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一語成讖

  聽他一提我倒是想起剛剛在樓下以及上來的樓梯上,確實四處可見粗鋼絲痕跡,當時並沒往別處想,此時才明白原來鋼絲的用途在這。那木門被鎖死會不會也是被這鋼絲給捆縛住了所致?一邊尋思一邊盯著他的後腦勺,心想同樣他在樓下呆了片刻又同樣上樓來,他看過幾眼後就了解個中情形,我卻全無察覺。


  在觀察力這點上,原本我還自持敏銳,與他相比卻差了一層。


  沉吟了片刻,我又問出另一個疑問:“你是怎麽看穿她倆關係的?”問得是胖婦與“梅姑”兩人,到後來已經很明顯了,“梅姑”並非如胖婦口中說得隻是一個傀儡而已,至少胖婦表麵不在乎但內底裏卻很在意她的生死。


  本以為這其中古羲又有什麽獨到的見解,或是胖婦在何時露了破綻我沒發現,哪料他回說:“這些資料自有童英查實了傳給我,要不我留她在山下派何用。”


  呃.……查不出來的?“那她們是……”


  “母女。”


  我再一次被驚愕到,懷疑自己的耳朵,確定他說得是“母女”兩字?恐怕再沒有比這更荒誕的了,“梅姑”瘦到像枯架,而胖婦怎麽著也都能把她給包起來吧。另外,“到底誰是真正的梅姑?”


  古羲諷笑了道:“梅姑不過是外界給盲婆的一個別號,有什麽所謂的真假,喏,”他把手機遞給了我,“有什麽想知道的自己看。”


  我隻略一遲疑就接過了他手機,劃開屏幕後就是在信息欄,童英的排在首位,往下第二條居然就是我昨晚發給他的那條短信。手指頓了頓點開童英的信息,一條條訊息都是關於這顧山關盲與梅姑的,看完後我隻意識到一件事:古羲在做任何一件事之前,都不可能沒有準備。往前有我自己為例,往後就有這顧山為例。


  原來胖婦並沒撒謊,她確實就叫梅九姑,聲明在外。而那形同枯骨的則是她母親,叫梅六姑,六九合一,統稱為梅姑。但由於來關盲者多與梅六姑打交道,胖婦梅九姑更多的是接待以及在外打探消息,說到底這個關盲其實是她母女兩合作,一個主內一個主外。


  其中由於胖婦多在外走動,自然打出的名堂是她自己梅九姑三字,而來關盲者哪裏會去留意其中細節,隻當梅姑就是胖婦的母親了。


  童英的訊息上還有寫到這關盲一說的真假,說雖然大多數是靠外界訊息的收集,但不乏有其真本事在內。很可能梅六姑真的具備通靈的體質,能夠與陰間有所溝通也不定。


  很玄乎。


  這是我對這段注解的感想。


  可能我臉上的表情被古羲瞧了去,他在旁笑問:“怎麽?覺得不信?”


  我抬眼看向他,“這世上真的有通靈這種事嗎?”


  “靈是什麽?”


  “鬼魂。”


  “鬼魂又是什麽?”


  我想了想,答:“大多數人認為,那是人死後化作的一種形態吧。”


  “有些東西你信則有,不信則無。與其說與陰魂通靈,不如說會一些簡單的道家術法吧。”


  我一怔,“道家術法?”


  “觀人麵相斷命運,聞人氣息斷乾坤,這是最基本的入門了。”


  他說得都是我聞所未聞的事情,聽來很感興趣,正要再問得深入,突聽咯嘣一聲響,這聲音在隻有我倆在的靜謐空間顯得格外清晰。我怔了怔後問:“是什麽響聲?”


  古羲沒有應我,目光環視四下,臉上的隨意一點點斂去,在我意識到不太對勁的同時,他突的拽住我往中間而掠,幾乎剛好跑到剛才梅姑兩人墜落的位置就覺腳下一軟,底板寸寸裂開,緊隨著兩人失重而墜。不過眨眼身體就重落到底,痛覺神經還沒傳遞到大腦,就聽頭頂嘩啦而響,轉而黑暗覆頂,我被沉沉壓在了底下.……

  一語成讖!

  這是我昏昏沉沉中唯一僅剩的想法。都怪古羲之前在那說樓會塌,結果真的塌了,然後被“活埋”了。在一陣噪雜後,動靜終於漸漸平息下來。


  全身無一處是能動的,身上沉壓的重量讓我喘不過氣來,雖然被沒頂了後眼前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見,但大概還是能感覺到覆在我身上的是古羲,而不是房屋結構。因為我趴在地上,能感覺到他有力的心跳。


  其實並非沒有一絲空間,否則我此刻不可能還能順暢呼吸。


  以為會身陷這困境很久,卻不過數分鍾就聽到童英在外驚惶而喚:“羲哥,你在不在裏麵?”她竟沒事?那兩個梅姑呢?


  耳畔傳來低沉的吩咐:“我們在正中心,你先把外圍的東西扒開。”語調冷靜自持,完全不像是身陷囹圄的人。


  之後童英再沒開口,隻聽到重物的搬動聲,偶爾會有碎屑再飄揚而下,落在我臉上、頸間,最嚴重一次好像是有磚瓦類的東西跌落,聽到咚的悶響,隨之我的心也像挨了一記悶棍。


  直到身上負重驟然變輕時我才緩緩扭轉過頭,在左側的一角已經被搬開了一個缺口,光從外麵照了進來。古羲就雙手撐在我的上方,在我回轉眸的瞬間看進他那雙幽黑湛然的眼中,猶如跌進了深不見底的黑潭。


  是童英的詢問打斷了我的愣神:“羲哥,有沒有事?”


  古羲劃轉眸,淡漠了眼神,“先把我背上的板掀開。”童英不知道為什麽,之前平靜的眼神這時顯得驚懼,走上前來時也很遲疑,等她小心翼翼將一塊橫板從古羲的肩背上掀開並搬走時,我才了悟剛剛磚瓦墜落的悶響其實是落在了那塊木板上。而我沒看錯的話,那木板正是樓上的某塊底板,他在那種情況下居然還能隨機應變抓塊底板遮擋住身體,也虧得他的機智,否則隨便一個重物墜落砸在頭上或身上,這會我們的下場就是頭破血流或骨折了。


  從廢墟坑裏鑽出到外麵,我一看四周,後脊發涼,一身的冷汗都沁出來了。


  不是因為剛剛的死裏逃生,而是童英剛才來救我們,是冒著有可能下一秒就被活埋的危險。梅姑的這座房子目前塌陷的就隻有樓上那間暗房上下,但由於房架騰空,外邊這間也岌岌可危,樓板懸垂在半空似落非落,地麵滾落了許多碎磚瓦。


  沒有人說話,默契地都放輕了腳步朝著大門而走。如今那門由於房屋的下頓將門框都擠變形了,而大門隻開了一條不大的口。童英是在前開道的,自然她第一個從門縫裏鑽出,她的身形嬌小,又比較靈活,對她而言還是很輕鬆的。我是第二個,在鑽出時幾乎都聽到房屋在塌裂的聲音,已經在外的童英怒瞪著我。


  過程雖然隻有十幾秒,可我感覺時間好漫長,每往外挪動一分都心驚膽顫。但總算有驚無險地鑽了出去,驚魂未定中想起還有一個古羲,他身形那般高大,我都過得這般艱難了,他豈不是更危險?

  可當我回轉頭而看時,卻驚愕地看到他站在門內沒有任何猶豫地一腳將門踹開,並且如閃電般地掠身而出。順帶地把呆愣在原地的我一把反提抱而起狂奔,在旁的童英似乎無需他吩咐就已緊隨而跑。由於我是麵朝著房屋的,所以親眼目睹了餘下的殘樓在頃刻間土崩瓦解,揚起漫天飛塵。場麵不得不說壯觀,卻也讓我感到後怕,假如慢幾秒,我們三人都將被活埋在下,這一次就不可能有人來救了。


  對於身後這麽大的動靜,古羲一點都沒回頭看的意思,反而單手提抱著我在大步下山。我從驚魂中回轉過神來就在他耳邊小聲要求:“放我下來自己走吧。”


  他微側轉過臉就四眸相對,到這時才留意到穿著打扮向來齊整精致的他,此時卻很是狼狽,連那深栗色的頭發上都沾落了許多灰,臉也很髒,隻是那雙黑亮的眼隻比往日更懾人。


  當然,從他瞳眸中看清自己的樣子也好不到哪去,頭發散亂臉上灰撲撲的,這也是我在他跟前最狼狽的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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