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鏡真麵目
緊接著那道光影如同落水的石子般叮地一聲便沒了聲響，玖雅來不及思考兩個出手的是誰，還是隻是幻境的一部分，她稍一心驚得腦海短路便突逢生變，原本在床榻上苟延殘喘的女人忽然清醒過來，睜大眼瞳朝玖雅的方向伸手抓去！
玖雅沒有任何猶豫地躲開了，“璃娜”一見失去了奪人先機，驀地笑了聲，忽然詐屍似的從床榻上跳起來直衝著玖雅的麵門揮出一道色澤慘淡的刃，初看竟與先前對付她的黑色光影大同小異！
玖雅雖心有戚戚然，卻不是個容易被幻象蠱惑的，許是早前有過幾次羊入虎口，今朝便吃一蟄長一智，當即兔起鶻落似的躲避。就在她躲開的那一刹那，一個身高體長的男人從裂縫裏竄了出來，迎麵對上“璃娜”，順道伸手一抓，揪住玖雅頸後的衣領猛地一拽，玖雅料不到那人還有後招，這一拽便腳步不穩，往後一趔趄，就在這一空檔，那人已經和“璃娜”抗上幾個回合了。
玖雅沒有細看，速度太快了，一看便是強強對抗，難分難解，她確實插不進去。
這時她已經看清來者是誰了，卻是方才辭別的黑衣青年，鏡。
那麽君垚在哪裏？他們都被幻境抓進來了麽？他是怎麽知道她在這裏的？諸多困惑洪水猛獸似的席卷而來，玖雅想不出所以然，此時又被身後莫名其妙的觸手拍了一擊，一直神明緊張的人被這麽一嚇唬，哪能心平氣和，玖雅當即條件反射似的想把那觸手斬了，下一刻卻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
“玖雅！我是君垚！”
玖雅生生止住手上的殺意，一愣。
君垚就著那道裂縫探手過來，又拍拍她道：“別管這裏，先過來，剩下的交給鏡。快點過來！”
呃。玖雅躊躇地看了眼仿佛天人交戰的兩道身影，短兵相接，刀光劍影，刺眼的鋒芒令人心生戰栗，玖雅沒再猶豫地跨過裂縫，看見了君垚，被他渾身鮮血淋漓的狼狽模樣嚇了一跳。
“你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情？你們……怎麽會在這裏？怎麽知道我也在？怎麽進來的？那個……我的母親是誰？”玖雅一字不停頓地脫口問出一連串的話，君垚一聽無奈地看著她：“這麽多我該怎麽回答你，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你跟我先出去再說。”
還能出去？玖雅略微驚喜道：“你們找到出路了？”
君垚道：“沒有，土辦法。”
玖雅疑惑：“什麽土辦法？”
君垚衝她狡黠地咧了咧嘴，招手讓她湊過來，順勢抓住玖雅的手臂，道了聲“看好了！”便不知從何處掏出一張卷軸，猛然一拉開——
玖雅一怔，緊接著感知到周遭的空間與環境的扭曲變化，腦海仿佛被洗劫一空般空白了一瞬，昏昏沉沉的感覺稍眾即逝，反應過來已經到了現實版的叢林。
君垚鬆了口氣，笑了笑：“這就是土辦法，快速不快速。”
“……”玖雅無言以對地看了看四周，確定這裏果真是現實，此時已經雨過初晴，白雲絲絲縷縷，如同一簇簇柔軟的棉絮，天藍的色澤散發著不知源頭何處的金光，腳下依然濕漉漉的，樹木綠葉仍帶著水珠，搖搖欲墜的模樣。
玖雅想到了鏡，問道：“我們出來了，那麽那位怎麽辦？”
君垚不以為意地說：“怕甚？不用擔心那家夥，他連魔法反噬都抗得過去，還怕個幻境頭頭麽？”
玖雅：“……幻境……頭頭？”她沉吟一瞬，“你說的是我……那個人？”
君垚點頭：“不錯，就是他，那家夥平日製造幻境胡作非為慣了，當真以為沒人製他了，正好讓鏡給他點兒苦頭吃。”
玖雅還是第一次聽見這般驚世駭俗的話，震驚地問道：“幻境不是叢林固有的境地之一麽！不是說是死物，無人管轄的麽？”
君垚嗤笑了聲：“誰告訴你的，不會是你那些導師吧？哎都是騙你們的，就是怕你們好奇心害死貓麽。其實不是，那家夥心術不正，想走捷徑，老早就在這地方胡作非為了。”
玖雅問道：“這麽說，你認得他？”
君垚果斷答道：“不認識，我歲數還沒他十分之一大，怎麽可能呢。”
玖雅：“那麽你怎麽會叫他‘那家夥’？這不是什麽禮貌的稱呼吧。”
君垚無辜地聳聳肩：“我也不知，這不是跟著我師父叫的麽。不過我師父早幾年就入土為安了，你見不著。”
玖雅：“……”原來如此。
玖雅怔了怔這才想起方才滿腹不解，此時鏡仍然沒有出現的意思，想必那個幻境的幕後主子極為難對付，於是趁著這時候問道：“你們怎麽知道我在裏麵？”
君垚有問必答道：“也不是知道，應該說是鏡和你的血統相近，感應程度比較強烈？啊，我不知的，是鏡發現你在幻境裏麵的。”
這都是什麽鬼？玖雅聽得一頭霧水，莫名其妙道：“什麽血統相近？莫不成他也是混血不成？還有，”她頓了頓，將信將疑地問，“那位鏡先生，他會想來救我麽？”不會是你拉著過來的吧？
不是她自輕，而是君垚與鏡相比，儼然君垚的善心更強烈些吧？莫不成是各自的皮相導致的感覺出錯？
不過鏡至今長什麽模樣她也沒見過啊。
君垚了然又忍俊不禁，心想還是該為盟友辯白一番的，於是道：“其實吧，鏡他也不是……哎你出來了啊！”他餘光一撇，驀然見到出現在麵前的黑衣青年。
玖雅順著目光看過去，一愣。
鏡平淡地掃了玖雅一眼，將麵上已經腐蝕大半的麵罩摘下隨手扔了，露出一張麵無表情的臉龐，對君垚道：“跑掉了，沒追上。”
君垚沒應話，反而驚異地頓了頓，觸目驚心似的倒吸口氣，喃喃道：“你怎麽了？”怎得一臉……
鏡聞言一頓，依然麵無表情地說了句：“哦，說了魔法反噬。”說罷看了玖雅一眼，皺了皺眉，“都看著我幹什麽，有什麽好看的。”
君垚倒抽的氣還未吐出來，哽在他的咽喉，他似悲痛欲絕地說：“我哪知道你說的魔法反噬這麽嚴重呢！你毀容了啊！一臉……一臉裂紋！”比法令紋還可怕！
玖雅沉默著附和。
的確，她從不曾見過有人的臉部像龜裂的大地似的，一條一條細小而深長的裂紋遍布整張臉，從額頭至脖頸一下，甚至連眼眶都不曾放過，卻沒有血絲，當真似旱災的大地，隻餘下滿目瘡痍的裂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