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風花雪月
該問的都問了,我轉身準備下樓,聽到他在身後揚問:“確定不留下嗎?”我擺了擺手,懶得去理會他,到了樓下隨意推開一扇門,室內仍是秦風與現代一體的裝潢,衛浴齊備。
等我梳洗完後躺在床上一時間還睡不著,腦子不由自主地去盤想這一天的事。等全都梳理一遍後我驀然而驚坐起,晚上這事……
隔日清晨,我拉開房門走出時見古羲已然坐在桌前悠閑地喝著咖啡。
見我出來,他瞥過來一眼淡問:“醒了?”又掃了眼我身上,調侃而問:“你這身衣服上哪找的?”提到衣服我就嘔,昨晚是穿著顏如意那的梅裝旗袍回來的,等到梳洗時才想到這一問題,深夜去買不可能,隻能在房間裏找找有沒有合適能穿的,但哪料那衣櫃除了一些嶄新沒拆封的床單被套外連一件睡袍都沒有,又去了別的房間找,結果相同。
那時候我不可能跑上去為這事找他,靈機一動就抽了一條素色床單出來。都說每一個會畫的人身體裏住著一個設計師的靈魂,我簡單在上麵勾筆後就大膽剪裁了,然後又翻找出別針將其固定,此時展現在古羲眼前的是非常簡單的素色短袖和同色係中褲。
沒理會他,徑直走到桌邊時我低掃了一眼,“童英來過?”
桌上擺放了一些簡單的中式早點,有豆漿油條,還有清粥小菜。
他問:“為什麽就不能是我做的?”
我學他嗤笑,鬼才信他有那耐心做早餐,而且豆漿油條也能自己做?拉開椅子坐下,選了清粥小菜,早上我習慣吃得清淡。
在我低頭時留意到他也端過了白粥,不由嘴角微彎。不知道是否關係向前邁近了一步,再看他許多小細節都會感覺不同。隻不過,有些事不必言傳,心裏明白就行了。
昨晚後來我終於想透一件事,古羲說局勢掌控了八成,另外的兩成不是不確定,而是用在對我設套了。假如一切都如他所料,那麽至少他可以采取一些手段讓我規避一些事,比如讓我像在火車上“喝醉”,但他卻還是讓秦舟和顏如意將我推到人前。
身在其中時很難去想到,可當我冷靜下來後一回思,這些矛盾點就浮出了水麵。
想過各種可能,都不會是他古羲的理由,唯一的一個:是他要借這機會讓我妥協!所以當著我的麵演了一出反轉的戲碼,讓我的心從穀底升到天堂,隨後再一逼迫,想不妥協都難。
想透這些後還覺有些微惱,怎麽有人能連感情也算計到如此?但醒來睜眼的一瞬忽然覺得坦然了,他古羲再費盡心思算計,不也還是放棄與岑璽一起後的無限可能而選擇了我嗎?又何必再計較這個過程呢。
兩人都沒開口說話,細細抿著粥,偶爾筷尖在那碟小菜裏碰撞,氣氛剛剛好。
突的屋外傳來不小動靜,別說是古羲,就連我都聽到了,那多重的腳步聲正在向這而來。很快,門被從外麵推開,人未見聲先到:“阿羲,你這羲園有些年沒翻修了吧。”正是昨晚已經聽過的沙嗓,古羲的二叔。
不過,我的視線很快被他身後的一位花白頭發的老者給吸引,他是被簇擁在人群中的。一個人走出來氣場最重要,他比古羲那掛著和藹笑容的二叔更讓人沒法忽視。
餘光裏古羲放下了筷子,側轉過頭也不起身,隻懶懶的調子問:“老爺子,什麽風把你也吹過來了?”心中一驚,那老者就是昨天聽了幾次的“老爺子”?
隻見老人從人後走於人前,古羲的二叔也站到了一旁,臉上掛了一副看好戲的表情。淩厲的目光從古羲身上刮到了我臉上,這大熱的天我竟感到森森寒意。
而且,就在下一秒,老人開口:“你跟我上來。”
我愣了愣,扭頭去看古羲,隻見他雖然還懶散地坐在椅子裏,眸光卻已變淡。可這架勢.……那老爺子剛剛是在對我說話?幾乎沒有容我多想,在古羲二叔的眼色下,有兩個身材魁梧的人走到了我身後,“常小姐,請。”
語言雖恭敬,但行為卻一點都不,大有我如果不同意直接揪人的意思。
古羲終於開口:“老爺子,你這是什麽意思?”
老者看也沒看他,徑直往樓梯而走。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在老者筆直的背上,就在他走到二層最後一步台階時,古羲突然對我笑道:“去吧,跟老爺子說說話而已,別怕。”
他的語調並不低,足以讓屋內的人都聽到。
既然他都開口了我也沒得選,起身向樓上走。說不忐忑是不可能的,每一次抬腳都能感覺心在噗噗的跳,等我快到二樓時,老者熟門熟路地拐進了一扇門。
我剛跟著走進,就聽到威嚴的命令:“關門。”
門一關上,老人淩厲的氣勢就覺得更迫人,看在我身上的目光比起剛才還要陰沉。我被盯得渾身不自在,又不知道該要如何來打破沉寂。
終於對方收回了目光落座,這時我才暗鬆了口氣來環視這屋,原來樓上並非全是臥室,這一間類似書房。黑檀木的書櫃打了一整麵的牆,隱約可見玻璃櫃門內擺著長長幾層的書。
“老子騎青牛圖是你還原的?”
老者突然的問話將我愣住了,以為的興師問罪竟然一開口是問這。
我在斟酌,關於古羲這潭子水至今都還不知道有多深,可以說是完全不了解。不知道眼前這位他們口中像是代表了權威的老爺子,到底於古羲而言是好還是壞。
可是對方在等了片刻後又道:“阿羲說在萍城認識了個女孩,能力非凡;德照昨兒大老晚來找我,稱顏如意那有個女人畫得一手好畫,後來被阿羲帶走了。所以毋庸置疑,你就是那個女孩。那塊青銅方器埋沉太久,已經腐蝕到連文物修複專家都難下手,居然你能把上麵的刻畫給還原出來,倒還是有些本事的。”
這算是稱讚嗎?從他話意至少是對青銅方器這事了解的,所以我想了想回道:“其實並非修複專家的問題,事實上當一件文物腐蝕到那種程度,要想還原已經不大可能。我隻是通過那雕刻的手法和大概紋路的走向來盡量完整刻圖,並不能肯定完全無差異。”
“你意思是那幅圖還有可能變化?”老者突的顯得有些緊張地微微向前邁出一步。
腦中閃過筆友的那六封信十幅畫,心說其實應該差異不會大了,否則碎片的重組不會與刻圖剛好重合。但在不確定古羲有否告知老者這些事的情況下,我選擇點頭。
老者在見我點頭後眸中精光一閃而過,若有所思片刻抬起頭,“你去把阿羲一塊叫上來。”
聞言我回轉身開門走出去,到得樓梯口就有幾道視線看過來,迎上熟悉的目光心有所定,揚聲而道:“讓你也上來。”
古羲挑了挑眉,從椅子裏起身,走過他二叔身旁時有意停住了道:“二叔,我上去陪老爺子聊一會,你自便。”他二叔笑臉依舊:“快上去吧,近來老爺子脾氣火爆,可別讓老爺子等。”古羲噙著笑緩緩向我走來,眸光清斂不明,但到得跟前時就一把抓握了我的手,拉著我一塊走進了那間書房。
老者在我們進門時還背轉著身不知在看什麽,聽到這邊動靜回轉過身來,目光從我們身上劃落到牽著的手上。我想要抽出,但是被古羲捏得很緊。
隻聽老者重哼了一聲,斥道:“一回來就給我找事,就不能低調點嗎?”
古羲聳聳肩,“不能怪我,是二叔故意要找我事,岑璽是我安排來京的,他卻想劫糊。這些我看在自家人份上也就算了,但有一件事不能忍,就是背地裏想動她!”
說到最後他在看我,顯然這個“她”是指我。不知是我跟在他身邊有段日子能捕捉到他眼神中透露的一點訊息還是怎麽,莫名就想到那私家偵探陳木背後的人可能是他二叔。
老爺子淡淡掃了一眼我,並沒繼續在這事上追究,隻問:“有進展了嗎?”
屆時古羲的慵懶神色才斂去,“暫時有些眉目。”
“那還在這風花雪月?”老爺子輕描淡寫地丟來一句。
古羲什麽表情我不知道,但我卻被說得麵上一紅。隻聽身旁道:“這不是準備吃了早點就走嘛,誰知道你老人家閑不住跑來擺威呢。”
“哼,你倒是把家當旅館了。”老人不滿地諷刺。
古羲拉我往椅子裏一坐,“那行,我就住上十天半月嘍。”卻見老爺子邊往門處走邊擺擺手,“滾蛋,都給我快滾蛋,省得在眼前晃悠地煩。”
等人走出後門被重重甩上,震得整層樓都似在晃動。豎起耳朵聽見腳步聲下樓,又再樓下噪雜了片刻就靜了下來,回轉頭輕聲問:“是都走了嗎?”
古羲笑著反問:“不然呢?你還想留他們在這吃早點呢?”
橫了他一眼,抽出自己的手就要起身,卻被他在腰間一攬又坐回,“剛有被老爺子嚇著沒?”見我搖頭,他笑說:“就知道老頭子那黑臉唬不了你,問你什麽了?”
我把與老爺子的對話都講述給了他聽,然後問:“這些事能說嗎?”
“有什麽不能的,老頭子就是不滿我把你帶來了帝都都不去見他,忍不住自個蹦躂著跑來了。”古羲話裏話外都含著閑散隨意,我無非揣測地問:“你們爺孫倆關係很好?”
然而古羲像聽到一個很有趣的笑話,悶聲笑了起來,“爺孫?”
我閃了閃眼,難道是.……“祖孫?”
古羲啼笑皆非,一拍我腦袋,“別瞎猜了,走吧,該出發了。”
被拉著起身時我不解地問:“去哪?”
“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