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這邊風景獨好
古長城。
並不源起於秦朝,更早時期曆史可追溯到西周,最有名的典故“烽火戲諸侯”就源於此,但那是在西安。到春秋戰國時期列國爭霸,互相防守,長城修築進入第一個高潮,但那時修築的長度都比較短。直到秦滅六國統一天下,秦始皇連接和修繕戰國長城,始有萬裏長城之稱?。而明朝是最後一個大修長城的朝代,眼前所看到的巍峨建築就是那時修築。
既然來了帝都,焉有不爬八達嶺長城之理?
八月的暑期即使不是節假日,人流也很多,有很多像我這樣不畏酷暑在大太陽底下迎頭而上的年輕人。?我與童英擠在人群裏汗流浹背,難得見到平靜如煙的她臉上也浮出煩躁情緒,抿起唇角淺笑。
她的心緒我大概明白,與其說是因為這燥熱的天氣,恐怕更多的是心煩這周遭的人群。長時間生在靜寂環境的人,雖然能把性格磨得很靜,但也不擅長處於人群之中。
不再去管她,集中精神在腳下的青石台階上。
古長城的古在於它一直沿用了古時的壘築,即使有殘缺填補,也不會磨了本來痕跡。所以腳下這一層層青石台階並不高低一致,有的偏矮容易攀登,有的幾乎要跨出一大步才能上。幾段路後,我就爬得氣喘籲籲。
站在樓台風口往下看,第一次有大好河山盡在腳下之感。
八達嶺的山都是砂岩石頭山。四周山連山,嶺連嶺,崇山峻嶺之顛滿目綿延不斷的台階。想象冷兵器時代,遊牧民族爬山涉水到城下的無奈和震驚。關於長城,來中國的外國人的遊記中很多陡記載了初見時的震驚和感慨,GREATWALL的大名也就此遠播。
記得有位叫彼得海斯勒的美國人開車沿著長城跑了一圈,用他的話說是:在我的童年時期,無論何時,隻要我看見中國的地圖,就會默念:沿著這道城牆,穿越整個國家,多麽神奇呀。
現在我爬著其中一小段,腦中翻覆而過秦時曆史。
等再回首時,微微一驚,竟看不到童英的身影了。放目瞭望,一點點搜尋過去,在目能所及範圍內都沒找到人。
仰頭看了看上嶺,花了近兩個多小時幾乎要爬到最後樓台了,斷沒有就此回頭的理。以童英的身手和能力,應不至於會有事。所以整合過後,繼續往上爬。
腿彎已經很酸,但隻要回望一路過來的路程就有成就感。
虧得明智,在長城腳下買了麵包與水補充了體力。兩瓶水都已經喝光了,決定到上麵那個樓台去再買一瓶。可當我爬到那一層時,用目瞪口呆來形容不為過,居然看到古羲一派悠閑地坐在陰涼處的台階上,而童英就站在他旁邊。
回頭看看那綿延的台階,再去看他,如果說童英在我入神想事時率先登上了這處還有可能,可他是什麽時候跑到前麵去的?
古羲還穿著那身素白袍子,緩步走來時引得路人頻頻注目。到得跟前他伸手一拍我腦袋,斥聲:“別一臉發懵狀,上這層樓自有纜車。我都在這等你好一會了。”
呃,還有纜車?伸頸而望,果真在樹影叢裏看到一輛輛纜車在滑上來。不是我眼力不好,而是爬的那段彎彎繞繞,從底下根本無從辨識纜車痕跡。
那童英恐怕是收到他的指令,早就超過我先來與他會合吧。
古羲很自然地來拉我的手,但我先一步將手插入口袋,讓他握了個空。他也不惱,嘴角上揚了問:“怎麽想到這麽土地跑來爬長城?”
斜看他一眼,直接越過他身旁繼續往上爬。
可能他這土生土長的皇城根下的人會覺得爬長城遊故宮是件很土的事,可他不知道多少人在向往到達最高處看這河山,去感受曆史的痕跡。
從纜車往上就剩最後一個樓台了,也是最陡的一個。之前耗費體力太多,到了這處明顯吃力,尤其是跨那高台階時。突覺腰後伸來一掌將我往上推,我隻略轉視線就看到身側古羲的腳,沒有再執意避開,就著他的力道向上,之後幾乎都由他掌推著爬到最高處。
虛脫不至於,喘息是止不住的。再回望他,倒是沒半點疲色,連氣都沒喘。他也橫眼看來,不無嘲笑地說:“體力這麽差,還想全程爬長城?”
跟他多說無益,假如這古長城一大半都是靠纜車上來,而隻走這最後一個樓台的話,那也失去了爬長城的意義。站在最高點,呼呼的風吹在身上很涼爽,閉上眼,蜿蜒的長城曆曆在腦,更多延伸不是這正在迎頭而上的人群,而是……從無到有的曆史堆砌。心底深處的某一角在輕輕歎息。
忽然想到古羲有一會沒出聲了,扭轉頭卻不見他身影,心頭一訝,不會走了吧?
當我環視四下發現有人朝我後方注視並竊竊私語,於是回轉頭一看,卻著實嚇了一大跳。
據說此處海拔有888米,探頭而下都能目睹那高度的巍峨。而古羲竟然雙腳向外坐在城樓之上,神情諱莫如深地眼眺遠方。如果忽略他此刻的危險舉動,會覺得他的側臉有著從未有過的幽靜淡然。
我不敢快步上前,怕萬一打斷他的思緒嚇他一跳,後果不敢想象。
輕踏著步子到他身後,伸出的手都微微顫抖,直到抓住他的胳膊後才好似感覺抓到了核心般。他緩緩回頭看來,漆黑的瞳仁深處,幽沉如古井深潭。
仿佛間覺得,他像是不認識我一般。
但下一秒他就嘴角揚起弧度問:“這高度看風景不錯,你要不要上來?”魔咒立除,我咬著牙說:“又發什麽瘋?沒看到別人全都在看你嗎?”
他眼皮都沒抬一下徑自而道:“我管別人作什麽,既然上來了就找個好視角看這千山重疊草長鶯飛,要不然你這趟長城是白爬的。來,我拉你上來,一試便知這邊風景獨好。”
抵死不從,用力拽住他的胳膊往下沉,整個人都幾乎掛在那。
低斂的眸內溢出笑意,正要說什麽,突的被旁的打斷:“丫頭,這時候你男朋友說什麽就先答應啊,這可不是開玩笑啊,萬一跳下去了就人沒了。”
我一怔,側轉頭見一大媽憂色忡忡地站在幾米開外勸解,她這是以為古羲與我鬧矛盾然後跳長城?這種事連太陽從西邊出來了都不會發生啊。
可還沒等我有所反應,就聽耳邊傳來疑似委屈的聲音:“她怪我不陪她,要與我分手。”
大媽聽後道:“丫頭這就是你的不對了,男人在外工作壓力大,難免會對你疏忽的,都不是什麽事,快點和好吧,這麽危險看得慎人啊。”
我瞪著古羲,他這真的是見風就是雨的,什麽情況都能應付自如。反正跳城牆這種事他絕對不可能會做,索性我鬆開了他胳膊調轉身就走,可還沒等我邁下幾階台階就聽周遭驚呼,不知誰在大喊:“真掉下去了!”
心緒驟停而全身僵住,下一秒,心跳如雷般鼓動。我緩緩回身,臉上的血色一分一分褪盡,那個位置.……沒了古羲!手腳有些不聽使喚,明明是要抬起腳跨上台階,可顫抖的不行,後來我雙手扒在上層階梯上一並用力,當真是用爬的才到那個缺口處。
直起身來要往外探,卻見一雙指骨分明的手正緊緊抓著城牆的邊緣,心頭一驚,快速朝下看,與古羲黑眸相對。這世上恐怕再沒有比這人更瘋狂的了,不懼底下幾百米的高度,居然就這般掛在外牆上,他以手為支點,身體微躬腳抵牆麵,竟沒半點吃力狀。
見我慘白著臉還調侃:“你的臉色很難看。”
我怒瞪著他一語不發,隻有自己知道其實是開不了口,恐懼是人無法克服的心理障礙。剛剛那一瞬間整個身體都在發軟,直到此刻都沒恢複。
古羲在問:“要不要拉我一把?”
沉頓一秒,我伸出了手。
黑亮的眸一瞬不瞬地盯著我,緩緩說:“準備。”隨之他的右手就抓了上來,我整個人都被拽著往前,身後一眾驚呼,死死用膝蓋抵住城牆,另一手也加入拉拽行列。
等把人拽上來後,很想一走了之不管這人,可腳邁出了又折回,狠狠地抓住他手一路拖著向下,將那些窺視的目光都拋在身後。台階高低不平,下得猛了就踉蹌著往前衝出兩步,差一點就從台階上滾下去了,是被後拉了一把並扶住了腰才穩住的身形。
我沒回頭看他,抓著他的手心都沁出了汗,但是不想鬆開。到了下階樓台處,眺望了眼綿延不斷的城樓,選擇轉進纜車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