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反目
等坐起來後才想到入睡前似乎是坐著的,現在卻座椅被平放了。斂去雜念我暗暗伏低了欲圖通過車窗去看清那人是誰,等看到是熟悉的輪廓時不由失笑,怎麽剛才我會以為是羽出現了呢?
來人是秦輔。
他與古羲兩人並沒留意到我已經醒來,靠在一塊邊抽著煙邊低聲交談,語音穿透過車窗傳進來。秦輔:“秦舟那邊動身在路上了,我帶來的人已經安排上山搜捕了,隻要他還在,就逃不出咱掌心的。”
古羲輕嗤出聲:“你太小瞧這人了。幾番博弈我都沒贏也沒輸,很多年都沒有這種棋逢對手的感覺了。”
我是第一次聽古羲對一個人有這種肯定的評價,顯然秦輔也是,隻聽他驚愕地忍不住揚高了聲:“真這麽厲害?從沒見你對誰這麽忌憚過啊。”
古羲:“倒不是忌憚,是心思城府樣樣都不亞於我,謀定而後動,還會奇門遁甲之術。秦輔,你說這麽一個人會那麽簡單就被你派去的人搜到嗎?”
“那你還叫我帶人來?”秦輔感到不解。
“古有圍魏救趙,今就有圍山辨向。”
我聽得不解,既然找不到羽這個人,那讓秦輔派人圍山又有什麽用?突的腦中靈光一閃,頓然明白了,是幌子!他故意讓羽以為我們把全副注意力都集中在山上,這樣一來他若有後招就可能肆無忌憚,也會中了古羲的計。這招不叫圍山辨向,而該叫引蛇出洞!就是不知這蛇能不能請出來了。
是秦輔彎腰不知幹什麽時看到我醒了,他立即就笑了起來,隨後古羲也回轉過身來,隔著窗子低斂了眉眼看我。秦輔直接拉開了後車門,站在車外故意怪腔怪調地說:“誒誒誒,你一個人要把前後座位都霸占了啊,椅子放這麽平,後麵哪還能坐人?”
我連忙把座椅給搖起來,可秦輔一隻腳剛抬進來,就聽到古羲在那啐道:“在這耍嘴皮子,你事都辦完了?”秦輔回過頭,“古大少爺,你爺爺我趕那麽遠的路跑這山溝溝裏來,至少也得讓人喘口氣吧。”
古羲回駁:“兩根煙都吸完了,你這口氣還挺長的。”
“滾犢子!”秦輔笑罵出聲,卻是把腳縮了回去,沒好氣地邊走邊說:“我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跟你一塊做發小,從小被你算計起,到了現在還要為你當牛做馬。”
古羲笑笑繞回到駕駛座坐了進來,我看秦輔很快身影就沒於剛垂臨的夜幕中。倒不擔心他倆友誼破裂,就憑古羲一個電話就能把秦輔隨叫隨到這一點,可看出他倆關係很鐵。令我好奇的是:“這時候你讓秦輔去幹嘛?”
“他一個地方領導到這種小鎮來考察,不要去走個場呀。”
我似懂非懂地點頭,正要再問其它,突然見剛剛走遠的秦輔朝著這邊又跑了回來,而且神色間有著焦色。下意識去看古羲,隻見他沒了剛才的輕鬆,安靜地等著秦輔跑過來拉開後座一屁股坐進,秦輔看了眼我欲言又止。
古羲蹙了蹙眉:“什麽事?”
“阿羲,秦舟出事了。”
我不知道古羲車子是何時修好的,可能是在我沉睡時候;也不知道何時童英也來了,隻知道這時車子疾速飛馳在回程的路上,是由童英開的車,古羲和我都坐到了車後。車內氣氛很低迷,沒有人開口,我不說話是因為不知道秦輔口中說的秦舟出事到底是發生了什麽,而古羲不開口則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麽。
是想本可以將這布林鎮真正變成圍城讓羽無所遁形,卻因事有變化而不得不放棄?還是在憂心出事了的秦舟?從他上回與秦舟的相處上看,雖然沒與秦輔這般貧,但關係應是不錯,而且秦舟是站他這一派的暗子,定然不能失。
所有的猜測在看到那輛高速公路上被擠壓的不成型的汽車時都化為烏有,我本想跟著古羲下車,但被他沉聲喝令呆在車裏。他與秦輔站在一塊,臉沉的都能凝出水了。
黑漆暗光下,我看不清車子裏到底還有沒有人,隻想著假若真有人在估計難有命活吧。
秦輔回身時突的一腳踢飛了什麽,剛好朝我這飛來,而我的窗戶是開著的,隻覺額頭一刺疼,下意識地抬手而抹,卻是抹了一手的血。
古羲掠掃過我的臉,眸光沉了沉,嗬斥:“秦輔,不長眼睛嗎?”
秦輔也隨之向我看來,卻冷笑出聲:“踢的就是她!若非是她,秦舟會擋這禍?”
我心中一頓,秦輔在說什麽?秦舟出車禍和我有什麽關係?古羲也是如此說:“關她什麽事?別在這發瘋。”
秦輔揚起手指隔空指向我,“跟她沒關係?阿羲,你當我傻呢?那人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引她前去,如果沒你從中阻止,這時候她被扒掉一層皮都有可能。現在逼急了從外圍直接對秦舟下手,而我們明知這裏頭的文章還不得不被牽著鼻子走,呸!真他娘的夠窩囊的。”他情緒激動到爆粗口,以前的斯文和優雅都不見了。
我看不到自己的臉色,但知道這刻一定是煞白了臉。秦輔的話挑得很明,事實上從謝小琴起也早有所悟,這個鎮、那些信,都是為我而設的局。假如這次我是一個人來,恐怕真如秦輔所言的被困在圍城裏扒掉一層皮還得苟延殘喘著解那城牆之秘。讓我心驚的是秦輔說秦舟出事也是被那羽策劃的,意在破古羲撒開的這張網。
古羲眯起眼,語聲危險地問:“那你說該怎麽著?”
“既然網已經撒了,魚餌不丟進去怎麽引來大魚?”秦輔邊說著邊朝我陰沉地飄了一眼,其意顯然。
我的目光緊盯在古羲身上,深知決定權不在秦輔,而在於他。老實說我並沒有太過擔憂,甚至還有著某種篤定,圍城裏我們也算是經曆過生死了,如果古羲要用我去引羽出來,這時候我們也不會在這裏了。
果然聽到古羲涼涼丟出三字:“不可能。”
秦輔冷笑出聲,“阿羲,你變了。以前的你從來不會畏首畏尾,現在為了個女人卻瞻前顧後。如果秦舟有個三長兩短,到時候別怪兄弟我下手無情。”
撂完狠話秦輔就憤然而走,與和他一同來的諸人驅車呼嘯而離。
古羲重回車上時臉色是鐵青的,抽了紙巾來擦拭著我的額頭,其實並不嚴重,就剛好被小石子刮破點皮,但看他陰霾的表情令人噤若寒蟬。童英幾度從觀後鏡裏看過來,終於忍不住小聲喚:“羲哥……”可剛出聲就被古羲冷斥:“閉嘴,開好你的車!”
這火勢蔓延程度,方圓之內最好是不要有人。如果可以,我也想離他遠遠的,可是在車裏想躲都沒地方躲。尤其是當我貼近車窗想離他盡量遠時,突的被他長手一拽拉了過去。
身體間沒了縫隙,感受著他身上低迷的氣息,我的目光落在他的掌上,想了想將之攤開,在其掌心比劃了一個字。轉瞬之間車內氣氛變了,就連童英也似有所覺地抬起了眼向後看來。而我的下巴被一根手指輕輕抬起,對上那雙幽沉如潭的眼。
那裏麵剛剛還在的怒焰此刻都煙消雲散,隻剩無人能懂的幽光。我沒有動,就連目光都沒有避開,任由他看著。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看到那眼睛裏有了欣賞的笑意,不由也抿起了唇角。那之後,雖然仍然沒有人說話,但至少車內氣氛是寧和的,古羲一直都抓著我的手,神情麽……是他一貫以來的諱莫如深。
車子始終都在行駛,早過了該下高速進入津京區的匝道口。我一點都不擔心車子會開往哪,因為主事人就坐在旁邊呢。
可肚子會餓,連續幾天都是有一頓沒一頓的,所以當童英把車開進一家服務站,我幾乎一停車就推開了門率先走進了餐館。可惜不是餐點,很大的地方卻空空蕩蕩的,除了幾個夜間值班的人坐在那打著瞌睡就沒其他人了。
最後我隻能走進二十四小時便利店,走了一圈手上拿了三桶泡麵。遞給童英時她什麽都沒說就去開水間了,但是古羲卻半點都沒接過的意思,聳了聳肩,隻得自己拿著兩碗泡麵去泡。這東西雖然一直被公認為垃圾食品,可當那香味飄出來時,就是有一種無法抵擋的誘惑。
等我回到門庭冷清的餐館時,就見童英一人在悶頭吃著,卻不見古羲蹤影。擱下泡麵在桌上,我就走了出去,某人太紮眼,一眼就看到他靠坐在車前蓋上聽電話。
走過去時,剛好他放下了手機。腳下驀的一頓,從我這側後的角度能依稀看到他在用手機劃動屏幕進入了照片裏麵,因為剛好被他肩膀擋了大半,所以看不清他在看什麽。心中冒出一個很幼稚的念頭:他的手機裏會不會藏著誰的照片,然後每當想起時就去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