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相像的人

  凱特擺手讓新來的交換生站在講台中央，麵向全班做一個簡易的自我介紹，他鼓舞地說：“簡單說點就行了，你的名字、來自哪裏、興趣愛好啊特長啊都可以說說，沒關係。” 少年銀輝如玉的瞳眸幹淨得猶如一泓靈泉，眼尾出挑如鳳展翅，細密的睫羽微微輕抬，漫不經心地掃一眼班級全貌，浮光掠影，忽然在一處停滯片刻。 那個被他凝視的人幾乎在同一時刻垂下了頭，臉頰兩側的墨玉秀發微微垂落，恰好遮掩住她似驚異似無措的眼神，少年看著她，似有若無地劃開了唇角。 他看向那個久不抬頭看他的人，啟唇不溫不火地說：“我叫予翊，賜予的予，立羽構成的翊，來自羽族斕羽學院，喜歡用魔法做一些自己喜歡的事情，特長——頭發算嗎？”他無聲地笑了下，捆紮好的銀白長發直直垂落於身後，泛著迷離的流光溢彩。 那抹無聲無息的笑意，時時敲動著少女們靜止如鍾的心髒，酥麻之後是脫軌的悸動。 玖雅低著頭，聽著周圍的尖叫與私語，腦海一片空白。她雜亂無章地想：這世上真的有長得十足相像的人嗎？ 無論容貌還是語氣，都十足地像他，就連她也分辨不清，幾乎可以假亂真了…… 可他說他叫予翊。不是冰夜。 所以不是他，隻是像。 玖雅不斷告誡自己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那個人早在三年前就離開人世了，可記憶就如同脫韁的野馬一樣在她的腦海裏馳騁，繁亂的馬蹄聲擾亂了她的聽力，她一時聽不清那個少年說了些什麽。 同桌林嵐關心地推推她撐起的手肘，問道：“怎麽了，不舒服嗎？” 玖雅垂著眼搖搖頭。 林嵐仍然張唇想說些什麽，話音未起便被走來的交換生打斷了。她驚訝又難掩羞澀地看著他，予翊卻看向撐著額角的玖雅，對林嵐說：“我能和你換個座位嗎？”予翊對她淺淺地引唇笑了下，“我隻認識她。” 林嵐愣了愣：“啊？” 玖雅驀然抬頭，與他的眸光相撞。 予翊對她無聲地勾唇，眉眼含笑，純粹幹淨的銀眸宛如未經雕琢的玉璞，夜裏皎潔光華的銀盤。玖雅心底忽然顫巍巍地一晃。 他的一句話敲定了身份，卻讓玖雅無所適從。 方才還在告誡自己不要胡思亂想，如今卻被他當麵告揭，予翊就是冰夜。 一個死了三年的人，冰曦的弟弟。 也是冰曦憎恨她的源頭。 如今，這份被埋藏了三年已然積灰的答卷，就這樣突如其來地翻開了卷軸，給三年後的她們一份過期的答案。 玖雅嘴唇翕動，想要開口說一句“真的是你嗎？”，聲道卻似被哽住了，無論如何也開不了口，隻是無言地看著林嵐殷切地搬離原座，順帶回頭對她慫恿似的眨眨眼，隨後予翊坐在她的身側。 玖雅放在桌案上的十指微微得顫抖著，良久克製地蜷曲起來，纖小的骨節隱隱突出，顯出蒼白的顏色。 她半晌啞聲說：“你……是冰夜？” 予翊側著臉看她，白玉凝霜般的臉龐唯美而魅麗，他眉梢微挑，攜著意外的訝異，低聲說：“你怎麽這麽問，難道我長得不像嗎？”他頓了頓，揚唇，“還是太像了你不敢認？” 玖雅愣怔地看著他嘴角勾起的弧度，淺顯卻迷人，又帶著顯而易見的諷刺。 她忽然偏過頭去，低頭垂眉，悄聲說了一句： “我隻是在恐懼。”她喃喃，“人死而複生，也可以生者再亡……” 而那個死在她手上的少年，如今，坐在她身側。 這場黑紅交織的夢，是真還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