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一座空城
腦子一抽,走了過去。
伸出一隻手捏了捏麻布袋裏的東西,像是一個人。又仔細摸了摸,還是覺得像一個人。
袋子並不大,一個正常的成年人是不可能縮得這麽小小的呆在袋子裏的。
最重要的是,沒有摸到頭和手臂之類的人體構造。大概是什麽動物之類的吧,這裏這麽久沒有人來過了,許是很久以前他們家儲藏的肉食什麽的。
好奇心害死貓,不過她沒有。
令她感興趣的是,這裏的人去哪了。
街上家家戶戶都緊閉著門窗,沿街一個一個的敲過去。沒有人,全部都沒有人,也就是說,偌大的小鎮,除了那個客棧掌櫃再也沒有別人。
難以置信,這看似古樸厚重的小鎮,竟然是一座空城。
站在最後一戶人家的門口,深深吸了一口氣,敲了敲門。毫無懸念的無人回應。
輕車熟路的踹開門,裏麵基本上大都一樣。可她還是不死心,非要檢查一遍。
不經意看見門後麵擺著一個一模一樣的麻布袋,和第一次進的屋子裏的那個一模一樣。連凹凸的地方和角度都有幾分相似。
心頭一跳,鬼使神差地過去打開麻布袋,看不清楚裏麵是什麽。一股腦的將裏麵的東西全部倒了下來。
隻聽見一聲悶想,一具屍體滾了出來。
如同折衣服一般被折疊成一層一層的一具女屍,此刻以極度詭異的姿勢靜靜的躺在她的腳邊。屍體沒有眼睛,空洞洞的眼眶幽幽從腿的縫隙中露出來。
是標本吧,她踢了踢那女屍的腳,硬邦邦的。
等等,那最開始那個麻布袋不會也是屍體吧?
掉個頭往回趕,又每家每戶檢查了一遍。不然不出所料,除了個別幾家,幾乎所有的人家裏麵都至少有一個麻布袋。
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所有的屍體都是女人,沒有一個例外,最小的似乎才剛剛出生不久。
後背一陣陣發寒,她感覺自己仿佛發現了一個可怕的陰謀。
似有若無的思緒四處飄散,感覺窺出了一點端倪,偏偏又抓不住看不懂。
忽然,身後傳來陰側側的聲音:“我說過人間的事你最好別管,你偏不聽,現在想抽身也來不及了。”
回頭看了看他,一臉的憂國憂民一本正經。
自己這麽多年,怕過誰啊,三言兩語就想嚇唬住她,未免也太小看她了吧。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別人來挑釁她。
如果隻是因為發現這麽多死人,她根本不是非管不可。依她的性格,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視而不見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可偏偏,有人就是這麽不識相,三番兩次來挑戰她的底線。這樣的話,那自己還非管不可了。
“人間?不好意思,我又不是天上來的,若是有人做了傷天害理的事情,我還就非管不可了。
好氣哦,可還有保持微笑。
左一個你人間,右一個妖怪的。我們妖怪吃你家大米啦,看你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活著才是作孽呢。
那人聽了她負氣的話,竟然詭異的微微一笑,不過這使得他原本就醜陋的臉看起來更加的恐怖。
“很好,希望下次再見你的時候,你還活著。”
從他的嘴裏,到她的耳朵裏,拐了幾個彎,又變了一個意思。
要你不要管,你非要管,既然這樣,就是與我為敵,我不會讓你活著離開的。
其實他這句話還真沒有威脅的意思,聽在小米的耳朵裏,卻那麽刺耳。
懶得跟他廢話,望了一眼門外,陽光明媚,春意盎然。
一想到跟這麽個惡毒的人共處一室,就忍不住胃裏一陣翻騰。
“隨你便。”
反正你也打不過我。
或許是很久沒有與人好好說過話了,有些詞不達意。看得出來,對方已經很煩他了。
眼看著小米就要走,情急之下,叫住了她。
“對不起,這是我和我師兄師兄之間的事。告訴你也沒有什麽用。隻是想提醒一句,小心他,他不是好人。”
切,他不是好人,你是好人?大半夜偷偷摸摸溜進別人房間,大白天的還在人家客房周圍晃悠,現在更好了,直接跟蹤人家。
深深看了他一眼,一言不發的離開了。
望著她的背影,想起她剛剛看他的眼神,忍不住鬆了一口氣,她應該會好好思考自己的話吧。
我說大哥啊,你真是too young too simple,那分明是人家不屑鄙視的眼神啊。
然而,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剛剛還一臉傲嬌的鄙視完人家,下一秒又灰溜溜地回到了客棧。
也不知道寧好有沒有走,要是回去了倒還好,萬一被掌櫃的下了狠手,那就不好玩兒了。人是她救的,除了她,她不允許其他任何人要了他是命。
我可以欺負你,但是不會讓別人欺負你。
“難怪你娘不要你。”
腦海中又響起這句話,如同炸雷一般在耳邊振聾發聵。
不管你,死了拉倒。
低低咒罵一聲,腿卻還是不由自主地邁了進去。
房間裏空無一人,房門大開,連窗戶也是。
小賤人,走就走了,連門也不知道關。看來還是下手輕了點嘛,都有力氣整自己。
嘴上惡狠狠的罵著,心裏仿佛有了一個巨大的缺口,呼呼往裏灌著風。
床依舊是離開的時候的樣子,斷成兩截,中間明顯的陷了下去。
既然他們都走了,自己也走吧,畢竟首要任務是找她娘啊,在這耗著算什麽。
人都死光了,他們愛怎麽鬥就怎麽鬥的,恕她葉小米不奉陪了。
她有一個超能力,就是說不要臉就不要臉,吹過的牛逼算什麽,我說沒說過就是沒說過。男子漢大丈夫,說反悔就反悔。
從一堆亂七八糟的床單被褥裏麵翻出自己的行李,忽然摸到一塊石頭,掏出來一看,是一塊玉。
上麵刻著一個小小的“寧”字,從上方穿了一個洞,用草繩拴著。
忽而記起第一次見到寧好的時候,那時他昏迷不醒的頭朝下趴在草叢裏,拽著他的手將他翻過來的時候,在他的左手腕上看見過這個東西。
當時還和喬玄開玩笑說,草繩上拴塊玉,野小子娶個好媳婦兒。
記憶中,他似乎很寶貝這個東西,並沒有刻意,而是一種習慣。難道是落下來了?算了,先替他收著吧,等到下次遇見他,再還給他吧。
孤零零的拎著行李,又看了一眼這裏,空蕩蕩的房間還一片狼藉。
耳邊不停地想起寧好嘰嘰喳喳的聲音,氣得她一巴掌抽在自己臉上。
該死的寧好,走了還不放過自己。
舉起手中的玉,很精致,上麵“寧”字是凹進去的,鍍上了一層薄薄的金粉。
越想越不對,這個手鏈被拉出長長的形狀,好像脫下來的人很倉促很用力的樣子。
自己臨走的時候,狠狠揍了他一頓,就算想上床休息床也是斷的,不可能將這麽重要的東西遺留在這裏。
莫非……他出事了?
心頭一跳,慌忙去翻他的行李,終於,在床底發現了他的包裹。
果然,他不是自己走的。
掌櫃的,沒錯,就是他。
就是因為他突然出現在他們門口,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他們才會吵架。就是因為吵架,她才會一氣之下暴揍他一頓拂袖而去。
現在想來,就是為了故意引開她吧。
哎喲,慘了,中計了。
馬不停蹄地趕回剛才見到他的地方,人已經離開了。
仿佛一下子身體被掏空,變得手足無措起來。失魂落魄的回到客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焉頭耷腦的頹然靠著床沿。
無能為力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隻有在遇到事情的時候,才會發現原來自己這麽弱小。
好想哭啊,不是因為寧好,僅僅為自己的無能為力。
“砰砰……砰……砰砰……砰……”
窗戶外邊忽然響起一陣有節奏的敲擊聲,往下一望,迎麵對上一張醜臉。
最怕空氣突然的安靜……
半晌,一聲尖叫劃破天際。
“滾。”
那個人如同聽不見一般,定定的看著她。
過了一會兒,他又沿著窗戶爬了下去。注意到他的衣服似乎有被撕扯過的痕跡,猛然一驚。
直覺告訴她,跟著他,或許能找到寧好。
來不及了,她變做一條白蛇,也沿著窗戶爬了出去。
他的速度越來越快,偶爾還會回頭看看她有沒有跟上來,似乎想要把她甩開。
小樣,想甩掉我?她加足了馬力,嗖的從他旁邊超了出去。
哈哈,讓你臭得瑟。
回頭一看,人沒了!
沒了!
了!
差點忘了她是來找人,不是來比賽的。麵對著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羊腸小道,她又一次開始懷疑人生了。
等等,什麽味道?
山風夾雜著一股腥臭味撲麵而來,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麵全特麽楊柳風。
順著味道一路追尋,又回到了昨天她大開殺戒的地方。那夥強盜的屍體已經不見了,隻是空氣中濃鬱的血腥味怎麽都散不去。
潛意識不自覺感覺到一種不安,也可能是心虛,昨天才給人家殺了個片甲不留,就遇到這麽多可怕又奇怪的事情,讓人不多想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