不大，沒想到竟然知道她。”
小米隱隱約約感覺這當中有很大隱情，又不知道從哪抓起。
還是先不要出賣她吧，既然長歌這麽說，那麽樹妖就一定不想讓別人知道她在哪。
突然想起來，火狼王也是，明明是他封印的樹妖，卻一直追問自己她的蹤跡。
雖然不知道怎麽回事，但是感覺很嚴重的樣子。
於是轉移話題道：“昨天晚上是怎麽回事啊，還有你剛剛說什麽是你不是你的，難道你是人格分裂嗎？白天一個人格，晚上一個人格。”
隻是調侃一句，沒想到他點了點頭。
其實也差不多是這個意思，不同的是他的身體裏住著的是兩個人，真真實實的兩個人。天亮醒過來，他就是他；到了天黑之後，月亮出來了，他便會回到身體裏去，另一個人就會出來。
經長歌解釋過後，她非但沒有理解，反而更糊塗了。
“為什麽會有兩個人在你體內呢？那多可怕呀，昨天晚上你一點都不像是好人，要是跟你在一起實在是太可怕了，說不定一覺醒來就被你幹掉了。”
仿佛一下子被戳到痛處，他明媚的眼神馬上暗淡下來。
“所以我才一個人住在這裏呀。”
“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她有些內疚。
知道眼前這個人和昨天晚上遇見的不是一個人，她就放心了。
永遠不要小瞧虛無縹緲的第六感，有時候它準得讓人不得不服。
“沒事啊，別糾結這麽些小問題，我沒有那麽小氣啦。走吧，我帶你出去，笑一個嘛？”
說著朝她坐了一個鬼臉，她就這麽靜靜看著他，毫無反應。
這就尷尬了，他放下手，摸了摸鼻子。
“咳咳，忘了你就算偷偷笑我也看不見，我知道你一定偷偷笑了。”
她有點無可奈何，這性格簡直是高配溫柔版的寧好。他也老是逗自己笑，隻不過寧好顯得更蠢一些。好不好笑另說，有一個人願意為你放下身段隻博你一笑，還是很讓人感動的。
“嗯，我就偷偷笑了，怎麽地吧？”
她調侃道，心底有一絲苦澀悄悄爬上鼻尖。惹得鼻酸酸的，差點掉下淚來。
有些人不見了就是不見了吧，還是從未遇見的好，沒有擁有過，也就無所謂失不失去。
“這就對了嘛，人生沒有過不去的坎，幹嘛老是一副憂鬱的眼神啊？”他眉飛色舞的說著，一隻手還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唾沫星子濺了她一臉。
是啊，人生沒有過不去的坎，可是人生有回不來的人。
後麵他說什麽，小米一句話都沒有聽清，任由他牽著自己往哪兒走就往哪兒走。
猛然回過神來，已經不知道是在哪裏了。
隻見四處都是裸露著的大大小小的石頭，像一大片幹涸的河床。
來的時候已經見識過了八十秒環遊世界的感覺，本以為真實的下邊就算不是絢爛驚世，至少也是艱難險阻。
沒想到隱藏在底下的真相竟然如此普通，既不危險，也不華麗，隻是平庸。
一時有些感慨萬千，不知道怎麽會這樣。
世人總是幻想轟轟烈烈，談一場生死相許的戀愛，或者是擁有九死一生的經曆。
沒有危險不好嗎？她竟然有些失望，其實你知道的，如果真的有大風大浪，自己絕對是跑的最快的。
熬不起平庸，也扛不起苦難，這是一切悲劇的根源。
不是嗎，總是抱怨生活的無驚無險，等到真的遇到點什麽，就開始怨天尤人。不知足，永不知足。
可是，為什麽要知足呢？自己隻有這一生可以浪費，叫貪欲也好，叫夢想也罷，活的那麽清醒不累嗎？
無所謂，你怎麽想的一點不重要。生活從不肯善待你，你幹嘛還要囿於生活？自己開心就好。
知道的比誰都清楚，事到臨了，誰也逃不過情緒。
走著走著，她突然停了下來。長歌回頭一看，就見她安靜的看著自己。
“怎麽了嗎？”
“沒什麽，隻是突然想起一個朋友，他在這下麵失蹤很久了，百分之九十九是遭遇了不測。聽說在這附近死去的人都會被送到怨池，我想去看看。”
看著她漫不經心的樣子，他有些恨鐵不成鋼。輕輕敲了一下她的頭，眼裏全是焦急。
“你這個孩子是怎麽回事啊，還百分之九十九是遭遇了不測，隻要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你就應該不能放棄，說不定你那位朋友正在什麽地方等著你去救他呢。”
好吧，他贏了。
其實她的心裏很著急，但是就算痛徹心扉，也不願意讓別人窺出一絲端倪。
無情無義也好，沒心沒肺也好，隨他們如何評價。
長歌不一樣，他的語氣裏沒有責怪和站在道德製高點的指指點點，而是真真切切的關心。
這對於向來吃軟不吃硬的小米是一種極度誘惑，差點讓她忍不住將一切都告訴她。見她沒有反應，他又摸了摸小米的頭。
“你應該早說的，早一分鍾就多一分希望，我們快去看看吧，你不是說先去怨池嗎，事不宜遲，我們趕緊吧。”
聽他這麽說，小米差點哭出聲來。自己真的壓抑很久了，一直一直糾結著，一會兒理智告訴她，寧好活不了的；過了一會兒，又被自己推翻，心存僥幸。
這樣反反複複，她真的有些心力交瘁。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就看見前方原本一望無際的地平線突然冒出一小點黑影。
快到了吧，她加快速度靠近那個影子。
走近一看，才發現是一座小石坡。尖銳的石頭雜亂無章的堆壘著，野蠻卻也帶著原始的感覺。
石坡的下麵整整齊齊的排列著許多躺著的人。動物的，植物的，成年的，未成年的，應有盡有。
原本以為怨池是蓄滿了血水的池子，沒想到如今一見，非但不可怕，反而有一點溫暖的感覺。
想必送他們過來的人，本質上並不是要怎樣，隻是單純的希望這些無人收拾的小可憐有個棲身之處。
再好的土地都會長出有毒的植物，或許連送他們過來的人自己都沒有想到，這裏竟然聚集了如此深的怨氣，以致成禍。
之前沒有注意過，魔靈森林到底有多大。不過看在架勢，似乎並不小。單單是這裏躺著的人，人數之多，讓人歎為觀止。
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望不到頭。
排列倒是排列的很整齊，隻需要一個一個看過去就好。
真不是她矯情，一個一個從臉上看過來，她有些不舒服。
忍著胃裏的翻湧，硬生生一個人看完了這些已經辨認不出原本模樣的屍體。
第一遍沒有發現寧好，唯恐不小心漏掉了他。又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依然沒有看見那張熟悉的臉龐。
檢查的人火冒三丈，等的人望眼欲穿。
看著底下她小小的身影走來走去，他有些等不及。
“怎麽樣，發現你那位朋友了嗎？”
找個人已經找的她煩心不已，隔這麽遠她真不想回答。但是轉念一想，人家怎麽說都是來陪自己的。
隻好有氣無力地拖長尾音，扯著嗓子喊道：“沒有，等等吧，我再找找。”
長歌不認識寧好，所以也幫不上什麽忙。要不是這樣，他早就等不及要跳下來幫忙尋找了。
耐著性子又等了很久，見小米還是沒有找到的跡象，他有些坐不住了。
“喂，是不是你那位朋友沒有死啊，所以不在這裏？”
小米沒有回答，她也希望是這樣，隻不過還是覺得沒有可能。
眼見為實，是她親眼看見寧好墜崖的，從那麽高的地方掉下來，怎麽可能還活著。
重點檢查了一些缺胳膊少腿的，還有一些麵目全非的，還是沒有一個是他。掉下來可能摔變形，可是也不至於摔變性啊。
怎麽找都不會找到的，寧好沒有死。此刻他正在車岐國吃香的喝辣的，忙著和小王子離笙一起訓練呢。
這可就苦了小米了，她不知道，隻一遍又一遍的這這裏仔仔細細的辨認。
找也找不到，她有些亂了陣腳。本就不是什麽有耐心的人，要不是對寧好心存愧疚，她早拂袖走人了。
“喂，別找了，上來再說。看看我能不能想個別的辦法，你這樣找也不是個事兒啊，我看八成你那位朋友不在這。”
聽見長歌喊她，她停下來想了想，爬了上去。快到頭的時候，他一把將她拉了上去。
“到底是怎麽回事啊？”他問道。
於是小米把寧好墜崖的經過從頭到尾說了一遍，每說一個字就仿佛看見他從自己眼前掉下去的情景，令她倍受折磨。
都是自己的錯，要是當時阻止他也不至於發生現在這種事情。
許是她的眼神太過悲傷，他輕輕拍了拍她的背。
“別急別急，我知道有人可以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