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悵然若失
“幫我打電話給秦輔。”古羲突的把手機丟到茶幾上對我下令。
“這時候?你確定?”午夜三點半……答案是肯定。於是當秦輔的手機接通按下免提時,第一時間爆出的是一句粗口,然後才懊惱地低吼:“阿羲,你倒是知不知道現在幾點?”
然古羲沒理他問題,徑自而道:“給我訂最快一班回京的飛機。”
“你是腦袋被門夾了還是在夢遊呢?不剛從那邊回來嗎?”
聞言我心頭一跳,略感訝異地看著他。
隻見他蹙了蹙眉,一臉的不耐煩:“哪那麽多廢話?讓你定你就定。”隨後把通話給掐了。能想象手機那頭被吵醒了的秦輔得有多抓狂,也算是交友不慎吧。
靜默片刻,我忍不住問:“你這幾天沒在萍城嗎?”
他淡飄來一眼,“要不然呢?”
“不是.……你們推倒了林家,好多事都需要去應酬嗎?”我說得可算含蓄了,但他卻黑了臉回道:“我又不是三陪,這種事需要我出馬?如果連幫他掃清了障礙都還沒能力進擊,那也是扶不起的阿鬥了,這樣的人,不如自生自滅。”
這樣的古羲顯得很冷酷,但也並不是沒有道理。不過以秦輔那隻狐狸本性的能力,顯然不是他口中那“扶不起的阿鬥”。不到十分鍾秦輔的電話就打來了,響了十幾聲也沒見古羲有意願去接聽一下,隻得我俯下身去茶幾上劃開接通鍵。
“搞什麽?幹嘛不接電話?最早一班飛機是明天早上八點起飛,你隻要直接過去Checkin就行了。事先聲明:自個開老虎過去,別想我來接送。到時車子我會安排人去開回來的。喂?阿羲?”
我幹咳了下,應答:“他有聽到了。”
對麵沉默,數秒之後秦輔怒吼:“既然常小願就在旁邊,為嘛不叫她訂?老子忙到淩晨一點才躺下,剛睡著就被你喊醒了……”
一隻修長的手伸過來按下紅色鈕鍵,及時中斷了……噪音。更絕的是,古羲直接把手機給關機了,但等不過一分鍾,我的手機在房間裏響起來,不用看也知道定是秦輔打來的。
我沒有動,權當耳旁風掠過。
古羲看了我一眼,抿唇而笑,“孺子可教也。”
最終秦輔熬不過耐心偃旗息鼓,空間恢複安靜。這時古羲已經點燃了第二根煙,不過沒有再吸就燃著夾在指尖。與他相處了這麽一陣子後,大概明白吸煙是他思考時的一個自然動作,煙味能有助於他想事情,但至多隻抽一根,後麵再點光就是聞那味了。
可是……他不知道二手煙更具殺傷力嗎?
嘴動了動,到底還是忍下了到喉嚨口的話。移轉了視線打破沉寂:“刻畫的輪廓已經出來了,還需要繼續修複嗎?”如果需要,那後麵就得提供一些必要的材質和工具了,其中涉及的不光是畫藝,還有雕刻的工藝手法,非我所擅長,怕修補得不好就與原青銅刻畫偏離了。
古羲倒是不在乎地丟給我兩字:“繼續。”
他有錢任性,我也攔不住。
再次醒來時,天已經大亮了。沒急著起身,我躺在床上回想幾小時前古羲似漫不經心又很有興致說得那個關於老子騎青牛出關的分析。
他說其實老子出關是個謎。
為我們眾所周知的,是老子西出函穀關,被關令尹喜強而著書,留下了《道德經》。而後就騎著一頭大青牛,繼續西行。這是有史實記載的,引起很多考古學家和曆史學家的興趣,然而至今沒有得出很確鑿的證據。
有人說老子到印度傳教,教出了釋迦牟尼。更多人認為此說是道教為了抬高自己貶低其他宗教而捏造出來的。也有人說晚年的老子在甘肅臨洮落腳,為歸隱老者教煉內丹,養生修道,得道後在臨洮超然台“飛升”。
還有一種說法則認為老子不是西去,而是東歸。老子的故鄉位於今天的河南省鹿邑縣,離孔子所在的曲阜不遠。孔子還曾拜訪過老子,也就是傳說中的“孔子問禮”。說明老子退隱後東歸的說法比較可靠。
古羲在論述這些時很像一個學者,時而引經論典,又時而將之推翻。可見他對那段史實十分熟悉,發現這個人真的很博學,是否因為鑒寶就必須通曉這些,並且能夠博古論今呢?
我記得到最後他說了一句話:不管老子出函穀關是西去還是東歸,有一個傳說是在那之後傳開的。
當時以為他會講述那個傳說,但他施施然起身丟下一句“我困了”就走進了房間。頓然又覺得他這人有點不好:陰晴不定,心思難測!
躺在床上又望著窗外的陽光發呆了片刻才起身,走出房間時,我的後背漸漸冒出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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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覺得從古堡走至崗亭大門會很遠,可今天走了也不過就十多分鍾。站崗的保安對我很客氣,也不會來攔我,甚至殷情地上前詢問是否要幫我喊的士進來接。我想了想說不用,一路前行,孤獨的腳印直到很遠後才停下,回轉身的一霎,頓然明白。
原來這撫不平的焦躁與微酸心情,還有一個別名。
叫作,悵然若失。
就在剛才的半小時裏,我經曆了沒法形容的心情轉變。一走出房間,就見那個本來就擱放在茶幾最顯眼位置的方器不在了,而且我本夾於畫架上的那幅畫也沒了。由於這幾天整個古堡幾乎就隻有我一人,所以無論是工具還是畫紙我都是原封不動地放在原處,即使偶爾有打掃衛生的阿姨來也是不會動任何東西的。
周遭並無淩亂的痕跡,而且此處防衛這般森嚴,也不可能會有盜賊進來。
走近兩步視線凝於畫架的夾角處,足足怔愣了兩分鍾之久才緩過神來。
那裏扣了一張白紙,上麵龍飛鳳舞地寫著:
任務到此結束。
連署名都沒有,但從那張揚的字體不用想也知道出自於誰。是我理解的那意思嗎?不用再修複方器了?想不通為何幾小時前還讓我繼續,一轉身就宣布任務結束了?
遲疑再三摸出手機,卻不知道要問什麽,刪了又重新編輯好幾次,最終隻問:那我可以離開了嗎?
等待是忐忑的,還有莫名的焦躁,直到手機震動,對方回複過來,一個字。
嗯。
懸著的心並未就此回落,焦躁依舊沒散。我開始整理東西,但發現其實沒什麽要整理的,除了幾件換洗的衣物外,其餘的漱洗用品都是到這後新買的,就連我摩挲了近一個月的畫架也不屬於我,所以最後一個塑料袋裝一裝就能離開了。
有時候人的心情就是這樣吧,沒有準備時開始,又在猝不及防時結束,難免會覺得悵然。
原本定下課題的時間是兩個月,又逢暑假,所以不用急著去跟導師報備。推開“時光”的門,因為時間太早,店裏並無客人,顯得冷冷清清的。
與何知許自那晚一別後,是過了好幾天才聯絡上的,但也隻是發來一條短信:我沒事,不用掛心。
我琢磨了下那意思,有很明顯的避談之意,於是並沒多追問,就隻回了“嗯”字。在當時的情景沒法揣測曾發生了什麽,而如今既然與古羲的事了,理該第一時間來“時光”,假若之前古羲有所得罪處,這聲道歉就是我欠下的。
未等我走至吧台Lisa就從後室走出,看見我驚訝地問:“Alice,你怎麽來了?”
我挑了挑眉,這問題似乎有些奇怪,以往我來店裏碰麵時都是正常的打招呼,怎麽今天好像我不該來似的。
Lisa是個藏不住話的人,走上來拉了我的手說:“前陣子BOSS去外地出差,回來就說你因為學習忙而暫時辭去工作了,我還覺得很惋惜呢。”
這件事讓我很吃驚,“He在嗎?”
Lisa指指後屋,“在裏麵。”
我立即向後屋走去,休息室的門是敞開的,走至門邊就看到何知許側站在櫃子前。今天他穿了一件白色藍條的襯衫,米色的長褲,顯得皮膚很白。
腳剛邁入門內,他就扭轉頭看過來了,眸光在我身上輕輕落下,我熟悉的溫厚笑容浮起在他嘴邊:“來了?”如每一次我來店裏報道時一般,語氣再自然不過。
我低掃了眼他手上端著的杯子,冒著熱氣,空氣中有濃鬱咖啡的飄香,原來剛才他是在用員工專用的咖啡機調製咖啡。
我知道,早上第一杯咖啡,他是調給自己的。
可那是.……我的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