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4.價值平衡
前座秦輔突的開口:“阿羲,其實……”卻被古羲幽沉的目光一掃,話給吞咽在了喉間。之後古羲沒有再逼問的意思,我反倒惴惴不安之極,心底深處潛藏的恐懼在滋生而出。
那年除夕前一夜我回了鄉,但卻沒有見到老媽。洞開的屋門,空寂的家,一切都讓我如墜地獄深淵。陽台上擺放七星麒麟獸的位置已經空了,不用腦子想都知道老媽的失蹤是因為什麽,我沒有了特殊的眼力無法看清屋中曾有過誰的腳印,也看不出任何跡象。
向小區裏的幾位大媽打聽,都說老媽上午還喜滋滋地去菜場買菜,稱自個閨女晚上要回來過年了。之後就沒見老媽再出門,而我是下午三點回到家的。
我去找了那警察同學幫忙,即使失蹤時間未到也幫我備案搜找。可是無論是查小區監控還是什麽,從中午起到我回到家這段時間,根本沒見老媽走出小區,也沒有陌生車輛進出。
那年,是我過得最冷的一個除夕。
後來我記起了一個被忽略的事,古羲在第三次遊戲時曾以老媽作要挾,當時我情急之下逃出了地下圍城並且讓老媽快速轉移。之後破解出來是古羲有意布局誘我,而直到除夕之前老媽也都沒有事自然就將這茬忘了,回頭再想他說得哪一件事沒有實現的?
說要拿走我最寶貴的東西,於是就將我的特殊眼力給抹去消失了;說何知許在常城也不可能有假,隻是這個動手的時間沒有說是當下!
那一刻我當真是恨到咬牙切齒,既然有心從我的世界消失無蹤,為何還要到最後擺我一道?搶走七星麒麟獸也就罷了,連老媽都不放過!所以三年的煎熬在再見他時,我幾乎崩潰,恨不得食其肉吃其骨。因為這隻證明,所有的一切都如我分析和推斷的,否則他會消失到天荒地老,永不在我眼前出現!即使窮盡一生,我都不可能找得到他。
當發泄過後腦子終究逐漸清醒,獨自在沙發上輾轉一夜也沒想到要拿什麽來與他談判。直到在那個長生俱樂部裏看到被關押的何知許,我知道籌碼終於來了。
甚至等不及好好整理這些訊息,就在車上與他對峙了起來。在任何時候我都可以冷靜自持,唯獨麵對他時,一個眼神一道輕諷的語調,都讓我克製不住自己。
“秦輔,停車。”一聲沉令之後車子停在了路邊。
隻覺指尖的熱度驟然而離,他推開了那邊車門已經下了車。秦輔忍不住打開車窗問:“阿羲你去哪?”但蕭漠的背影在被車燈拉長。
秦輔回過頭來,“不追嗎?”我回問過去:“我為什麽要追?”秦輔被氣笑了,“你就倔吧,三年前惺惺念念地找他,現在嘴硬,等他真一走了之時再後悔莫及。”
我透過車窗凝定那越走越遠的背影,幽聲而道:“早就後悔了,後悔當初不該認識你們。”想了想,與他們相識根本就是有預謀的,若要追其根底應該追溯到十幾年前,我不該隨了主流去交筆友。或許,那樣終可以逃過此劫。
“隨便吧,怪沒意思的。”秦輔似乎厭倦了與我對話下去,一踩油門,車子如箭一般飛掠了出去。與某道身影插身而過時,我秉持著不去移轉目光。
山道口,我窩在樹下坐著。秦輔把車熄了火停在路邊,靠在車身上一根接著一根的煙抽著,過了十多分鍾有道身影走了下來。眼皮底下一雙漆亮的皮鞋站定,頭頂是幽沉逼人的目光在盤旋,隻聽漠然的語音道:“走吧。”
重新坐進車上座位有了改變,我還是坐在後座但卻是一人,古羲坐在了副駕駛座上。
還是秦輔打破的沉寂:“他們對那黑金蟾好像沒有心動。”
以為那人像之前一般不會回應,卻沒想他徐聲而道:“有沒有動心不是看當時的態度,三天以內林東必會找你。”就在這時,秦輔的手機響了,他立時笑了起來:“不用等三天,現在就上鉤了。”顯然來電者正是林東。
但秦輔隻是聽了幾句就再度停了車,並且回頭向我看來,“找你的。”
我沒動,手機被古羲在屏幕上劃過變成了免提,在秦輔示意我出聲時輕咳了下,果然對麵林東的聲音傳來了:“常小姐,你看我這記性,那幅畫的錢還沒給你轉過去呢,報個戶給我,現在立刻給你轉過去。”
本想拒絕,但抬頭見他們二人都在看著我,出口的話變成是:“你稍等一下,我找下卡。”
等我報出卡號後不過數秒,林東就道:“已經轉過去了,你查收一下。”我嘴角略有抽搐,突然間多了五十萬還來得這般莫名其妙。就在我不知道要說什麽時,林東卻又道:“對了常小姐,畫的落款還沒有,你看什麽時候方便?”
我輕聲回:“今天出門沒想過要作畫,所以沒有帶印章,林先生如果方便的話可以把畫送到時光傾城來,我隨時都可以為你蓋上。”
林東似沉吟了下道:“啊呀,這有些難辦啊,讓別人送過去吧我又不放心,怕把畫給弄壞了;可我近日剛入主Y市,事務實在是多,不知常小姐能否抽個空再過來俱樂部,我把畫先擱放在這邊呢,到時會有人接待你。”
聞言我不由諷笑,五十萬隻不過是台階,真正的目的在這裏呢。
再去看前座兩人的神情,嘴角的弧度拉得就越大了,口中應承:“好吧,林先生定個時間我過去一下。”然後林東如預料中的將時間定於明天。
手機掛斷後秦輔問古羲:“你怎麽看?”
“如果不是借力打力,就是有人動了別人的東西還露了痕跡。”
古羲轉回身後就意有所指地丟來這句,秦輔看了我一眼聳聳肩聰明地閉嘴。車子停停開開幾番,回到公寓樓下都已經快午夜十一點多了。
電梯中就我跟他兩人,氣壓很低,但直到進門誰都沒有開口。
他一進屋就去了洗手間,很快裏麵傳來水聲,等到他麵色蕭冷出來時頭發上還滴著水珠。我坐在沙發裏看著這一幕,錯生時空穿梭之感,不算遙遠的記憶裏也曾有過這般情景。
從臥室再走出來的他已經換了一件白色睡袍,但等仔細看時那睡袍偏小,好像還是我的。隻見他落座在沙發裏後就把夾在手上的一支煙給點燃了,還開了電視漫不經心地換著頻道,一點都沒有要與我談話的意思。
我卻是忍不住開口了:“你到底要怎樣才肯和我談?”
淺淡的眸光清平落於我身:“先把你身上別人的味道洗幹淨了再來找我談。”
我的身體一僵,心髒漏跳了一拍,去臥室拿了幹淨的衣物進浴室並多此一舉地反鎖上了門。連自己都覺得諷刺,他如果真要進來,那一扇門豈是能抵擋得了的?
十分鍾後我一邊擦著頭發一邊走出來,挑了離他較遠的椅子坐下。剛才在洗浴時腦中一直在晃著他那句話,分析之後得出的結論讓我驚愕:他似乎已經洞察了我!
見他仍一語不發,咬了咬牙道:“我不知道你們有什麽目的,但我想發現的一些事應該能夠幫到你們,而且明天林東又約我再去那俱樂部,用兩個換一個,你不虧。”
“兩個換一個?你打算換哪一個呢?”
我本是一怔,反應過來他意思後立即道:“當然是我老媽,那隻青銅器你要就拿去。”
他勾起了唇角,語帶諷意的:“你倒是大方,要知道那東西可是你父親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給拿回來的,當初我也給你分析過其中厲害了,應該清楚它的意義遠不止表麵來得簡單。”
我定視在他臉上,一字一句道:“我不是你,為求目的不擇手段。老媽與一件死物相比,根本不是什麽選擇題。”
“那你就不怕我把沒有利用價值的直接處理了?”
倒抽一口涼氣,心口砰砰直跳,雙手握緊了手中的毛巾瞪著他:“你不會!”
“哦?說來聽聽。”
垂落雙眸定在某一點,“你也說了是沒有利用價值的才會舍棄,就像對我一樣,我之餘你還存在價值所以你從未打算放過我,而老媽則是你能用來要挾我的工具,也非無價值的。”
我話一落就聽到他沉沉笑了起來,驚鶩地抬起頭時看他眉眼雖慵懶但眸光卻冷厲,以前他是蟄伏在暗處的獵豹,那此刻就是走於人前披上外衣的狼,同樣的,盯著我的目光就像是看著一頭獵物,隨時都有可能撲過來將我撕得粉碎。
在唇角笑意漸漸斂去時,他說:“小願,三年不見改變很大讓我很驚喜,不過還是不夠了解我。”我在心中默默譏諷:這世上誰能了解你?自問沒那本事。
突的他語鋒一轉:“坐那麽遠幹嘛?給我過來。”在我繼續不馴地一動不動下,他直接起身大步邁來。有那麽一瞬我想要跑路,可是直到他來到跟前也沒有動,下一秒他彎腰把我從椅子裏抱起,卻發現我的雙手死死抓著椅板的下方,因他動作而連帶的將椅子都給起了。
他似笑非笑著低眸看我:“你是打算與這張椅子同根相連了?”
我的回應是手突的一鬆,椅子傾翻而倒砸在了他腳背上,他的眉宇間微不可察地蹙了蹙,卻沒有多說什麽轉身抱了我坐進沙發裏。
隨而把毛巾往我手中一塞,理所當然地道:“給我擦頭發。”
我真想吼他一句:憑什麽?事實也用眼神這般示意了,但他一句話就讓我偃旗息了鼓:“想聽我說關於你母親的事就最好別故意跟我唱反調。”他的口吻像在對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訓斥,可偏偏又掐中了我的命脈。
隻得半跪在沙發上,拿著那塊我剛擦過頭發的毛巾為他服務。
“首先,價值平衡不是你想得那麽簡單的,真要控製你我有的是辦法,用不著拿個老太婆來做要挾,所以你與你母親的價值鏈不成立;其次,你犯了個致命錯誤:將自己估值太高。”
本來我是在認真聽他說著這些,可聽到此處心口某處就不由鈍痛起來。
他是在諷刺說我遠沒有自己想象的那般有利用價值,所以也不值得他用老媽來做要挾?但他在頓停之後說的卻與我所想有出入:“你當林東明天叫你回去當真隻為敲個印記那麽簡單?進去後能不能出來都還未見得呢,居然也敢以此來跟我談條件。”
“你是說……他們會抓了我用來要挾你嗎?”
一聲沉冷的笑讓我心裏微微發毛,“他們還想要我手中的黑金蟾呢,又怎會與我撕破臉?不過是你那點伎倆被識穿罷了。”
我抿唇不語,但片刻之後古羲的語調變得冷涼之極:“還不肯說嗎?不過就是碰到個何知許,至於掖藏這麽深嗎?”
我是真的說不出話來了,剛才他意有所指時就有懷疑可能被猜到了,可又覺自己沒露任何破綻他怎可能會知道。卻沒料還是被他一語中的!
隻聽他冷哼了聲緩緩道:“你回座時我就聞到你身上有他的氣味了,雖然你指尖的血不是他的,但從氣息來辯他肯定受傷了。是不是還被囚禁了?想救他所以與人交手了?”
已經不知該如何形容心中的震驚了,他單憑我身上殘留的何知許的氣息就彷如親見般推測出了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