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近人情怯

  所謂的近人情怯，大抵就是玖雅這樣，明明人近在眼前，隻要手肘隨意地動便能觸碰到，她卻縮手縮腳地想要逃離，到一個沒有他的地方去。 這一堂課玖雅聽得一點也不盡心，她的心思如同一團亂糟糟的毛線團，分不出任何心神傾聽導師聲情並茂的講述內容。 等到一下課，導師尚且沒有離開，玖雅便不假思索地起身往後門走，隻是沒走開幾步就被幾個女同學攔下了，紛紛攘攘地說著什麽，玖雅沒有聽清。 但必然是與她無關的。 玖雅對她們抱歉地笑了笑，從幾人間的空隙裏鑽了出去，步伐急促又慌亂地穿越了走廊，來到靜謐寂寥的小花園，就著花園清澈的池水洗了把臉，勉強清醒了些許。 見玖雅匆忙離開的背影，幾個女同學愣怔疑惑之際，又看見一抹頎長勁瘦的身影隨著離開。她們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追出去的是那個新來的交換生。 “看來是真的認識啊。”女同學恍然道。 冰曦無意地抬眸望向了走廊，忽然看見一抹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從窗口一掠而過，看不真切，卻讓她心頭莫名一悸，一時慌亂不能自已。 是錯覺嗎？她怔怔地想。 她好像……看見阿夜了…… “冰曦你在想什麽心不在焉的？”同桌疑惑地打斷她的思路，冰曦驀然一醒，苦澀地嗤笑自己一番。 想什麽呢？阿夜都走了—— 三年了。 玖雅雙手撐著石台，微斂起眼簾，不動聲色地任由下頜的水珠砸落在石案上，輕微的“嗒嗒”聲響卻如擂鼓般轟炸她的思緒。 半晌，身側忽然遞過一份瑩白鑲著銀絲的幹淨手絹，玖雅默然地凝視遞過來的如玉雕琢的手，微頓過後還是接下，擦拭臉上的水珠。 “謝謝。”玖雅啞聲低喃。 予翊的眸光落在她的闔上的眼瞼上，微微勾唇，翹起的唇角如雪地裏綻放的紅梅般瑰麗豔美，透著妖孽般的魔魅。 可他的語氣卻帶著顯然的冷嘲與熱諷，全然不似方才在課堂上的彬彬有禮。他說：“就這麽不想靠近我？還是說，早該入土的人忽然回來讓你很沒安全感？害怕我聯合冰曦對付你、揭穿你？” 玖雅執著帕巾的指尖微不可察地顫了顫。 非要這樣嗎？她茫然而苦澀地想，非要這樣撕開臉說話嗎？非要讓她坦白其實她沒有這樣的想法嗎？ 可這麽說，有什麽意義？ 他們會信嗎？連她自己都不信，還指望有人信嗎？ 玖雅深吸口氣，就連呼吸也是斷續顫抖的，聲道仿佛被燒壞了似的，發出的聲響帶上難掩的哽咽，她說：“你想怎麽想就怎麽想吧。”她做也做過了，還有什麽不好承認的。 這句頹唐無力的話卻打開了予翊心底關押著洪水猛獸的牢籠，他忽然冷下臉色，眉眼陰鬱而詭美，出挑的眼尾帶上幾分躁動的狂戾，他見玖雅要走，猛然拽住她，壓抑地說：“我想怎麽想就怎麽想？你出手殺了我也不打算跟我道歉是嗎？恨不得遠離我這禍害是嗎？” “你怎麽不說話？我說對了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