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他是外人麽?
隊伍解散之後,傅言景帶著寒月回屋救人。
而厲寒塵夫婦和夏侯姒則前往大堂。
大堂裏一時安靜,老嬤嬤坐在椅子上看著正在紮馬步的小太子一把一把抹眼淚。
嬤嬤是個愛哭的,小太子又是個頑皮的。
這些年哭流的眼淚足足夠裝幾大缸了。
小太子雙手出拳蹲在大堂中央的圓毯上,兩條小細腿顫顫發抖。
見厲寒塵進來,他可憐兮兮求助:“皇叔——”
厲寒塵裝作不知曉,還笑著誇獎:“蹲姿正確,繼續保持。”
小太子:……
皇叔太太太太冷漠無情啦!
“姨姨——”
小太子小嘴一癟,黑黝黝的眼裏氤氳著水霧。
夏侯姒見他模樣實在可憐,剛想替她說幾句好話,卻聽姐姐淡淡道:“做錯了事就要接受懲罰,懦夫才會逃避,宸兒願意當懦夫麽?”
小太子冥思苦想也想不明白,他就是想和嬤嬤玩捉迷藏,哪裏做錯了呀?
他怯怯看向母後,連帶著聲音都發顫:“兒臣……不知錯在何處。”
“你頑皮搗蛋,躲起來讓母後和父皇擔心,這是一錯。你捉弄嬤嬤,令嬤嬤擔心哭泣,這是二錯。你……”
“母後請止,兒臣知錯。”小太子耷拉下腦袋,一滴汗順著粉嫩嫩的臉頰滑下。
“宸兒,父皇平日是如何教你的?”
明仁帝見兒子可憐巴巴的模樣,放溫語氣問。
小太子眼珠骨碌一轉,對答:“父皇教育兒臣骨子裏須有擔當,做錯事情須不畏人言敢於接受批評承擔責任,而後需反省自己,謹記教訓,改之。”
明仁帝淺笑:“那你知道該怎麽做了麽?”
縱使兩股顫顫,小太子還是堅定點頭:“好好紮馬步,紮到母後滿意為止。”
氣氛忽然輕鬆下來,見到小太子平安無事後,眾人便散會回房了。
而厲寒塵三人則是抬腳去了偏房,看望方才救回來的人。
傅言景忙了好一會才停了手,語氣平穩毫無波瀾:“命是救回來了,隻不過傷勢太重,不知幾日會醒。”
看著床上滿身血跡的女子,夏侯姒蹙眉道:“誰這麽狠心,竟然將一個女子傷至如此。”
寒月端來水給傅言景淨手,淡淡道:“等她醒來就知道了。”
三日之後,那女子總算是醒過來。
寒月給女子喂完藥,女子有氣無力吐出兩個字:“多謝。”
許朝暮立在床沿邊靜靜看著她。
女子約莫二十餘歲的模樣,生得白白淨淨,溫婉可人。
隻是受傷後臉色蒼白如紙,似那蔫蔫的枯花兒。
“姐姐可是遇到歹人了?”夏侯姒略帶關心問道。
女子細眉緊蹙,一副愁雲慘淡的模樣。
突然,一串晶瑩的淚珠兒如斷了線的珠子簌簌而落。
夏侯姒忙掏出一方手帕遞給她,溫聲安慰:“姐姐莫怕,有什麽苦衷告訴我們就好。”
女子一時哽咽難言。
傅言景裝好一包藥,溫聲道:“隻需再修養三日,姑娘便能回家了。”
他一向隻管救人,至於別人是被人追殺還是被刺殺,他不感興趣。
沒想到女子一聽更加泣不成聲,搖頭道:“我不回家。”
夏侯姒疑惑看著她。
家是世間最溫暖的地方,竟還有人不想回家麽?
女子哭夠後,擦幹殘淚將事情緩緩道來。
原來,她是鳳仙鎮上一戶大戶人家的夫人。
她嫁給夫君三年,夫君待她極好,從未變過。
直到有一日,她和夫君逛街時一發善心收了一名流浪街頭的女子回家做婢。
那女子先前對她感恩戴德,但不久後她便隱隱察覺那女子頗有些不對勁,有事沒事總愛往她夫君跟前湊。
剛開始她並沒有太過在意,認為隻是想報恩罷了。
直到那日從娘家回來,她的夫君拉著那女子的手說要納為妾室,她才知道兩人已經同躺一榻了。
她自幼性子溫善懦弱,縱使心有不滿也未完全表露。
初始她的夫君還覺愧對於她,待她極其溫柔體貼。
可世上哪有不變的人心。也許是那妾室太過迷人,她的夫君越來越少來她的院落。
那女子得了寵愛,也日漸不把她放在眼裏,不僅不尊重她,還時常挑釁她。
她的丫鬟告到夫君那裏去,那妾室不過掉了兩滴淚,她的夫君便舍不得責罵了,反而勸她大度一些。
有一次,那妾室惹怒了她,她怒不可遏之下甩了一巴掌,妾室哭兮兮去告了狀,她夫君竟第一次責罵了她。
自此之後兩人便開始了長期的冷戰,那妾室得寵也越發囂張,凡事看她不順眼,巴不得代替她女主人的位置。
這次她與那妾室小吵了一場,不曾想那妾室竟匿名寫信將她騙出去,還雇了人將她綁至湘雲山想殺了她。
“若是這樣,那姑娘更要回家報仇,總不能讓人這樣欺負了去,真是好人沒好報!”
夏侯姒輕哼一聲:“最討厭這種插足別人感情的壞女人。”
說罷瞥向許朝暮,故意問她:“是吧,許姐姐?”
許朝暮與她對視,直白道:“你問我做什麽,我又不是。”
眼看厲寒塵淡淡掃過來,夏侯姒趕忙搖頭,大眼睛閃著無辜:“姒兒不是這個意思。姒兒是覺得,我們同為女子,都會討厭這種毫無道德的人。”
聊了片刻,那女子便躺下了,幾人也各自回屋。
“表妹。”
傅言景跟出去喚住她:“我有話問你。”
許朝暮頷首跟著他走,見厲寒塵跟上來,她轉身叮囑:“我去去就來,你不必跟。”
厲寒塵聽話立在原地,薄唇微抿,酒窩淺顯。
縱然神醫是暮兒的表哥,但貌似他和暮兒更親密,有什麽話是他不能聽的?
他又不是外人。
許朝暮跟著傅言景走了幾步,見厲寒塵站在原地遙遙看著他們,他開口問:“那位夏侯姑娘,是不是對你有偏見?”
“大概是的。”
“因為臨王?”
“大概是的。”
“他們是何關係?”
“大概是……青梅竹馬。”
“那你和臨王又是怎麽回事?”
許朝暮垂眸:“我也不知道,有些害怕。”
傅言景又掃了一眼那玄色身影,溫聲提醒許朝暮:“無論如何,切記莫要委屈自己。若是表妹有煩心事或者被人欺負了,盡管告訴表哥。”
許朝暮微微屈膝:“多謝表哥,此次回城,朝暮便讓阿珩也認認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