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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老子騎青牛

  大約是兩年前林聲突然變臉後,我才得知其父是萍城權貴。現下,這權貴因為得罪了身旁這人,路也走到了頭。電視裏林聲的鏡頭隻一晃而過,畢竟這種“場合”她不是主角,一方勢力的倒塌代表了萍城權利的重新布局,自還有牽連的一眾人來霸占熒屏。


  難免唏噓,三天前她還不知大難臨頭地在挑釁秦輔,三天後林家卻已落幕。不過轉念想都說瘦死的駱駝比馬肥,想來以林父的精明應當會在出事前為家人做好安排吧。


  正自沉念中,突聽古羲笑問:“這個當你的生日大禮可還過得去?”


  我怔了兩秒,驚愕地看著他:“你怎麽知道……”不對,他意思是剛剛新聞報道的這些,是為我做的?而我的生日這幾年裏幾乎從沒過過。


  古羲按下遙控器把電視給關了,神情顯得意興闌珊的,口中卻道:“兩年前林家欺你在前,兩年後又得寸進尺,若沒遇上我也就罷了,既然遇上了……”他輕哼出聲,“我的人也敢欺負,那就順手收拾了。從今天起林家滅,一些多餘的人也在萍城消失。”


  在聽到他說那三字時,我的心漏跳了半拍。


  我的人.……

  但仔細看他眉眼,無半點曖昧旖旎之色,純粹就是將我當成他羽翼下的一隻雛鳥。而令我更心悸的是他最後那句話,說得輕描淡寫,卻在我不得而知的境地裏手段幹淨殘酷,不帶任何感情地將林家推上了那條路。


  事後有認真地想過,古羲說扳倒林嘯天一族是因為我,但覺這頂高帽子扣得太牽強了。一個對我毫不鍾情甚至曾警告於我的人,又怎可能會因為女人而大動手筆?更何況,即使他對我有意,我也不認為重要到能令他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事實印證很快就來了。


  古羲開始變得忙碌,通常上午還能與我一塊研究方器的修複,中午不到就會出門,然後一直到晚上都不見回來。即使我從未置過一詞,但還是從偶爾過來的秦輔與他的交談中獲知了一些訊息。當然,他們說話沒有來顧忌我,也意味著能讓我知道吧。


  我大概了解秦輔是怎樣的家庭背景了。若說當初的林嘯天是那權利舞台上的肆意張揚者,那秦輔家就是一頭潛伏已久的獅子,而今一朝翻天,從暗處走向了明處。其中古羲扮演了什麽角色我不知道,以他跟秦輔的交情而看,必定為其出謀劃策,與虎謀皮,最終也將那頭大老虎引入地獄。


  而其中,還有一個決定性的因素。


  岑家。


  嚴格說起來岑家並非那個舞台上的人,但其人脈卻遍及京省,等於說當初林家居於人前是有岑家在後撐腰。而今這棵大樹被古羲與秦輔劫糊,哪怕在這場動蕩中保持中立,也著實要了林家的命。


  所以新一派勢力上台,這中間的交際應酬是免不得的。但古羲作為幕後推手,但可不必親自出山,從秦輔的話音裏多半還是因為.……岑璽。


  這些事如若在之前,我估計是不可能接觸到的。可即使身在其中了,也覺與己無關。反而是將全部精力都投注在那件方器的修複上,隨著圖案的漸漸呈現,我在夜裏的怪夢也越來越詭異。那隻總在畫畫的左手,勾筆的姿勢好熟悉,或者準確地說:像我。


  同樣一支畫筆握在手中,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同的習慣。我會落筆第一下就回勾然後再塗開線條,這個細節是隻有我自己知道的。但是,我不會左手畫畫,也不是左撇子。


  甚至我在白天嚐試用左手畫過,但勾勒出來的線條很僵硬。這還是其次,最主要的是夢中畫的進度會比我現實操作要更快一步!起初我不信邪,覺得那可能是夢裏思維的一種臆想,可當拿著方器反複對比研究後,發現每一個線條都吻合。


  到後來我分不清到底是白天太過專注於其中,而導致夜晚即使睡著了腦子也還在運轉;還是這詭異的夢在牽引著我去完成這件方器的修複?

  若是前者還好些,後者則……讓人毛骨悚然了。


  但不管是哪種方法,我的畫板上圖案在逐漸豐滿成型。古羲說得沒錯,它不是一件道家法器,而是一幅青銅刻畫。


  終於明白為何是簡易八卦了,因為它就是一種道法象征。是當那頭牛的形狀逐漸呈現時我才有了答案:這是一幅老子騎青牛圖。


  有一點我感到奇怪,印象中的“老子騎青牛圖”有老子正坐的、橫坐的,甚至還有倒坐的,後人對每一種坐法都給與了寓意極深的解釋。但這幅青銅刻畫上,八卦置頂於天,老子和青牛同時抬頭,由於刻印的凹凸層次,使得呈現一種老子與青牛都在看天上八卦的觀感。


  這夜,我冷汗淋淋地從夢中醒來,沒等我有所消化就聽到外麵傳來動靜。披上外衣走出房間,就看到古羲長身玉立在我的畫架前,他雙手插在褲兜,視線凝落畫紙很專注地看著。


  眸光劃過牆上的鍾,已經是半夜三點了。在我將畫逐漸成型的這幾日他都沒有回來過,隻會偶爾打一個電話問我大致進度,就沒了下文。我猜測他是對這件方器失了興趣,所以對它的修複進程也變得不再關心。現下再看到就是這麽一幅很普通的老子騎青牛圖,恐怕是更加失望吧。


  要論其價值,雖然是一千多年前的宋朝製品,但損毀這般嚴重,哪怕是修複到原來一模一樣,也大打了折扣。對於普通人或許還能覺其珍貴,但對於擁有一間裏麵任何一件藏器都超越它價值的藏室的古羲,這絕不是他所追求的。


  所以我很肯定,他最初的重視是針對方器上的刻畫。


  “知道‘老子騎青牛’這事是發生在什麽地方嗎?”古羲突然提問時我還在盯著他的背影發呆,怔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問我,但他怎麽曉得我在身後?


  那個問題相信隻要略有常識的人都知道,我低答:“函穀關。”


  然後他又問:“那他為什麽騎的是青牛,而不是馬?”


  我一怔,這問題.……腦中轉過後再答:“據說老子出函穀關時已是八旬老人,馬性剛烈,牛性溫和,相對的會更好駕馭吧。”


  安靜回流中傳來古羲的低笑聲,他斂轉過身來看我,眼眸清亮深邃,“你倒是會掰,那再來告訴我為什麽他騎的是青牛,而不是黃牛、黑牛、白牛或其它任何顏色的牛呢?”


  我忍不住蹙起了眉,他這是故意刁難,誰能知道兩千多年前老子心中所想?更何況,很多情況其實是後人為之加注在上的特定意義,然而本身可能就隻不過是剛好老子的身邊有一頭青牛,他就用來當坐騎代步了。


  古羲見我不語,上揚了語調道:“老子是道文化的始祖,正是在函穀關著下了《道德經》。傳說五行水、金、火、木、土,古人將其分別看作五帝之子,即青帝、白帝、赤帝、黑帝、黃帝。其中,木星是東方青帝的使者。‘青’,主春,木德,代表了東方。”


  為嘛我聽著想笑,尤其是從古羲口中出來。先不說兩年多年前老子是否真的就是騎得一頭青牛,就算是,這些所謂代表“東方”的言論難道不是後人為其加蓋的帽子嗎?

  他像是知道我在想什麽,輕哼出聲:“想笑就笑,不用憋著。”


  在我的忍俊不禁中,他走到長椅邊坐下點燃了一支煙。隻抽了一口就聽他問:“我不在的這幾天,你就琢磨成這樣?”


  我挑了下眉,這意思是不滿意?還沒想好要如何回答,他又追問:“那從你的視角來分析這幅畫,有什麽特別的地方嗎?”


  略一沉吟,將之前發現的特別處道於他聽,即老子與青牛同時仰天而看八卦。


  但見他搖了搖頭吞吐了口煙後道:“誠如你剛才所想,某些定義都是後人加諸上去的。恐怕此舉是為表述老子心之向道的決心吧。”說話時,他的目光未離我的畫板,眼神幽然,我讀不懂那涵義,就保持了沉默。


  隔了片刻,他垂了長睫像是自言自語地低喃了句:“依照這看它並不是。”


  並不是什麽?我心有所疑,但他沒了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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