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你怎麽舍得這麽對我?
景榆其人,清清淡淡,宛若一朵驕傲的蓮花,她今天一身淡紫色的套裝,襯的人氣質特別好,溫婉如花,靜淡如蓮,如同春色滿園裏那一束說不出風情的牡丹,又似寒園裏的一朵高不可攀的千年芙蕖,站在你麵前,便能讓你生出無數卑微。
“我也正好有事找你,景榆!”蘇玖一改今早的態度,目光清清淡淡,仿佛對今天早上發生的事,並不在意一樣,其實並非不在意,隻是不想被對方看穿罷了。
換言之,就是裝,她在裝,佯裝若無其事,佯裝什麽都沒發生。
醫院旁邊正好有一家咖啡館,兩人進去,落座,景榆點了一杯黑咖啡,蘇玖要的是檸檬水,兩人不同的選擇,似乎預示著不同的決定。
不過都沒人開口,蘇玖漫不經心的看著檸檬水,臉上的表情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猶豫須臾,景榆從包裏拿出一份文件,直接推到蘇玖麵前:“先看看這是什麽?”
“景小姐這是打算做什麽?”經過今天早晨那一幕,蘇玖現在對景榆的心思可謂是複雜至極,說不難過是假的,那種被背叛過後的疼,就那樣淋漓盡致的展露出來。
而她也終於明白,她背叛莫雲澤時,他是什麽樣的感覺。
“給你看一些真相,不然你以為你憑什麽嫁進莫家。”景榆的話又快又狠,如同一把刀子一樣捅了過來,眉稍微抬,似乎表露出淡淡的自信。
蘇玖心頭一跳,她以為景榆約她是為了跟她攤牌的,沒想到卻是另有原因,她疑惑的看了她一眼,有些不敢動桌子上麵的文件。
當初她嫁進莫家,確實是被逼的,當時傳聞莫大少性子陰晴不定,而且雙腿殘疾,不能人道,席夏不願意把樓暖嫁過去,所以隻能挑中了她,逼迫她嫁過去,難道這裏還有什麽隱情,而莫淮一直信誓旦旦的說,除了你,我不會認別的人當孫媳婦。
換句話說,真正的原因到底是什麽,蘇玖確定不知道。
“你在胡說什麽,你以為我會信你?”蘇玖緊緊攥著杯子,不動聲色反問。
“嗬,你信也好,不信也罷。”景榆目光澄清,帶著一絲了然的笑意:“你可知道當初席夏是打算把樓暖嫁進莫家的,可是莫淮卻點名了要你,不然席夏怎麽會花那麽多心思把你哥哥軟禁起來,說到底不過是為了逼迫你嫁進莫家罷了。”
說到這裏,語氣停頓了一下,似乎露出了一絲輕嘲的意味:“其實蘇玖,你該感謝你媽媽,不然就憑你,別說要嫁進莫家,恐怕連莫家的大門都碰不到,你可知道,酈城有多少世家小姐想嫁過去,但是莫淮都不同意,反而千挑萬選挑中了你?”
“我並不好奇。”蘇玖目光直直的看著她,吐了一口氣,淡聲說道:“如今我已經是莫家大少奶奶,對我來說,這一點都不重要,畢竟事情已經過去了,不是嗎?”
“蘇玖,你太天真了,事情會過去,不過等一切結束的時候,你如果人財兩空,對你也並不好,對吧!”景榆主動拆開文件袋,將裏麵的東西拿出來,扔到蘇玖麵前:“蘇玖,我建議你看一下,畢竟在雲澤跟你離婚的時候,我覺得你有必要適當為自己爭取一些東西,就算不你為自己考慮,你總得為你的植物人哥哥考慮一下吧!”
蘇玖感覺腦子嗡嗡作響,她突然不知道景榆在說什麽了,來之前,她是有想過,景榆給她過來無非是想談離婚的事,可是她卻並沒有提及,相反說起了她嫁進莫家的原因。
誰不知道,她嫁進莫家隻是被逼的,如果不是為了哥哥,她死都不會嫁進莫家的。
可是,她現在提這些又是在做什麽?
文件就擺在麵前,她隻要伸手,接過來,就能看到上麵的內容,可是蘇玖膽小了,她有點兒不知所措,大婚當天的事情,一幕一幕在眼前浮現。
大婚當天,他不見人影,獨留她一個人,麵對所有的莫家親戚的嘲笑或冷嘲,她可以不在意這些,因為莫雲澤事後給她補了一個完美的婚禮,他如果沒有用心,是不會給她那樣的婚禮,他如果沒有用心,絕對不會讓她跟他的朋友見麵。
一個男人在不在乎你,從他的言談舉止都可以看得出來,他若真的在乎你,會讓你進入他的社交圈,會讓你知道他的很多隱私和秘密,她緊緊的攥著拳頭,想挺直脊梁,驕傲的對景榆說道:“你說這些,我並不管心,畢竟莫太太是我,不是嗎?”
景榆聞言竟然淡淡一笑,那笑有點兒嘲弄的意思:“蘇玖,我多說無益,你看過這個就知道莫雲澤為什麽娶你了,你在他心目中究竟是什麽?”
蘇玖眼睛微微一眯,露出丁點兒懷疑的味道,張了張嘴,用力說道:“景榆,你這麽大費心思,不過是想讓我跟莫雲澤離婚,我告訴你,這個婚,我不會離!”
景榆搖了搖頭:“你錯了,蘇玖,說真的,我以前是考慮過讓你們離婚,但是你離婚了對雲澤並不好,相反,我不讚同你們離婚,隻要雲澤一直在我身邊就足夠了!你還看看吧!”
蘇玖提了一口氣,伸手,將文件打開,但是沒看幾行,臉色唰的一變,變得慘白如紙,她的唇有些輕顫,盡管已經控製了,還是克製不住的顫抖:“我不相信!”
“你信也好,不信也罷,這是真的,不然,蘇玖,你憑什麽嫁進莫家!”景榆的話,就像一把刀子一樣直接捅了過來,將蘇玖的五髒六肺攪得支離破碎。
她張了張嘴,手中的紙輕飄飄的落下,可是,竟然連去撿的力氣都沒有,她咬了咬牙,冷聲說道:“我不信,這不是真的,你一定是在騙我,對不對?”
景榆似乎聽到了什麽好笑的笑話,不過眸中並無惱意,依舊自信,大方,仿佛一道陽光,照亮人的心房,她怎麽能這麽美,做這種事,依舊這麽美。
她狀似低歎一聲,方道:“蘇玖,那聽聽這個吧,你一定知道什麽才是真正的真相。”
她從包中取了一支錄音筆,點擊播放,莫雲澤的聲音徐徐從裏麵傳了出來,帶著澀然的疼意,蘇玖聽到第一句話的時候,就知道了,這是莫雲澤的聲音。
他說:“小榆,對不起,我一直是愛你的,但蘇玖,我現在還不能跟她離婚,我向你保證,等我拿到蘇哲手中的東西,我一定跟她離婚,給你一個屬於我們兩個的婚禮。”
如果說這不是莫雲澤的聲音,蘇玖是不信的。
她跟他同床共枕一年,不會聽不出他的聲音,他的聲音一向偏涼,帶著絲絲暖意,醇厚,悅耳,跟很多人都不一樣,而且,他咬字的時候,有些重音,很容易辯認。
蘇玖不知道做何反應,她覺得自己仿佛腦子全放空了。
原來,他愛的人始終是景榆,對她來說,她隻是一個棋子,那一瞬間,感覺心仿佛被人用力活生生撕開一樣,可拳頭攥緊,指甲幾乎卡在肉中,良久,才驀地鬆開。
那一瞬間,似乎所有的一切希望都不複存在了。
滿心滿眼的隻有一個念頭,你怎麽舍得這麽對我?
怎麽舍得呢?莫雲澤,我們夫妻一年,就算沒有感情,至少有一點兒親情吧,難道在你心中,我隻是一顆棋子嗎?那從前,你為何說要給我一個,隻有我們兩個人的婚禮。
嗬,差點忘了,隻是能是兩個人的婚禮,畢竟,酈城除了莫家宗親還有樓家幾人,沒人知道,她蘇玖是莫雲澤的妻,就算當初娶妻都低調的沒人知道。
如果婚禮辦大了,豈不是鬧得人盡皆知,最後離婚的時候,會給莫家名聲添賭。
所以,婚禮隻能是兩個人的,連大辦都不能。
這些事,以前並不覺得委屈,可是如今聽到莫雲澤對景榆說得這些話,所有的委屈一並爆發,像是火一樣舔食她的靈魂,可是她不能失態,縱使失敗落場,她也要保持僅存的驕傲。
一年夫妻,走到今日,隻有滿心滿心的苦澀,她曾經以為,她跟莫雲澤會有未來。
可她忘了,莫雲澤他有刻在心尖上的女人。
他把她放在心裏,可是卻把景榆刻在心尖上,孰輕孰重,她又怎麽會不明白?
身子在抖,明明不冷的,卻抖得這麽厲害,她盡力穩住情緒,呼吸一放一提,她強裝鎮定,努力讓自己表現得淡然一些:“嗬,我當是什麽呢?”
這語氣,分明輕蔑,不屑至極。
仿佛在說,我以為是什麽,原來是這件事,嗬,我早知道了,你又何必在我麵前多說。
用的就是這種語氣,漫不經心,仿佛不屑一顧一樣。
但是景榆聞言臉色一變,可她這幾年,畢竟久經商場,什麽樣的場麵沒見過,蘇玖這是已經退縮了,隻是在強撐著自己堅強的外衣罷了,嘴角彎起來,依舊暖意融融,仿佛她並沒有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這一笑,盡是風情無限:“你信也好,不信也罷,我言盡於此,蘇玖,路是怎麽走的,由你決定,我隻是覺得我們相交一場,不希望你最後難堪收場。”
最後一句話,明顯是語重心常了。
這話就仿佛莫淮平素勸她,小玖,莫家的媳婦不好當,雲澤性子固執,倔強,你要多包容些,我知道,當莫家的媳婦,委屈你了。
那時並不覺得,如今想來,真真是委屈,其實莫家的財產,她向來不屑,如果可以,她情願跟哥哥清清淡淡,平平常常,過自己的小日子。
也不要卷進這家族的財產爭奪之戰。
她不知道,當初媽媽為什麽執意接收莫家30%的股份,又為何轉到她名下。
定下這樣讓她痛不欲生的條件。
倘若她不是莫家的媳婦,莫氏30%的股份就會在二十歲之後過繼她名下,倘若她是,隻要她生下一個孩子,財產會過繼到孩子名下。
嗬嗬,她從來不知道,她的人生早已經被人設定,無論她如何努力都不能更改!
莫家不會允許這30%的股份落在別人手中,所以她隻能是莫家的媳婦。
多麽可笑,多麽可悲,可是她不懂,為什麽媽媽當初會同意這種條件?
如今,她隻覺得這仿佛是火,是毒,是世界最厲害的毒藥,燒著她的心,她生不如死!
蘇玖握著杯子的手,輕輕一蕩,她差點把手中的杯子摔出去,她抬眼看著景榆,她眉目輕挑,仿佛在說,蘇玖,別硬撐了,離婚吧,莫雲澤又不喜歡你,你這又是何必呢?
她輕輕的咬了一下牙,感覺雙齒碰撞仿佛火星撞地球:“景榆,我該謝謝你告訴我這麽多嗎?你這麽費盡心思,我如果不離婚,豈不是辜負了你的好意?”
蘇玖的話,略帶嘲弄,連同她的語氣都嘲弄起來。
景榆一怔,隨即失笑:“如果你這麽理解,也無防!”
臉上是一副擺明了的樣子,我就是讓你離婚的打算,蘇玖感覺自己差一點克製不住把杯中的水潑到她臉上,景榆站起身,複爾一笑,靜靜說道:“蘇玖,我等你的好消息,畢竟死守著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也挺累的,這一年,謝謝你替我陪在雲澤身邊。”
確實,死守著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挺累的。
一個男人,你再愛他,可他不愛你,你死守著他,有什麽意義?
景榆說得對,莫雲澤不愛她,這真真是沒有辦法的一件事,他喜歡她的青梅竹馬,當年,為了景榆,他不顧兄弟之情,從莫雲赫手中把她奪回來!
如今,她還繼續執著下去有什麽意義?
景榆說完,徐徐離開,仿佛一個戲子,在演完自己的劇情,高傲退場。
而蘇玖卻是倒吸一口涼氣,眼睜睜的看著景榆離開了咖啡廳,她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呯的一聲趴在桌麵上,杯中水濺起,灑了一桌,暈開,成了淡淡的濕意。
她沒辦法忍耐這種疼,隻能抬起手,咬住雪白的手腕,直到現出血色的牙痕,她才茫然鬆開,可是那股子痛,卻已經無可抑製的蔓延開來,傳遍全身。
她垂頭,低語,蘇玖,別信她,別信她,可是,倘若不是信,為什麽會這麽痛呢?
那一刻,她多麽想反駁,景榆,倘若你真的愛他,又怎麽舍得離開他五年?
她初嫁進莫家,不會有人比他更明白,莫雲澤就是一個徹徹底底的瘋子,是她,把他從深淵裏拽出來,是她,親自治好了他的腿,幫他按摩,替她洗澡。
雖然說是氣他的成份居多,可是那是為他好的。
景榆說謝謝,可她憑什麽說謝謝,她是莫雲澤的妻,照顧他是應該的,雖然當初不情願居多,可到底還是夫妻的,夫妻做這種事,不應該嗎?
蘇玖搖搖晃晃出了咖啡廳,她怕自己在多呆一秒,她會失控,她會發瘋!
她不要發瘋,她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不能為一個人瘋,她縱使再愛他,倘若他有別人,她都不會固執的堅守下去,畢竟不是自己的東西,哪怕你用著再順手,也不是她的。
她搖搖晃晃的回到了醫院,小護工還在,瞧見她失魂落魄的臉,忙問怎麽了?
蘇玖搖了搖頭,一句話都不想多說,真的不想說,沒什麽好說的。
她終於明白,為什麽有些人一輩子寧願活在虛假裏,也不願意揭穿真相,因為真相真的好殘忍,她俯下身,微涼的手指拉著蘇哲的手。
仿佛小時候,她拉著他,大聲叫道:“哥,我要去吃西餐!快帶我去吃西餐!”
那時候,蘇哲總會答應,偷偷帶她去吃西餐。
可是,這一次,無論她怎麽喚,她怎麽哄,她怎麽撒嬌,蘇哲都不肯醒過來,她的眼睛又開始發酸,但是不敢哭,隻能拚命的咬著唇,忍住眼淚,一遍又一遍的告誡自己,蘇玖,不哭,不哭,沒什麽大不了的,大不了你離開。
他們的幸福,她不要看!
她纏著蘇哲的手指,交握,仿佛這樣,就能感覺到對方的溫暖,蘇哲沒有睜開,沒有說話,就那樣沉睡著,她終於吐了一口氣:“哥,我有時候挺羨慕你,什麽煩惱都沒有。”
歎息,在舌尖輾轉,良久,她複又說道:“哥,我帶你離開好不好,去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我們重新開始好嗎,我陪著你,等你睜眼的那一刻,第一個看到我。”
蘇哲沒有回答,他怎麽可能會回答呢?
蘇玖說了這些話,挺起身,驕傲的抬起脖子,走出病房,摸出手機,撥打了一個電話號碼:“莫雲赫,上次的條件,我答應你,不過我要離開海城。”
“蘇玖,你想通了?”莫雲赫似乎並不意外她的這一通電話。
“給我一個準確時間,什麽時候可以離開,我不想被莫雲澤找到。”隻怕,這一走,從此再也不見,她沒有辦法留下來,看他跟景榆甜甜蜜蜜。
他們的愛情,她不想參與,也不想祝福,就這樣一走了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