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這場局，到底誰輸誰贏
蘇玖眨了眨眼睛，眼底一片清明，仿佛籠在裏麵的霧氣淡淡散去，那一對有點兒媚意的眼睛裏隻剩下淡淡的涼意，而她不知道是不是要鬆一口氣，還是方才這些話僅僅是想說出來而已，她不知道，隻知道這一刻，她的心突然很放鬆，很放鬆。
也許是壓抑太久，也許是糾結太久，也許是真的放下了。
樓暖與慕安如何，已經和她無關，畢竟，她對慕安感情早就沒了，早就隨著時光的變化而淡淡散去，而今隻剩下淡淡的遺憾，畢竟，慕安是她的初戀。
如果有可能，她真的想跟他走過一輩子。
慕安聞言神色一變，虛化的眉眼有點兒淡淡的顏色，語氣有些不可思議：“你在胡說什麽？”他感覺一切，仿佛在朝著未知的方向發展，可是他並不明白發生了什麽。
他怎麽可能喜歡樓暖，娶樓暖不過是慕老爺子要求的，他根本不想娶她。
如果可以，他是不可能跟樓家的人有任何的牽連，畢竟樓家當年那麽對她，他怎麽可能原諒這些人，隻是時間未動，他動不了樓家，但是早晚，他會收拾樓家。
蘇玖心中掠過一抹隱痛，複而淡淡說道：“慕安，我親眼看到過你跟樓暖在一起。”
“沒有，我怎麽可能跟她在一起，我們訂婚到現在我沒有碰過她！”慕安看著她麵無表情的一張臉，不知道為什麽心底一緊，急促的說道。
蘇玖卻搖了搖頭，手指微微慢緊，輕嗬了一口涼氣，仿佛如煙一般散了：“那從前呢，三年前，樓暖說，你們有過孩子，這一點你也要狡辯嗎？”
慕安的臉色突地變得如雪，微微闔上雙目，像是不能回憶起的過去，陽光落在他臉上，他的臉竟然有一絲透明之感，仿佛虛化的水晶，他低低說道：“那隻是個意外。”
“所以，你們有過孩子，三年前，你們就已經在一起了，慕安，這樣騙我，真的好嗎？如果你喜歡樓暖，不防直接告訴我，不用這樣苦苦瞞了我三年！”她仰起頭，說起這段過去，她以為早已經不痛了，可是心底還是澀澀的疼，仿佛那些曾經，突然扒開。
雖然已經結疤，可是一揭開，還是生不如死的疼，血淋淋的冒著森然的血。
曾經以為，不會再痛，可是沒有想到，今天仍會這麽疼，蘇玖，你還對慕安沒有死心嗎？還是說，今天的一切，刺激的她方寸大亂，她現在已經沒有理智可言了。
“蘇玖，那是意外，我以後會解釋給你聽。”慕安的眸色掠過一抹沉重，語氣盡是苦澀。
“我不想聽，我們已經過去了，你跟樓暖如何已經跟我無關。”蘇玖決絕的說道，她跟慕安已經不再可能，何必再添困擾呢，所以，她吐了一口氣，仿佛想把心底的鬱悶都吐掉一樣，目光微沉，帶了一絲執著的不堪：“慕安，我們兩個都過去了，不要再提了。”
多說無益，說多是錯，一切是錯，所以，何必呢？
陽光這會兒微沉，輕淡，籠罩在男人臉上，似乎含了一層淡淡的陰影，他的眸色微沉，如同涼薄的墨，他的唇稍有些顫抖，仿佛有些克製不住的顫抖，他苦澀的開口：“小玖，你為什麽不肯信我？如果是莫雲澤發生了這種事，你會豪無怨言的信他嗎？”
這個問題，就如同刀子一般戳在蘇玖心裏，她今天為何失常，不過是親眼見證了那一幕，那一幕，如今再想起，依舊是鑽心的疼，她感覺自己的血液再一次凍結，將她冰封住，仿佛永身葬在暗無天日的冰窟之中，她用力握住掌心，叩緊，指甲陷入血肉之中。
她望著天邊，眸色深沉，似墨，仿佛又籠了一層淡淡的煙：“慕安，我們在談我們之間的事，跟莫雲澤無關。”她的聲音極輕，可是氣息卻有些不穩。
眼眶驀地一紅，心酸又不可抑製的在心房掠開。
“小玖，說到底你不信我，我們認識幾年還不如你嫁給莫雲澤一年時間。”說到這裏，竟然涼涼一笑，那笑涼薄的不得了，讓人竟然有幾分不忍直視之感。
蘇玖撇開目光，盡力穩住情緒：“慕安，我們的事跟他無關，我是信你，可是我更相信我眼睛看到的東西，樓暖給我的那份資料，孩子雖然沒了，但是那確實是你的，這一點不能否認，你向來不喜歡她，但是你卻跟她有過孩子，你讓我怎麽想？”
“那莫雲澤呢，他同樣跟景榆有過孩子，那你有怪過他嗎，小玖，你對我不公平！”慕安突然不受控製的吼了出來，眸色沉的如同天邊墜落的星，可畢竟受傷了，如同困獸一般。
“你怎麽知道這件事？”蘇玖一驚，下意識的問道，景榆的事，向來是莫家的秘密，就連莫家都沒有幾個人知曉這件事的過程，為什麽慕安會如此清楚。
這裏麵是不是有她不知道的事情，還是慕安跟景榆的交情匪淺？
這一切的一切讓她的眸色難掩懷疑，她看向他，眼睛裏已經沒了信任，反而帶了一絲淡淡的疑惑，慕安仰起頭，輕歎了一口氣，說到底，蘇玖已經不信他了。
他說什麽，她都懷疑，如果是莫雲澤，他會如對他一般這麽懷疑他嗎？
他不知道，可他知道，現在蘇玖心中，最重要的那個是莫雲澤，而非他慕安，他吐了一口氣，感覺心底仿佛有什麽東西壓著沉甸甸的，讓他喘息不得。
他看著她，眸色裏不再清澈如泉，有一抹受傷一掠而過，可是很快，他吐了口氣，竟然勾了一絲淺淺的笑意，如花一般，輕拂而過，可眼底，是受傷的疼：“小玖，我怎麽知道的我現在不能告訴你，走吧，我送你回去！”原本以為，他跟她之間回到這裏。
最起碼，有他們兩個彼此的回憶，至少能喚醒她對他的一丁點兒的愛意，可是沒有，他從她眼底看到了懷疑和不信任，這種不信任直接擊穿他所有的堅強，讓他悵然若失。
讓他對她生起了一抹絕望，他低垂著眸，緊緊攥著拳頭，克製不住的悲涼像是潮水一般包裹著他，讓他，失望，失望，除了失望還是失望。
蘇玖一怔，看到他眸底的拒絕和堅持，不由一怔，她方才是不是做錯了，是不是此舉傷了慕安的心了，可是她沒辦法不懷疑，如果慕安解釋，或許她會聽。
可是，他一句話都不說，甚至沒有解釋，讓她如何信他，這幾年，他們分別太久，再也不是當初的彼此，她不了解他，他同樣不了解她，所以，他們曾經的愛戀也隨著歲月的長河慢慢淡去，也許初戀真的純真，可是在曆經時間長河的摧毀，他和她還是徹底散了。
走著走著，你不見了，突然，我亂了。
“慕安？”她遲疑的看著他：“你可以解釋給我聽的，隻要你說，我就信！”
不知為何，她突然加了這麽一句，眸光定定的看著他，因為哭泣，眼睛有些浮腫，可並不影響她的美麗，她的目光仿佛攏了一抹水霧，淡淡如同薄薄的水霧。
慕安的步子微微一頓，有些遲疑，可很快，他繼續往前走，聲音遠遠的飄過來：“我無話可說。”他不能解釋，有些東西，他沒辦法說，樓暖肚子裏的孩子確實是他的。
除了這個，他竟然不能解釋別的，他慕安該有多可悲啊！
可，縱使這樣，他心底僅存的一抹卑微還是想讓她信他，哪怕一分，他都願意！
可是，她不信他，這個認知，如同海嘯湮滅了他心底僅存的那一抹幻想！
“慕安——”蘇玖還想再喚，但是瞧見他決絕離開的身影，不知為何，心突地一酸，她跟慕安怎麽就走到今天這個樣子呢，怎麽就變得如此互不相信了呢！
縱使她懷疑慕安，為什麽要剛剛問出那樣的話，讓他惱羞成怒，對她失望至極，這樣真的好嗎，她曾想過，就算他們不做戀人，亦是可以做朋友的，可是這一刻，她突然覺得自己錯了，錯得離譜，這麽傷害慕安，真的好嗎？
當年就算他突然不告而別神秘消失，她心中有怨有氣，可是過了這麽久，她已經嫁給莫雲澤，而他身邊有了樓暖，他們也應該做朋友，哪怕不能再在一起，至少相見相視一笑，盡在不言之中，他們可以互相理解，互相支持，可是為什麽會走到這一步呢？
兩人一前一後到了停車場，慕安直接問了一句：“送你回莫公館？”
蘇玖一怔，張了張嘴：“慕安，你聽我說，我並不是不信你，我隻是想要你給我一個解釋，隻是一個解釋，隻要你說，我就信，可是你為什麽什麽都不肯說？”
慕安目光淡淡，已經沒有了方才的憤怒和絕望，他的眸色很淡，淺淺如水，輕輕掠過，仿佛雲煙一般風清雲淡：“你回哪兒？莫公館還是哪裏？”
他並不打算再回答有關方才的任何問題，目光清淺如墨，淡的沒有絲豪感情。
蘇玖垂頭，握拳，將身子放軟，靠在後座上：“送我去醫院吧！”她報了一個醫院的名字，正是蘇哲所在的那家醫院，莫公館，她不想回去，所以現在能去的隻有醫院了。
兩人一路無話，慕安擺明了不願意多談，蘇玖幾次想說點什麽，可是那被他眼底的冷漠和淡然打敗，索性隻能閉口，到了醫院，蘇玖下車，對他說了一聲謝謝。
慕安搖了搖頭：“蘇玖，我不想我們一直這麽陌生。”說完，輕輕踩了油門，車子滑走，等他遠去，眸中才慢慢浮起一抹陰冷，蘇玖，你為什麽不信我？
為什麽？為什麽你要相信莫雲澤，倘若你知道莫雲澤娶你的真正動機，你還會愛他嗎？
現在不能急，縱使他心底有濤天怒火，現在還在步步籌謀，他不能放任自己的失敗，他要一勞永逸，讓蘇玖徹底屬於他，蘇玖，你是我的，從今以後，你的生命中隻能有我！
而這一局，到底孰輸贏，現在還為時尚早，早晚有一天，他會奪走屬於他的一切，包括蘇玖，想到這裏，慕安眼裏勾出一抹陰冷之意，從後視鏡裏看到遠處那一道粉影。
突地，就那麽笑了起來，蘇玖，最好的的獵人，會有最足的耐心，因為隻有等待，才能享受捕獵的那種樂趣，所以，他不急，但是，早晚有一天，他一定是最大的贏家。
幹淨如洗的病房裏，蘇哲還在昏睡，照顧他的護士特別細心，把窗簾拉開，陽光蔓進來，海藍色的窗紗如同海洋一般，輕輕浮動，美的如同一張畫兒。
蘇玖進去的時候，護工正在低聲跟蘇哲說著什麽，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聽懂，就那樣一直說著，聲音放得極輕，怕驚擾了他似的。
“你在做什麽？”蘇玖進病房的時候，正好看到這一幕，看了好一會兒，才出聲。
那名護工抬起頭，模樣周正，臉上有幾分青澀之意，應該是剛大學畢業不久：“蘇小姐，您好，我是照顧蘇先生的護工，你可以叫我小周，醫生說，像蘇先生這種情況，最好能陪他多多說些話，回憶些過去，他說不定能想起些什麽，盡快清醒過來。”
蘇玖略略點頭，輕嗯了一聲：“那麻煩你了，小周！”
“沒關係，我聽過蘇先生的事，對他的遭遇特別同情，不過，蘇小姐，我覺得蘇先生那麽做，一定是因為你是他妹妹，她覺得你比他活著更重要。”小周不知道從哪兒聽的小道消息，抬起著，眼眸清澈，認真的說道。
不知為何，蘇玖心底一酸，輕輕嗯了一聲，笑著道了聲謝。
“我跟我哥有些話要說，小周，你先去忙別的吧，有什麽事，我會再叫你！”蘇玖很久沒有聽過這樣的話，當年，車禍之後，樓瑾之一把將她從血泊裏提了出來，勒住她的脖子，怒聲質問：為什麽死的不是你，為什麽死的不是你？
就連舅舅他們也是不理解的，隻有這麽一個陌生人，這麽關心她。
說不感動是假的，說不動容也是假的，蘇玖鼻腔裏躥上酸意，難受，她抬手，佯裝若無其事的揉了揉鼻子，等那個護工離開之後，她的眼淚才輕輕的飄落下來。
不偏不倚的砸在蘇哲的手腕上，那滴淚清澈如洗，但很快順著他的手背暈了下去。
“哥，為什麽當時死的不是我，為什麽你要保護我，哥，你知不知道，現在我恨不得躺在這裏的人是我，這樣我不會這麽痛苦，不會這麽絕望，哥，你好狠的心，把所有的悲傷都留給我，自己一個人靜悄悄的躺在這裏，哥，你知不知道，你很過份？”
她帶著哭腔的聲音在病房裏空蕩蕩的響起，指責，怒罵，可是沒用啊，那個人躺在那裏一動不動，就像一個永睡不醒的王子，在靜待著他的公主到來，將他吻醒。
蘇玖將腦袋放在病床上，跟他並貼在一起，可以感覺到他皮膚上的涼意，她忍著痛意柔聲說道：“哥，你知道嗎，小玖現在好怕，你快點醒過來，幫幫我？”
“哥，你不知道，這幾年，我是怎麽過的，可是你為什麽不醒過來呢？”她歎了一聲，提氣，又抽氣，想壓抑情緒，卻適得其反，隻能放釋發泄一般。
“你真的忍心讓妹妹這麽痛苦，這麽為難嗎，哥，你最疼我了，可是你現在怎麽不疼我了？哥，你真的不要小玖了嗎？”蘇玖抬起頭，淚一串一串的滴落下來。
清澈的淚暈染了雪白的枕巾，滴落在蘇哲臉上，溫熱的淚水帶著微微的鹹意。
她微微仰頭，繃緊脖子，輕吐了一口氣，怕自己太聲驚醒了沉睡的人一樣，捂著嘴，壓抑住自己喉嚨裏麵的哭聲，蘇玖站起身，仰著頭，努力把眼淚逼回去，自從五年前出事之後，她大哭大鬧過之後，知道哭泣是這個世界上最沒用的東西。
所以，從那以後，她不再哭，哪怕忍的得再苦，再痛，熬得再累，再難受，她都不哭。
因為，哭泣是弱者的表現，而她不能是弱者。
她以一已之力撐起這個家，將蘇哲照顧得周周到到，因為她如果軟弱了，誰替她堅強，一夕之間，家族變故，快樂幸福離她遠去，她的世界一夜之間支離破碎。
她曾經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一夕之間跌落凡塵，咬牙，一步一步走來，仿佛步步泣血。
緩住了自己的情緒，蘇玖提了一口氣，臉上掛了柔柔的笑意，用一種天真奇異的語調說道，仿佛像從前跟蘇哲撒嬌一樣：“哥，早點醒醒，好嗎？小玖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她站起身，目光微沉，仿佛恢複了從容冷靜，隻是眼角的微紅讓她看起來有些許的蒼白無力，她走出病房，外麵陽光很暖，可是她的心卻冷，如同跌入地獄一般。
看著徐徐朝她行來的女子，嘴角勾起一抹冷意，為了哥哥，她必須堅持下去。
直到女子停在她身前：“我們能談談嗎？蘇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