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秘密

  失落地轉開眸光落及那城牆上,一塊塊大小相近的石頭有層次地堆砌而開,隱約還有斑駁的痕跡述說著它年代的久遠。


  咦,斑駁的痕跡?

  我倏的拉近視線距離,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城牆,從上到下一點點搜掠過來。隨而一把奪過古羲手中的手電筒,也不多解釋隻道:“你站在這裏別動,一會看看能發現什麽。”


  說完我就往回奔,剛剛他是站在石門的位置的。等我跑到石門處,我回轉過身將燈光朝著古羲打過去,立即揚聲而問:“能看到什麽嗎?”


  過了片刻,他沉暗的語聲飄來:“你先過來。”


  我立即利索地又跑回到他身邊,一臉期待地看著他重複了問題:“你看到了什麽?”隻見他的目光從我臉上移轉到城牆,我笑了,他明白了我要表達的意思。


  之所以在光界交接點能夠看到他的身影一晃而過,那是因為明與暗的反差在某一瞬間就像是一麵光鏡,可這仍然構不成那麽遠的距離能將古羲身影映照過來,就是能也隻會是極小的人影。真正的原理是,點影成像!


  點影成像,點從何來?點從那帶了年代感的城牆上來。光從石門照射到這裏,剛好是光暗臨界點,使得此處成為一麵光鏡,而古羲的身影從石門前的城牆起就被城牆上無數個肉眼看不清的點層層折射一路延伸,直到撞上這麵光鏡成像。


  古羲也笑了起來,伸手撫了撫我的腦袋說:“知道你這發現意味著什麽嗎?”


  我難得傲嬌地抬了抬頭,“這還用說?意味著不光石門另有乾坤,連這城牆都藏了秘密。”


  “那是藏了什麽秘密呢?”


  聽他又問了句,我也學他用小眼神飄了眼道:“這不是該你來想的嗎?”


  終於見他有怔愣的時候了,轉而失笑著搖了搖頭,卻在瞬間笑意漸漸斂去,一字一句問:“為什麽連肉眼都看不見的細孔你都能發現?”


  我看他眉眼幽深認真,甚至眼底隱藏了一絲嚴肅。這是我自認識他以來第一次用這種眼神看我,心不由惴惴不安起來。


  知道說與不說的選擇在我,但是一念錯可能結果就不同。遲疑之後有了決定,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迎視著他的眼我說:“假如我告訴你,我的眼睛與別人不同你相信嗎?”


  “哪裏不同?”


  靜了一瞬,我答:“打小我就喜歡盯著一些旮旯角落的縫隙看,看著看著就發覺自己能看到一些別人看不到的東西。可能你會覺得我說得抽象,但事實就是這樣。這世上沒有完全一模一樣的東西,哪怕仿製,都會有其偏差。可能就是因為如此,我才走上畫畫這條路的吧,我發覺很多看到的模糊概念能通過畫來呈於紙上。有人說我畫的是叫抽象畫,可是沒有人知道,我畫的每一幅畫都是真實存在的物或者景。隻是可能視角不同,我與正常人所看到的就也不同了。”


  “所以你的拚圖不是靠記憶?”


  我點了點頭,若要論記憶力,或許我要比普通人要好一點,但當初與鹿野相比是不可能贏的。當我眼睛接觸到圖案,那點與線就會在腦中自動交匯形成一幅畫,而這畫卻並非是正常視界裏看到的,如果硬要給個解釋的話,我覺得更像是——心畫。


  自古有心算,那麽有心畫也不足為奇,當然我這心畫是建立在自己這特殊的眼睛上的。


  古羲唇角微揚:“有意思。雖然早有察覺過你的眼睛可能對尺度測量有著特殊的敏銳力,可後來又見你對尺度沒有精細的概念,一直都覺得疑惑,你到底憑借什麽來判斷我那四疊錢的差異,又是如何丈量青銅馬的刻度的。”說到這他劃轉過眸凝於城牆上,誌得意滿道:“一個能夠超越正常肉眼視界範圍的人,那些小兒科的又怎會難得到?”


  我被他說得有些不好意思,赧然說:“也沒你說的那麽神啦,就是看的深入一些。有時候也會覺得困擾,尤其是在兒時不明白原理會很孤獨,覺得別人不懂自己的世界。”


  “那你後來怎麽適應過來的?”


  “很簡單,隻要我不刻意去盯著看,控製自己想要探尋到底的意念,那我就與正常人沒區別。而且壓抑的、克製的、晦暗的情緒,我能通過畫來發泄。”


  古羲點點頭,“我現在要你將視線拉長看進這些細孔,能做得到嗎?”


  “看進裏麵?”我看了看城牆,有些不確定地道:“我試試看,不一定能成功。”集中注意力凝目於牆,起初我被那一個個細小的孔在分散精神,也可能是孔實在太小了,沒法把目光鑽進孔裏麵去。但當我將點揉成平麵時,發現真的目光能夠穿透而過了。


  這就好像站在紗窗前看窗外的景色,初看總覺得被紗窗遮擋了視線看不清楚,可當你忽略了紗窗,將視線拉長時,那遮擋就沒多大影響了。


  突的我心中一動,穿透進孔後的目光依稀間真的看到了什麽。無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盯了一陣往旁邊慢慢移動,我越看越驚奇。驀然間眼前開始影動,心裏明白那是我將剛剛目光所看到的在轉換成影像於腦中,可是當一幅幅畫麵如電影過場般閃動後,連自己都陷在了其中不能自拔。


  仿佛間我站在一艘輪船上,身邊是密密麻麻的人跪著,輪船停靠在海岸邊。在最前方有一個身著古裝的人站在船首,他正目光虔誠地看著海岸上。海岸上是比之船上更多的人,從服裝看應該是士兵,而人群之中有一個身著黑袍霸氣淩然的人昂首立於風蕭中的平台上。這個人絕對是全場的焦點,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凝著他,帶了虔誠與崇敬。


  隻見他緩緩抬起了雙手,身後士兵全都跪倒於地,包括船首本站著的那人。瞬間除了我就隻剩那黑袍人還站著,好似他像我這處瞥來一眼,頓覺雙腿發軟也有跪拜的念頭。那眼神太過淩厲,讓人不寒而栗。


  不過他像是沒有看見我般,目光劃過就仰麵朝天,不知說了句什麽,底下的人就沸騰著喊了起來。而後船首的人起了身,抬起右手時那艘輪船緩緩駛離了岸。


  這時黑袍人負手而立,目光凜凜凝著這處,在目送著我們的輪船漸漸離開。那種無法言語的霸氣與神威,恐這世上沒有人能企及。即使船離岸極遠了,我看到身周的人也不敢起身。


  等沿海岸終於成一線時,眼前隻剩茫茫一片的滄海。船首的那人回轉過頭來,我重重一震,那個人怎麽……一股暈眩鋪天蓋地襲來,瞬間就淹沒了我的意識,陷入昏沉。


  醒來時看著灰暗的屋梁,恁是沒想出來自己身在何處?腦子渾噩的很,什麽也想不起來,等過了一會坐起身來,發現自己是躺在一張木板床上。屋內陳設似曾相識卻又記不起來,怔忡著下地走出屋門,黑漆漆的什麽也看不見。又回轉頭掃視了一圈,看到那邊有扇門,於是走過去推開,身形頓住。


  怔怔看著那個背影,我不自禁地輕喃了三字:“謝到源。”這個名字猶如打開記憶鎖鏈般,事情一點一滴地慢慢回歸腦中。


  我看到那張臉回頭過來時,模糊不清,使我感到恍惚,仿佛看到了畫中的情景。


  可是有不同,即使看不清他的長相卻也能發覺他比畫中那少年要輪廓高大了一輪,想張口問他為什麽在這裏?可是嘴巴動了動出不來聲。


  其實到剛才看到那張模糊的臉時我已經意識到是在夢中,所以不能說話並不覺得驚慌。


  我在等待,要麽等著看他下一步有什麽舉動,要麽等著自己從這個睡夢中醒來,所以心緒很平靜地垂落了眸。低頭間看見自己雙腳站在門外,不由失笑,何必要等,我自己走進去不就可以找到答案嗎?

  這麽一想後,我就抬腳邁入了,一步、兩步、三步.……二十步,咦?從門口到桌子不過三四米遠,為何我走了二十步都還沒走到桌前?一抬頭驚了一跳,那坐在桌前的身影居然離了我還有三四米遠,再左右看了看,我走了這許多步居然還是在門口。


  就是說,我其實是靠不近他的?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