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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彼此的心意

  房裏的窗微微開著,溫煦的光由縫隙裏鑽進來,暈染如蝶翩躚的紗簾,在牆角投散開清澈的光影;淺色紗簾拂起時掀開一角,也帶入了清淡的雪香,似有似無的味道緩緩彌漫整間房子,混著一句話後挑起的繾綣的香味,繞著床沿對視的彼此,瀲灩旖旎。


  手心撫著的胸口好似因一句話觸發了機關,決堤似的心跳擾亂彼此壓抑顫抖的心曲,怦怦而動的聲音在這靜謐的一刹那挑動塵封的琴弦,無形的錚錚之聲撩撥彼此的繃直的神經。


  伴著這一聲聲觸動的心跳,少年微仰著頭,放在少女手背上的五指壓抑地收緊,一動便是十指相扣的姿勢,他抬手壓下少女的後腦,挑起下頜,尖俏的鼻尖貼近她的臉側,抵著少女的肌膚,怦動的聲音在接近少女的一刹那迸裂,四射如燎原的星火,少年忽然施加手指的力道,略帶涼意的唇瓣似迫不及待,驀地攫合對方溫熱的唇,燙熱的呼吸縈繞彼此漸熱的肌膚,這一刻像是住入了火爐,灼燒的溫度讓彼此想要奮力掙脫,又無處可逃。


  淺色的影子映在光可鑒人的地板上,竟分不清孰汝孰吾。


  “唔。”溫熨的肌膚貼著彼此,紛亂的呼吸纏起一絲一縷繾綣的白汽,予翊壓著聲音一字一頓,“這句話我等了一年多了。”細聽還有些委屈的意思。


  玖雅敏感的耳尖此時已經染了酡紅,翡翠色的瞳眸似浸了水汽,微紅著臉聽他抱怨,卻忍不住噗嗤一聲,原本旖旎的氛圍因她不合時宜的笑吹散了不少。予翊盯著她略翹的唇角,心裏壓製的感覺像膨脹的酸菜缸,一打開盡是酸酸澀澀的味道,他盯得專注,玖雅被看得窘迫,斂起笑道:“怎麽了?”


  予翊似抱怨似呢喃地說:“我等得太虧了。”聲音不大不小,恰好讓就近的玖雅聽得清楚。


  不知為何,玖雅見予翊這般模樣總想莞爾,這樣的他和以往不盡相同,卻又一舉一動勾動著她柔軟的心思,她想了想,可能是因為她邁出了這一步吧。


  不去想別的有的沒的,隻想一心一意地想著眼前的人。玖雅在這一刻似乎有些懵懂地了解母親和祖母在提起父親和祖父時那一抹溫軟至極的眼神,看著愛人的眼神。


  玖雅彎著眉眼,垂著眼睫文靜而溫軟地看著眼下的少年,想將這一年未見的少年看個分明,印刻於心。


  予翊扣緊她的手,指尖的柔軟與溫度讓人心安,仿佛能將人置眼前於事外,隻想這麽嚴絲合縫地,不分彼此地十指相扣,半晌,旖旎的心思漸漸消散了,眼前擺著的“正事”讓他不得不回神,問道:“你怎麽又回來了?”


  “因為融合藥劑的一些成分隻有羽族才有,我們就再去一趟禁地,把事情徹底辦妥。”玖雅道,“這件事沒驚動什麽人,都解決好了我就來尋你了。”


  “為什麽會想來我這,這裏的事情不用你擔心。我們都策劃好了。”予翊抵著她的額頭,溫熱的鼻息融化寒涼的冷氣,吐絲般地灑在她的肌膚上,“我剛看見你和藍聽一起來的——見過天翎了麽?”


  “……嗯。”玖雅這才有些局促地偏開臉,卻被予翊扣著下巴扳回來,情人間的心思不用忖度便已明了,接著唇瓣上便貼上另一片唇,緩和的心跳又一次怦動,半晌一吻作罷,她喘了聲道,“我想著還欠你條命,還有給你的回應,沒想太多就找過來了。隻是中途出了點差錯,遇上了藍猷,被帶到你兄長那兒,是藍聽帶我來的,沒想到她是大殿下手下的人。”


  予翊頓了頓,明明玖雅的重點在後頭,他卻問了個似是而非的問題:“欠我什麽命?”


  玖雅道:“在原蠻森林的時候欠下的,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補償了——”她定定地看著他,“以命抵命,我在時護你一生周全。眼下不是最好的時候麽。”說罷她兀自勾起唇角,試著調和稍加凝滯的氛圍,“這個承諾拖了這麽久,總算可以實現了,算是了了我一樁心事。”


  予翊扣著她後腦的手略微收緊,輕聲道:“我還以為你的心事是向我表白。”


  “……”玖雅低聲唔了聲,“這也算是一樁吧。”


  話音剛落,予翊驀地站起身——他的身量比一年前又高了許多,玖雅不得不抬頭仰視才能看清他的臉色,但不等她兀自抬起頭,予翊便俯身親吻,十指相扣的手忽地鬆開,改道攬緊她的腰,彼此的間隙容不下時間的穿梭。


  似乎在此刻,時間又一次地停滯了,踟躕著繞開兩人,改道而行。


  深沉的呼吸伴著綿軟的支吾聲綻開一簇一簇瀲灩的水花,交融的氣息讓人怦動不已,玖雅的心思為這一個吻紛擾半晌才聽見門外傳來的腳步聲。


  玖雅斷斷續續地說:“有……有人過來了……”她抵著予翊的心口,“過來找你的。”


  予翊不為所動,兀自地吻著,直到聽到門外的叩響,半晌泄憤似的咬了咬玖雅的上唇,力道卻輕得如同瘙癢,分離時紊亂的呼吸交織,一看玖雅暈紅的臉就知道方才發生過什麽。


  予翊盯著玖雅,語氣帶著壓抑的冷靜:“進來。”


  玖雅低著頭背過身去。


  話音一落乘羽便大開門進來,目光不著地地掃過玖雅的背影,落在予翊身上,開門見山把事情說了,但予翊的心緒似乎不同往日,有些心不在焉。他心裏頗為怪異,卻沒有多作評價:“……陛下那邊來了消息,明後日便會有動作,那邊也來問是否按計劃來?”


  玖雅一頓,詫異這種要事怎麽不避著她一個“外人”就說了,又覺得或許乘羽早就將她和他們劃為一條船上的螞蚱,才這麽不忌諱。


  予翊道:“天翎那邊怎麽說?”


  乘羽簡潔明了:“不礙事。”


  予翊將心思稍微收回了點,少頃對他點頭:“那就按計劃。”


  乘羽心裏一鬆,其餘的話便不再多說,隻是臨走時把餘光瞥向了玖雅,心裏條分縷析,見予翊似乎心情好了些,便扯了扯唇角,頭也不回地離開。


  玖雅見人走了,頓了頓道:“他好像知道……”


  予翊勾著唇角:“挺有眼色,不然怎麽做我親信。”


  “……”玖雅看著他,“這話我早就想說了,誰教你這些的?”


  “哪些?”予翊看她的時候得低著下巴,一線薄唇暈染著微弱的陽光,似抹上一層碎金色的蜜,一如他親吻時的甜度。玖雅忙拉回自己歪掉的心思,正色道:“你以前可不會這麽‘平鋪直敘’,倒是有些忸怩——就是捂著心思不讓人知道。起先我把這當成是羽族的事情影響了你,可怎麽說也說不過去。”


  她無奈道:“從一年前你來找我,我就覺得怪異得很,還以為你被人調包了。”


  予翊扣著她的手,低頭湊近她的鼻尖吻了一記,翹著眼尾,噙著笑道:“現在你也覺得我是調包的麽?”


  玖雅側開臉,可予翊倒像個討糖吃的小孩,又湊近親她就近的臉頰。玖雅有些赧色,道:“你還沒回答我。”


  予翊眯著眼:“你去問天翎。”


  什麽?玖雅很詫異,要說震驚也不為過:“他怎麽告訴你這些?他看起來也不像是個……會說這些的人……”她原想說“有七情六欲的人”,但這麽一說倒把予翊說進去了,隻好拐個彎,含蓄一番。


  但天翎給人的形象確實與這些無關。如此一想,她忽然想起在見到天翎過後,對方莫名起來的一句“情人眼裏出西施”。


  玖雅:“……”好像也不是沒可能。


  予翊適時揶揄了句:“也就皮囊不像罷了。以前他可比我皮,總把黑鍋扔給我,還拒不承認,因為父親對他很嚴。”說著,他略略一頓,“父親從小便把他當儲君養著,對我就寵愛著,什麽都隨我,我們自小感情好,什麽都以他為主,他才敢這麽做。”


  敢做什麽?他沒有明說,卻已心知肚明。玖雅道:“你還記得?”


  予翊道:“嗯,有些印象,詳細的想不起來了,這算是禁術的一個漏洞吧?”說罷他笑了笑,是沒有任何壓抑的笑容,純粹得好似聖山常年溫暖的聖池。


  玖雅沉默半晌,才輕聲問道:“你恨他麽?”


  給你下禁術,讓你像個被流放者般離開了家,放棄前身十六年的記憶,隻為如今……鏟除異己。


  予翊低著頭,平靜道:“不可能沒有過,除此之外還可有別的辦法,可他選擇了這一種,我想了很久,最後還是覺得算了,就這樣吧。”他勾著唇角,“以後他是族王,族王該有什麽樣子沒人比他清楚。”


  玖雅想起方才乘羽所說的,心弦忽然被冷冷地一撥,顫意彌散,帶著透骨的涼侵襲全身,直到予翊擁著她時才若有所覺地回神,抬頭輕輕地貼著他。


  孰是孰非,孰對孰錯,不是該由她想的事情,她隻要記掛著眼前的人便好。


  但求一心一意,執子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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