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能跑哪去
雨雖停了，天色卻一如既往漆黑暗沉，鴉黑的雲層之上宛如承載著千萬蝦兵蟹將，雷鳴電閃不斷，沉重地綴在青灰無光的寰宇之中，玖雅抬頭頗為煩惱地歎了聲，正想著如何走出這移動式的幻境，卻不想就在此時，周圍的幻境發生了變化。
這樣的變化很微妙，幾乎微不可察，玖雅走了大半路程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幻境變了另一番模樣。
而這周遭的模樣是玖雅印象中最深刻，也是最刻骨銘心的。
幻境最喜歡從入鏡者恐懼的地方下手，目的就是擾亂你，禁錮你，因此幻境從不是一成不變的，玖雅心裏一清二楚，自然也對接下來的事情有所準備，但縱使如此，她還是心頭驚慌而畏縮地躁亂了下。
這是一座山洞，不同於玖雅先前意外的發現的那個魔獸巢穴，這座山洞幽深闃然，偌大的洞口宛如一張巨大的怪物的嘴，周遭磕磕巴巴得像是快掉光的伶牙，裏麵望不見底，愈往內部望過去愈發覺得陰森驚怵，儼然是個躲藏的好地點，至少用來很適合用來做埋伏。
玖雅掃了眼四周，一簇一簇漫生的灌木叢裏傳來聲聲細小的蟲鳴，伴著呼嘯的風，黑暗的氛圍，足以讓正常人心驚膽戰。
都說了是正常人。
玖雅抿著唇，因為過分消耗體力而顯得心疲力竭，她的臉色尚且顯得牛乳般的白，襯得唇瓣的色澤愈發淺淡，宛如一條緊致而細長的線條，翡翠色的瞳眸諱莫如深，乍看似乎染上幾分如臨大敵的淩厲。
半晌，一直趑趄不前的她終於邁出了第一步，接著第二步，第三步……直到機械似的走入山洞口，便豁然開朗，山洞的黑暗籠罩住她，將她身上濕漉的水與冰涼吸取幹淨，卻平緩不了她顫抖的心髒。
玖雅終於還是看見了躺在幹草裏的生死成迷的少年。
玖雅忽然緊緊閉上眼又睜開，無聲地說了句：果然是這裏。
原蠻森林……她最不想來的噩夢之地。
玖雅想了想，稍微平緩下失常的心率，搓了搓已經分不清是冷汗泌濕還是雨水未幹的手心，穩步走過少年的身邊，伸手探了探他的呼吸。
她鬆口氣——還好，和之前一樣還有呼吸。
少年此時的模樣已經分不清是誰了，也隻有清楚內幕的玖雅知道這是三年前的予翊。並不是說予翊很狼狽不堪，而是……的確很狼狽，因為他的身上沒一處是不沾血的，無論是凝霜似的肌膚，抑或是銀白如明月光輝的頭發，還是他原本幹淨熨帖的衣袍，無一不沾染了不知屬於誰的鮮血，或許是他自己的，亦或許是那個來曆不明的男人的。
更多的應該是他自己的吧。玖雅沉默地垂著眸子，一點一點地褪開少年猶如染缸浸潤過的衣服，露出內裏一道貼身的軟甲。
軟甲已經潰敗不成軍了，勉強抵擋住三年前那致命一擊，便壽終正寢，被捅出了一個潰爛的洞。
玖雅的手抖了抖，避之不及的回憶頃刻宛如決堤的洪水般洶湧而至，頃刻令人棄兵曳甲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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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曦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窮追不舍到一座山洞麵前的，自從看見予翊和那個少年模樣的男人短兵相接而自己愛莫能助開始，她就跟個沒腦筋的瘋女人似的企圖狠擊那個男人，而事實就是從他們的身上穿透而過。
三番四次，她依然如此。
予翊敵不過那個男人，最致命的一擊便是胸口，她甚至看見予翊身上的軟甲被男人以陰狠的手段破開了，周遭宛如腐蝕了似的，緊接著便是分不出究竟是玖雅的手還是男人的手，狠狠地把人甩開了一邊。
血脈躁動期間的玖雅分辨人隻分感知，予翊在此時已經出氣多進氣少，玖雅便自覺地將他排出“人”之外，目標對準了那個同樣心狠手辣的男人。
男人遊刃有餘地對付她，每次中擊之後便會言語挑釁，玖雅的思維如今隻是一片是非不分的混沌，但基本的感官還在，因此對男人的下手愈發狠辣，可這些對於男人而言僅是小兒科，無趣至極。
但他對死亡似乎比較感興趣，包括人死前的掙紮絕望，予翊和玖雅便是他今日的盤中餐。
“嘖，看看你，”男人躲開玖雅，一躍而起，翻到一棵壯實的樹枝上，桀驁輕蔑地笑了聲，“都不自量力。”
玖雅被他渾渾噩噩地帶著跑，似乎惱了，一對異色的瞳眸在此時愈發像一對淬了寒冰的深潭，緊緊將男人的身影鎖住，突然極速地飛躍上去，仿佛是衝著男人的方向去的，男人也如此認為，正哂笑著，忽然聲音戛然，眼前竟沒了人影！
哪去了？
男人冷冷地眯起眼，驀地電光石火，他臉色青了一半，忽然從樹上下來，而與此同時，玖雅瞬間出現在他所在的樹枝上！再度消失！
幾乎在同一時刻，男人尚且在半空中，卻忽然被一隻突然出現的手合成鷹爪死死扣住他的咽喉！
男人抓住她的手腕，單手一抬，刹那一柄漆黑得隻剩下輪廓的匕首霍然出現在他的手上，而下一秒他勝不勝防地劃開玖雅的皮肉，暗係魔法變幻而成匕首瞬間侵入她的血肉裏，玖雅忽然不勝地痛吟，手上的力道卻絲毫沒有減弱的趨勢。
似乎下手的力度夠狠，男人的臉色憋得由紅至紫，直至最終玖雅終於承受不住地送了手，心神不穩導致從空間上掉落下來，堪堪穩住掉落的身體。
男人卻沒有她這般好運，他身量高，摔下來似粉身碎骨，加之咽喉已經被玖雅掐出一道致命的紅痕，不住地兀自咳嗽起來，竟分不開心思搭理她了。
於是玖雅仿佛早有準備似的，架住昏迷不醒的予翊忽然消失在了原地！
冰曦毫不猶豫地想追，卻不知人去哪了，隻好陰沉著臉盯著那個男人。
男人闔上眼兀自勾唇一笑，然笑意森涼陰鷙，聲音被玖雅毀了七八分，聽聞起來嘶啞晦澀，卻止不住他原本的戾氣。
“好啊……空間魔法師……”他森森地道，“我看你能跑哪兒去。”
緊接著畫麵一轉，冰曦便來到了一座山洞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