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好男兒心極惹地淚 惡夫人技窮遭天譴1
季皚一聽,心中嗬嗬笑了。說話間,就已進了東勝街,東勝街上,早有一人在此等候,小周彤一看,忙搖搖季皚的衣袖:“師父快看,是元帥。”“元帥?”季皚往前瞅去,果不其然,呂武大元帥這在哪裏等著,隻不過臉上似乎有些情緒,一看見季皚,連忙向這邊走來,季皚緊走了兩步,兩個人一見麵,就聽呂武元帥開了口:“丞相呀,你怎麽……嗨……”“怎麽了,元帥?”“丞相,我和您講,您先回將君府暫住幾天,千萬別出門,等到皇上把那皇貴妃說服下去,你再出門來也不遲。”“怎麽,這皇貴妃在皇上耳朵裏說了什麽。”“哎呀,丞相,你不知道呀,這滿朝的文武,嗨……”“元帥,說呀,您這是怎麽了?”小周彤半笑半不笑地問道,“怎麽,這滿朝的文武現在都在彈劾丞相,這皇貴妃也在我父皇耳邊扇風?”“皇子殿下,你說的對呀。”“無妨!”小周彤一聽元帥說對呀,這氣就不打一處來,橫眉立對,高聲喝道,“嗬,我們師父還沒有怎麽樣,他們倒是先下手了,我告訴您吧,元帥,我們師父今天就給您演示一下‘反彈’的功夫。師父,我們進殿,我到底看看誰有這能耐!走!”說著,就領起季皚與小玉倓的手,往裏衝去。朝霞亂飛,想擋住那初升的太陽,可太陽就是太陽,一躍一躍就躍出了海麵,躍出了朝霞。小周彤怒氣衝衝,來到坤明宮不遠處,這元帥在後麵連忙勸阻,這小周彤哪裏肯聽,季皚也不阻擋,任憑他拉著自己的手,這時,從龍台之上又連忙跑下一個人來,季皚一看,正是牛公公。這牛牛麵帶焦急,一看見小周彤這樣,連忙說道:“我的小祖宗呀,你這是幹什麽呀?”“牛公公,這沒有您的事,請您通報,就說我們來了,您若是不通報,那我可就要闖金殿了!”“哎呀,大皇子呀,你先聽老奴一言,這太子遇害,皇貴妃可是尋死覓活的呀,昨天,她一聽說今天你們就回來,這不,今早上早朝時就來了,哎呀,老奴說句不該說的話,她是那個鬧騰呀,皇上一看,是又哄又勸,這不,示意元帥來接你們了,這不是來接你們,是叫你們快點走,等皇貴妃鬧夠了,你們再進宮也不遲呀,太子剛安葬完畢,聖上可不願意看見這皇宮鬧翻天呀。這皇上可是為你們著想呀,這文武百官嫉妒丞相,都想著法的要找您的茬呀,這下可好,一看發生了這事,都等著彈劾您呢,你還是先與小皇子躲躲吧,老奴求您了。”“嗬嗬,牛公公不必如此,老朽心中自有分寸,皇貴妃若是就此罷休,她還可以活下去,倘若她再鬧,那就也是……”季皚沒有說下去,轉了話題道:“彤兒,一會麵見你父皇,不可如此。”“……是……”“嗯,行了,元帥,牛公公,你們去宣報吧。”“嗨。”牛公公歎了一口氣,走上龍級,來到坤明宮門口,俯身下跪:“啟稟陛下,丞相與皇子回來了。”“回來了,來得正好!”未等皇上說話,皇貴妃先開了口。“嗨。”皇上用眼一瞪牛公公,牛公公會意,搖了搖頭。“宣吧。”夾雜著一種無奈的口氣從皇上的口中出來。牛公公出去了:“宣,大皇子,丞相進殿。”“蘭兒,一會丞相進殿,不許你胡鬧。”說話間,季皚已進了殿來,你見他搖著花蒲扇,慢步輕聲,飄悠悠的進來了。這百官一看季皚的真身,這膽量就先去了一半,莫看季皚沒有來的時候,百官是咋咋呼呼,說著說那,好像真的能把他怎麽樣似的,可真等到季皚來了,這百官的氣就先短了,季皚連百官看也沒看,直來到皇上麵前,正看見皇貴妃那凶狠的背後又有些害怕驚慌的眼神,季皚一笑:“彤兒,還不來見過你父皇。”“孩兒參見父皇。”“快快請起。”皇上說道,“蘭兒,朕要與丞相商議大事,你先下去。”“不!皇上,你可要為臣妾做主呀。”“為你做主,為你做什麽主?!”皇上看著他有些怒吼。“彤兒。”季皚一叫他,然後飄然的坐到椅子上,小周彤腮幫子一鼓,把話咽到了肚子裏麵,站在了季皚身後。隨著季皚一樣靜靜的看著皇貴妃出演這一場鬧劇:“啊,蒼天呀,你可為什麽要這麽折磨我,好,我既然沒了兒子,又得不到伸冤,我死了算了。”說著,就要掙脫皇帝的手,皇上一見,連忙拉著她的手:“好,好,好,朕就守著你,把事情的經過問清楚行吧?”“那您問呀。”皇上微微瞪了她一眼,轉臉問季皚:“丞相,這到底是什麽事?”“什麽事,皇上,咱們的兒子都死了,你還問什麽事,皇上,還不把他給淩遲!”“你住口!該淩遲的是你!”小周彤著實是忍耐不住,一聲斷喝,整個坤明宮幾乎顫了幾顫,搖了幾搖。皇貴妃一聽,全身一顫,聲大卻明顯的聽出來沒有底氣:“你,你說什麽?”“杜秋蘭,你可是要害我?!”小周彤怒眼圓睜,走了出來,連滿堂的文武都有些害怕,莫說是心懷鬼胎的皇貴妃了。“彤兒,不要放肆!”皇上好像是真的怒了,低吼一聲。“皇上休言,聽彤兒把話說完。”季皚搖著花蒲扇,說了一句。小周彤從季皚後麵走了出來,來到皇貴妃麵前,低頭吼道:“那些黑衣打手,可是你派的?說!”“你……你在說……說什麽呀?”“杜秋蘭你別裝糊塗,我在問你,那些黑衣人是不是你派的?”“什麽黑衣人呀?”“哼!我與你不說,我和父皇說。”說著,小周彤站直了,對著皇帝,說道:“父皇,孩兒今天,有話對你說。”“有話?你且說來聽聽,記住,切不可胡言。”周彤一聽,點了點頭,便把遭遇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並且不時的用眼瞅皇貴妃,隻見皇貴妃這臉色,一會一變樣,由紅變紫,由紫變青,由青變白,眼珠子也是滴溜溜直轉。等到周彤把話說完了,皇上是勃然大怒,喝道:“蘭兒,彤兒說的可是真的?”“不不不,皇上,你可不要聽他信口雌黃,我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害死我的孩子。”“你當然不會害死你的孩子,那是你想害我,但小周炘替我擋了一劍罷了。”“你……你……說這話,可有證據?”“你說呢,沒有證據,我能進宮揭你。”說著,小周彤一仰臉,對皇上說:“父皇,您可派人去聚義客棧找……”小周彤說到這裏,頓了一下:“胡誌金。”“啊?”皇貴妃倒吸了一口冷氣。“但是,父皇,周炘弟弟臨終之時,對孩兒說,他要走了,希望不要懲罰他的母親,我答應了。這樣吧,皇貴妃,你把這些年做的事都說出來,我求皇上放你一條生路,不然的話,我可定不饒你。”“你……這……這……這……”皇貴妃想了一會兒,突然來到皇上麵前,跪在他麵前,淚流滿麵,哭道:“皇上,求
您饒了我,求您饒了我。”“說吧,貴妃,皇上會饒了你的。”季皚搖著花蒲扇,慢慢說道:“請皇上下一道免罪聖旨,這些年的事情,就全知道了。”“好吧,朕這就下一道,貴妃,你說吧,當著滿朝大臣,朕不治你罪。”“且慢。”季皚又突然喊了一句,隨後笑道:“彤兒,去把你母親叫來。老朽出去一會兒,一時再回來。”說著,便走出來,小玉倓正在這裏等著季皚呢,一看他出來了,忙上前一步,問道:“師父,您沒有事吧,周彤哥哥呢?”“倓兒,你先回府吧,為師怎會有事,老朽一會兒便回去。”“是,我走了。”說著,便自己回去了,季皚一看,一轉身,正好看見小周彤與皇後,就在這時,季皚忙喊一聲:“倓兒。”小玉倓一回頭,這一回臉,正對上皇後的驚疑眼睛,在那一次丞相府相見之後,皇後便對這個孩子念念不忘。今天再次相見,更有些不同。“母後,走了。”小周彤等她一會,方才說道。“奧……奧,彤兒,走吧。”小玉倓直到皇後轉身,方才轉身回府不在話下。單說皇後這一班人。
皇後上了龍級,一抬眼,正看見季皚,皇後忙道:“丞相大人在此呀。丞相,您可知這次,皇上傳喚哀家,是有何事?”“解開九年前的謎案,娘娘,一會兒進了大殿,一定要控製住你的情緒,來,請進。”“丞相您請。”說著,幾個人便進了坤明宮,皇上早準備好了座椅,皇後上座,季皚歸位,小周彤依舊站在季皚身後。這皇貴妃一見皇後來了,等她坐好後,“撲通”一聲便跪在了她的麵前。“妹妹這是為何,快起來。”說著,皇後就要起身。這時,皇貴妃說話了:“姐姐,您饒恕我吧。”“有什麽事,起來說話。”“姐姐,您……聽我說。”“嗯,你說吧,姐姐聽著呢。”皇貴妃一聽,瞅瞅眾人,便把那幾年前的駭人聽聞的皇家秘事說了出來:“姐姐生下彤兒的時候,那時我剛剛晉升到皇貴妃……女人,是免不了爭風吃醋的,可巧,沒有幾年……我便生下了小周炘,他算是我的福音,可……也算是我的孽根,因為有了他,我不願意小周彤當太子,我想讓小周炘當上皇太子,我便……便……”“便如何,皇貴妃,你便如何?”皇後有些情緒不穩的問道。皇貴妃欲言又止住了,看著皇後流著淚,怒聲說道:“你便如何——你為了自己,為了虛名,便讓我們家破人亡,便讓彤兒遭受斷腿之苦!便讓哀家,遭受十年相思之苦!十年呀!便讓我那個剛剛幾個月大的孩子——到現在還沒有找到的孩子,遭受無父無母之苦!你……你……居心何在!你……你又於心何忍!你……你真是禽獸不如!”皇後是大發雷霆,若不是守著百官,就應該是拍案而起的了。“我……姐姐……我……”“別叫我姐姐,我哪有你這樣的妹妹——你這樣的人,就應該千刀萬剮!”“皇後娘娘消消火,消消火,聽他講下去。”季皚搖著花蒲扇說道。“你接著說。”“……那一夜的事情……”“大點聲音!”“是我幹的。”“哀家又何曾不知?!隻不過這幾年來,哀家一直忍著罷了——不是看在你的份上,是看在那小太子份上!現在好了,小周炘魂歸天上,哀家也該翻翻這陳年的舊賬了!還有什麽事,一起說出來!”“還有……還有……小周彤這件事也是我幹的,我這是自作孽不可活呀!既然我殺死了我的兒子,我也不想活了,現在,就把我淩遲吧。”說著,一副誓死如歸的樣子,大殿在她的結束語之後,靜了下來,靜的是這樣的出奇,聽得出眾人的有力的或者說是帶點別的情緒的心跳聲。久晌,皇後才有了動作——擦了擦眼淚,皇上緊接著開口了:“你回宮去吧,朕說過免你死罪的,走吧,以後就不要再出來了。”皇後娘娘早已是淚流滿麵,泣不成聲,季皚一看說道:“彤兒,陪著你母後回宮去吧。”“是。父皇,孩兒去了。”“去吧,愛妃,你一定要保重身體呀。”“臣妾告退。”說著,便與小周彤回宮去了。皇貴妃也便回去了。
大殿之中恢複了平靜,季皚一看,便站了起來,對著皇上說道:“陛下,老朽這次尋訪人間也算是有些收獲,查到了一個大臣,這就向皇上稟報,不過,老朽有個請求,皇上可不許偏袒重臣。”“他若有罪,定不相饒!”“那就好,那老朽可就要挖出奸臣來了。”說著,便轉身向文武百官,瞅著有些瑟瑟發抖的戶部尚書林長清,季皚搖著花蒲扇,衝著林長清問道:“林長清,你與韓星林可有親?”“這,這,這……有點沾親。”“哦?沾什麽親呀?”“他……是賤內的弟弟。”“哦?這樣說,這親還不小——你可知道他是個大貪官?”“他是貪官?”林長清嘴上這樣問著,心中可就罵上季皚——你說這個問題如何回答吧,若說知道,那自己就不打自招,承認自己是貪官了,若說不知道,那自己與他這麽交往,誰信呢,反而會讓自己陷入遭猜疑的地步,甚至他們就會明白,我與他就是同流合汙。“哦?聽你這口氣,你好像是不知情的了?”“哎,我……”“怎麽,你到底知道還是不知道?你,知道?”“不不不,我不知道。”“不知道,你不,知道?”“我……我……”“怎麽,你想騙老朽?”“不敢不敢,下官不敢。下官……確實知道。”季皚一聽,微微點點頭:“這就對了,老朽是個直性子人,老朽問話隻問一句,韓星林所貪得到的錢,說給你了,老朽問你——你貪沒貪這錢?”“我,下官怎敢?”“怎敢,以你那意思,是沒有了?”“沒有。”“牛公公,你過來,把這份韓星林的供詞讀出來。也好讓文武百官聽聽他貪了多少?”說話間,牛公公進來了,季皚剛想把這份供詞交給他,就聽林長清說道:“別別別。罪臣該死。罪臣該死呀!都是那韓星林教唆的下官呀!”說著,便跪下了:“皇上,罪臣該死,罪臣願把所有的財產捐出來,請皇上繞臣一條命,求皇上,求皇上。”“丞相,他……貪了多少?”季皚瞅了瞅大殿,頓聲道:“三千,五百萬兩。”“什麽,這麽多?”皇上似乎也有些不相信,問道。季皚點點頭。林長清未等皇上發話,先是求饒:“皇上,求求您了,饒臣一條活命吧,臣願意把所有資產充公呀!”說著話,腦袋碰地碰的都有些血了。皇上冷聲喝道:“林長清,從今日起,你便被發配邊疆,另外,把所有財產充公,你可明白?”“罪臣明白。”“那好,來人,摘去林長清的頂戴花翎,即日發配,查封。”衛士一聽,連忙進來,把林長清按法辦理暫且不提,單表散朝後的季皚。
季皚回到將君府,正看見小玉倓在水池子旁邊蹲著,季皚搖著花蒲扇,落地無聲的走到他身邊,用花蒲扇一敲他的頭,小玉倓趕緊回過頭來,看見季皚又轉過臉去。季皚花蒲扇一掃這個地方,頓時出現了兩把椅子,季皚坐了上去:“倓兒,你不坐?”小玉倓看看他,坐了上去。季皚拍拍了他的小腦袋,問道:“有什麽事嗎,孩子?”小玉倓偏轉過臉來:“師父,您告訴我,我是哪裏人?”“這……”“您知道是嗎?”“倓兒,老朽……”“師父,我求求您,您告訴我吧。”“好吧,老朽告訴你——你就是皇後失蹤的小兒子。”“什麽?!”“沒有什麽。”“我說,為什麽我看見周彤哥哥與皇後娘娘,有一種特別感覺呢。”季皚笑了笑,不再言語。
皇貴妃獨自坐在紫藍宮中,夜風吹寒,門卻一直開著,她是一個母親,無論如何,她都是一個母親,她可以壞到極點,但對於自己的孩子,她始終是於心不忍的。但無論她閃著怎樣母性的光輝,始終不變的是她的本質。破釜沉舟吧,皇貴妃這樣想,自己已經是一無所有,但自己的虛榮心促使自己還不滿意,她便做了這最後的一次掙紮。
月上柳梢,灑下一片靜謐。皇貴妃便在自己的紫藍宮中開始打扮起來,對於一個女人來講,打扮是自己永不可磨滅的快樂心情,何況現在是最後一次呢。皇貴妃對著明鏡,從上到下,仔仔細細的打扮一番,對於這個女人來講,這最後一次的打扮,帶著濃重的意義,因此,後人為她的打扮寫了一首詩,寫來聽聽:
胭脂香腮玉紫煙,紅帕移誌一夢遙。
花黃對鏡思故事,珠淚紅蕊混佳肴。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皇貴妃對著鏡子,才滿意的笑了。這時,丫鬟端來了她吩咐做的八寶蓮子羹。皇貴妃接過來,便吩咐下人下去了,關上門,悄悄地下了七步散,一下子怔在這裏,看看窗外天雲,然後,便慢慢開了門,出了門來,又環顧一下這座宮殿,上麵的紫藍宮三個大字漸漸變得有些模糊,未等幾時,皇貴妃便出了小院,直向中宮走去,夜不黑,明鏡一般,這裏離中宮有一些距離,皇貴妃心中沉甸甸的,也或許因此,她才沒有發現——她每走一步,風就大了一級——原來那四大天王奉了女媧娘娘的旨意,對著這個想要害皇後的罪人施法治罪。等到半路時,皇貴妃方才發現風現在是非常大了,皇貴妃抬眼望望天,恰巧看見小周炘在天上微笑著看著她,她便又有了勇氣,又走了幾步,猛然之間卻發現,自己是越來越難走了,到現在真的是一步也走不動了——風大的難以形容,讓她寸步難行了。皇貴妃又仰了仰天,看見那小周炘正在搖著小手。“別怕,孩子,母親馬上就來了。”說著,這皇貴妃便迎著這大風前行——十步……九步……七步……四步……三步……二步……“到了,這就到了。”被風吹得淩亂的皇貴妃說,是的,這就快到中宮了——但當她邁開那最後一步時,就覺得天旋地轉,皇貴妃大叫一聲,羹灑人去風亦停。
真是個:
人有意,三分禮讓歸天下
天無情,七種法心立人間
預知後事如何,還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