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回去看看
海地學院為聖音司的人尋找的旅店地斷很好，一出來就是繁華而喧鬧的街市，兩旁林立的磚瓦城牆、鱗次櫛比的店鋪、透出複古風範的磚石大道，在漫天星辰的夜空之下蔓延著舒心的煦暖，冰曦緩緩走著，微微吐出口濁氣。
她已經記不住多久不曾回到這座城市了，原以為這一切都將物是人非，卻不想仍然和她記憶中的那個模樣相差不大，讓她油然而生一股酸澀的情緒。
冰曦任憑自己在人群裏穿梭，循著記憶的場景一麵一麵地回顧，直到看見玖雅和予翊方才停下腳步。
——也不是什麽都沒變，場景再與從前一模一樣，可人心不會一成不變的。
她不想過去。
冰曦就這樣停下來望著兩個人，仿佛一眼回到了四年前，光陰歲月的流淌沒能帶走她或痛苦或喜悅的記憶，反而愈發深刻地刻印在她的腦海，揮之不去，一觸舊物便洶湧而至。
什麽用都沒有，說什麽也沒用。
冰曦倦怠地原路返回。
夜空無聲無息地綻放本屬於它的璀璨與光芒，點點星辰橫貫長空，浩瀚的夜無垠，暗色幕布在世人的沉睡之中被夜神慢條斯理地拉開，露出其中微亮的光彩。
一夜安眠過後，聖音司的十六名學生都精神百倍，從容地完成早點，便跟隨著三位自家導師和兩位海地學院派來的負責人徒步來到了海地學院。
之所以選擇徒步，是因為兩名負責人想從中為聖音司的人更多地介紹海地外城。學生們聽得津津有味，不自覺間便發現已經抵達海地學院的大門了。
因地處沿海，而沿海地帶的貿易頻繁，加之氣候的適宜，沿海地帶的經濟狀況一直名列前茅，即使是海地城的附屬城也是極盡繁茂，更不用說作為海地外城唯一一所綜合性學院，海地學院。
大門兩個外口引進的漢白玉柱石高聳兩側，一見仿佛直上雲霄，也不知是哪位大師一揮而就的“海地學院”浮雕似的印在漢白玉大柱上，字體極具風骨，威風凜凜，令人心生凜然。
這一切都與聖音司不一樣，沒到過沿海的學生大開眼界，都看得亮了眼，歎為觀止。
玖雅心不在焉地隨著人流走，眼神有些漂浮，浮光掠影地欣賞海地學院的一景一物，心裏卻想著會不會遇見經年未見的祖母，殷鳩。
殷鳩以前是海地學院的鑄造學導師，德高望重，為人也親和，更是沿海最負盛名的鑄造大師，但自從玖雅隨著母親璃娜重返林地精靈族開始，玖雅便甚少與祖母聯係，偶爾會有書信往來，就連璃娜過世後她也不曾出現在林地精靈族。
殷鳩隻在最後一封來信上寫道：保護好自己，有時間過來看看我。看完就把原來的信銷毀。
可海地太遠，玖雅一直沒有足夠的時間去踏上這趟征途。
愣神間，隱約聽見一個負責人談道：“再過去就是實驗樓了，那裏是我們為學生和導師做實驗的地方，涵蓋了藥劑製造、武器鑄造等等，等會兒我們會讓你們去看看。”
玖雅忽然問道：“海地學院有沒有鑄造導師？”
眾人一愣，一說他們便想起來聖音司至今也沒有一個鑄造導師，甚至不存在鑄造這一項課程，這正是聖音司的短處，一聽便眼神發亮地看著開口介紹的負責人。
“鑄造導師啊？”負責人微微笑笑，“有的，我們最近招收了一些鑄造師，都是資曆在五年以上的，對鑄造術十分了解……”
玖雅道：“聽說鑄造術和空間魔法相關聯？”
“對的，沒想到你知道得挺多。”負責人客套地讚賞了句，繼續道，“鑄造師基本都是空間魔法師換個渠道發展而來的，但現在空間魔法師相比其餘法係少得多，所以鑄造師也越發顯得珍貴。”
玖雅點頭：“那麽你們有老資曆的導師麽？”
知道玖雅真實身份的人一聽便知道她想問什麽了，冰曦怔忡地看著她，予翊則沉默著沒有說話。
“這得看多老的資曆了。”負責人道，“我們這裏之前有一個鑄造導師，足有近四十年的資曆，在海地學院也是德高望重的導師。”
玖雅眼神微微一變，複雜地盯著負責人看，重複道：“以前？”
負責人不知她的情緒變化，點頭道：“是的，她退休了。”
原來已經退休了麽。玖雅略略一想，已經有近兩年的時間沒有與祖母有過書信來往，一聽這件事，驚下又品出一絲苦澀，仿佛與母親陰陽兩隔的逼仄感重整旗鼓地湧過來……
在母親過世後，祖母便來信吩咐不要再回信了。而她竟愚蠢地沒有回信……玖雅眉眼黯淡。
竟然退休了，而她一無所知。
她不是個合格的孫女吧。
玖雅沉浸在自我的唾棄與悲涼之中，無意識地跟著同伴走，一時沒留意便走出個順拐，身形一趔趄，險些崴到了腳。
慶幸予翊忽然過來扶穩，皺著眉道：“你怎麽走路老不長點心眼，都看哪裏了？”他眼神一掠，玖雅一愣過後茫然地抬頭看過來，猝不及防地對上他的眼神，眼眶仿佛被針刺似的酸澀起來，她忙轉開眼低聲道，“我沒事。”
真的沒事麽，誰信。予翊想抬手扣住她的下巴逼迫她看過來，但終究隻是想想，把泄露了個人意願的手指押回去，道：“等會會去參觀海地學院的練習場地，和海地學院的學生來場友誼賽，你需不需要請假？”
玖雅一時沒回應。
予翊看著她低垂下去的睫毛，目光一落，看著她的眼睛，繼續道：“如若真的等不了，你就請假，回去看看吧。”
玖雅默然地低頭想了半晌，緩緩應了聲：“嗯。”
頓了頓，又道：“謝謝。”
予翊知道她想什麽，隻是不知她忽起忽落的情緒來源為何，隻好這樣迂回地把她勸走，而玖雅當真和凱特導師請假了，隻說忽然想去看看曾經的親戚，凱特導師一時沒答應，但看著玖雅微紅的眼眶，半晌終於歎氣：“好吧，你去吧。需不需要我讓雪梨導師陪你？”
玖雅對海地外城熟悉得很，即使三年沒回來過也磨滅不了深刻於心的熟悉感，凱特心裏仿佛要清楚這一點，不再多問便真放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