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綿裏藏刀
古羲是個克製的人,在我氣息不穩時他退開,幽眸深處隱隱閃著光。我有些不敢去看他,隻覺他將唇再度印在我額上後鬆開了按住我肩膀的掌,再度抓握起手前行,好似剛剛那一番親吻沒發生過一般。
安靜的一路,我揣著劇烈跳動的心。終於走出了巷口,看到他那輛黑色的路虎停在路邊,幾步就走到車前,卻覺他的手一頓,我奇怪地去看他,發現他那幽深的眼變得極其銳利,甚至有著一絲寒意。隻聽他輕喝:“出來!”
路燈照不到的幽暗角落,緩緩走出一個人影。
我心中暗暗吃驚,隻看那身形已經大概猜到是誰了,果然步入光影下,秦舟那張俊朗的臉露了出來。他臉上掛著恣意笑容,“阿羲,你這樣就不好玩了。”
古羲輕哼了聲,“先上車再說。”
待車子開離古巷駛入大馬路後,我仍然沒想通。此時坐在副駕駛座上的秦舟,與古羲到底是敵還是友?而兩人自上車後就一直諱莫如深的表情,誰都沒有先開口。
正自揣測著,秦舟突的向後掃了一眼我,驀然而笑,“阿羲,你這小女人可真本事啊,可知道她在那東屋裏給你留了什麽提示嗎?”
古羲抬起眼從後視鏡裏看我,眸光流轉間似含笑意。
秦舟又道:“她居然能在那麽短的時間想到在桌上用湯盅和筷子擺出一個舟字,還是後來如意去收拾盤子時給我說了才反應過來。”
古羲嗤笑:“就你這智商,別拿出來現了,會被她玩死的。”
“可不是?我在那裏頭好好的看戲,誰料她來一出光影作畫,把我給完全暴露了。害我隻得灰溜溜地先出來等在這,快說說,後續可還有精彩的沒?”
古羲佯淬了他一口,道:“自個去問你家如意。”
“那還不停車?”
我沒防備古羲一腳刹車頭撞在了座椅上,開得不算快所以並不疼,倒聽得前麵秦舟在罵髒話,因為他沒有係安全帶,剛很響亮的一聲頭撞玻璃。等他罵罵咧咧地下車後就招了出租車揚長而去,古羲回頭看了我一眼,手指敲了敲方向盤說:“坐前麵來。”
我沒有動,盯著他的後腦勺心緒翻轉。
他頭也沒回地催促:“有什麽想知道的坐到前麵來再說。”
待我換座位到副駕駛座後,他鬆了安全帶就欺身過來,我立即用雙手去抵住他胸口,但也沒攔住他落在唇上的吻。不過並沒有深入,隻親了片刻他就退開,垂眸掃過我的手,像是很嫌棄般地用一隻掌就扣到了下方。
他再開口的口氣有些不好:“是不是當發覺事情不如你所料又想退卻了?”
“我……”剛說了一個字就被他打斷,“常小願,你聽著,從現在起,你別無選擇。”
這是宣告!
比之在顏如意的東屋聽他索要答案時,我的心緒要平靜許多,不會覺得不確定和艱難。但是在這之前我得弄清楚一件事:“你先告訴我,剛才發生的一切有幾成是在你預料之內?”
古羲墨拓般的重瞳裏印著我的臉,波瀾不驚地吐了兩字:“八成。”
“.……”無言以對,以為剛剛經曆了一場沒有硝煙的密戰,卻原來幾乎全部都在他掌握之內,“那餘下的兩成.……是岑璽的出現?”
他的眸光一沉,又欺近過來,逼迫地看著我,“小願,你對她在意是騙不過我眼睛的,但是你不該對我耍心機。明明就隻差親口承認這一步,你偏偏死咬著口不鬆。更甚至當岑璽出來時,想把這球踢到我這讓我決定,是否今晚我選了她,你這裏就再也不打開了?”
隨著話落到尾處,他的掌覆在了我左胸之上,我想掙紮,卻隻被他壓過來的身體牢牢抵住。別轉開眼有些不甘地回:“假如你真的選了她,結果自然就裁定了,我何苦還要再對你敞開心扉?”
“就一點都不為我處境想想?”
“你的處境如果要我來想,那我的處境誰來想?”我毫不猶豫地反駁。
古羲也絲毫不讓:“你點了這頭,自然由我來幫你想。”他這是非要逼著我在這時候應了他?把心一橫,低吼出聲:“好!”
他笑了,眉眼舒散不再迫人,“知道嗎?我就喜歡你這倔強的性子。”
心在他掌下漏跳了一拍,立即被他察覺到了,笑得越加恣意。
我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能不這麽說話嗎?”即使已經是夜晚,但周旁也車來車往的。他倒也沒反對,鬆開了對我的桎梏坐回自己的座位,但沒有急著開車。
“好了,想問什麽都問吧。”
我坐正之後平複了下心緒,盡量不去想剛才,“晚上這些人裏有誰是你的人?”
他似笑非笑地問:“你覺得呢?”
很煩他老把問題拋給我,哪怕我已有所悟。“是我在問你。”
他戲虐而笑著說了句:“如家別院是我的。”
我愣住,有想過秦舟是他的人,確定他的二叔與岑璽不是,但是那如家別院.……不是顏如意的嗎?腦中立即想到剛才他與秦舟的對話,難道顏如意也是他這邊的?
古羲又開始抽煙了,那叼著煙的表情叫一切盡在掌握。原來顏如意這家宮廷禦膳的如家別院就是他在背後出資開的,自然東南西北的格局他一早就知道,且是有意設置。不光是南屋,四間房都各有一個別室。去到那吃飯的人不說非富即貴,但是一定是有身份的,而中國人有個陋習,很多事都喜歡在飯桌上談,消息就不知不覺匯總到古羲手上了。
在我們去之前,其實顏如意就已經跟他匯報他二叔在了,並暗示讓她有貴客將至。顏如意在看到我倆進門時一度以為他二叔說得貴客是指我們,可就在十多分鍾後,如家別院又來了一位貴客,正是岑璽,還是古家人引薦而來的。她走進了南屋,與二叔喝了一杯茶,說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話就出來指了西屋說要嚐嚐宮廷禦膳。
所以後麵看似顏如意在按照古羲這二叔的意思在辦,實則全都由古羲一手操縱全局。包括.……四美上席,包括岑璽介入。
我想了想道:“那我畫那幅畫豈不是多此一舉?”
本是想提醒他牆後有人在窺聽,可哪裏會想到那房子就是他的,人也是他安排的呢。
他眉眼劃來,慵懶地說:“倒也不是多此一舉,不是還讓我見識了一回你的綿裏藏刀嗎?”
臉上一赧,當時以為可以幫到他,沒料反而把他這地方的秘密給揭露了。“那以後顏如意要怎麽辦?”會不會因此而有所牽累,他那二叔看似和藹,應該也不是省油的燈吧。
“顏家又不是吃素的,我二叔豈是想動就能動的。再說了,不還有秦舟嗎?”
“他們.……”
“好了,該給你理的都理了,現在去填飽肚子。”
回到羲園已經是深夜,屋子裏亮著一盞燈。心有所動,不知誰說過:無論再晚也會為你留燈的,那是你的家人。是童英嗎?
一路被古羲拖著手走上二樓,在某扇門前他頓住回眸問我:“要進去嗎?”隱隱的邀約,暗藏的曖昧.……我抽出手往後退了一步,淺笑著搖頭,還沒到那一步。
事實上依照古羲的個性,假如他想就不會問。所以,還有餘地與空間留給我。
隻見他低低一笑,輕道:“那晚安。”
我也說:“晚安。”轉身之後剛走出兩步就頓住,發現一個問題:“我要睡哪間房?”
他微露訝異:“童英沒給你安排嗎?這屋子裏房間隨便挑吧,當然,如果你願意走進這間我也不會反對。”
我靜了一瞬,“童英不住在這嗎?”
他毫不客氣地笑了起來,“還是忍不住問了?你那小眼神不知道多少次打轉了。童英有自己的房子,燈是來打掃衛生的阿姨開著的,知道我回來了就會在臨走前把燈留著。”
被他點破我也沒必要遮遮掩掩,索性一並都問了:“童英與你是什麽關係?”說有多在意倒也不會,但說一點都不,那是不可能的。
“她是我小姨的女兒。”
表妹?剛這麽想,卻聽他又加了句:“不過沒血緣關係。小姨沒生育能力收養了她,從小習武,到十歲時就安排了跟在我身邊了。”
原來如此,以古羲的性格能夠容忍有這麽個人在身邊,應當也是認可了童英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