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吃醬的人
衡子軒嗬嗬地憨笑著,覺得自己像做了一件好事兒一樣。
不過,懂得別人,的確是一件不錯的事情,至少能讓被懂的人為你感激。
魏忠道,要做出這樣的醬,其實是很不容易的。
衡子軒點點頭,一邊吃著,一邊有些不耐煩地說道,我知道了,你已經說過一遍了,何必再重複第二遍呢,我又不是聾子。
魏忠說,難道你不想知道詳細嗎。
衡子軒回答得很幹脆,不想。
魏忠愣住了,臉色變了。
他突然間感到很不快樂。
這種心情,就跟別人花了你的錢,卻不願意聽你細說自己掙錢有多辛苦,是一樣的。
魏忠嚴肅著臉,口氣斬釘截鐵地說道,你必須得聽。
衡子軒這時候已經將最後一口饃吃完了,吃飽了,覺得醬沒用了,把醬碗一摔,說我就不聽,咋地吧。
啪!
魏忠在衡子軒的臉上打了一巴掌。
啪啪!
衡子軒朝魏忠的臉上打了兩巴掌。
啪啪啪!
魏忠打了三巴掌。
啪啪啪啪!
衡子軒又還擊了四巴掌。
就這樣,無限循環一般,兩人一直打了下去。
每次,衡子軒都要多還一個巴掌。
他的確是一個不肯吃虧的人。
天黑了。
天明了。
他們還在打著。
他們的臉腫起了老高,手掌也腫了起來。
隨著好大一陣子霹靂啪啪的響聲過後,魏忠口中喊道,第十萬三千八百五十六巴掌。
又是一大陣子霹靂啪啪。
衡子軒停下手,喊道,第十萬三千八百五十七巴掌。
接下來魏忠沒有再打,他木然地望著衡子軒的臉,眼眶中溢出了眼淚,聲音有些嘶啞地道,這樣下去有意思嗎。
衡子軒緩緩地搖了搖頭,眼睛中也淌下淚來,同樣以十分悲切的聲音說道,真的很沒意思。
啪!
魏忠又扇了衡子軒一巴掌,說難道你就不能饒我一巴掌嗎。
衡子軒說不能,然後又回扇了魏忠兩巴掌。
又是霹靂霹靂啪啦的,他們又開始了。
時間過得很快,三天三夜過去了。
隨著一句“十億九千萬五千三百二十一巴掌”,魏忠終於累不支了,眼睛一閉,一頭栽倒了下去。
衡子軒的一張臉已經跟跟豬頭沒什麽兩樣了,腫得眼睛都快看不見了,他見魏忠暈倒了,罵了一句娘的,你想逃避嗎,沒門。便撲上去,一手抓住魏忠的頭發,將他的頭揪得倒仰起來,臉裸露著,另一隻手甩動起來,朝臉上迅猛無比地摑著。
打完之後,衡子軒站起來,伸了伸懶腰,尋了一處有稻草的地方,躺下來,昏沉地睡去了。
光景過去了,睡了不知道有多久,衡子軒慢悠悠地醒了過來,看見魏忠正蹲在灶台前麵釀醬,鍋裏呼呼地冒著煙,正煮著菜。
衡子軒來到魏忠旁邊,坐了下來,指著鍋裏說道,上一次我也見你炒菜了,可為什麽我沒有吃到菜,卻隻吃到了醬。
魏忠臉上的腫已經完全下去了。
衡子軒摸了摸自己的臉,發現自己臉上的腫還未完全消去。
魏忠說,我炒的這種菜,其實很奇怪。
衡子軒撇了撇嘴巴,站起來往鍋裏看了一眼,不屑地道,不就是普通的青菜嗎,有什麽奇怪的。
魏忠笑了笑,說等我炒完你就知道了。
說著,他彎著腰撅著屁股,蹣跚地走到鍋台前,抓起一把鹽,撒在了鍋裏,翻炒了幾下菜。
衡子軒有些看不慣他,斜著眼說,你能不能把褲子給穿上。
魏忠笑得非常不好意思,搖了搖頭,輕然說道,不能,因為我又不小心屙到褲子上了。
衡子軒歎了一口氣,有些無可奈何。
魏忠說菜炒好了。
衡子軒往鍋裏一看,也沒看到菜有什麽特異之處,瞧起來跟普通的菜並沒什麽兩樣。
魏忠把鏟子遞給他,說你自己盛碗吧,免得過後說我耍賴。
衡子軒接過鏟子,拿起一隻碗,將鍋裏的菜鏟出來,盛裝到碗裏。
奇怪的一幕發生了。
菜剛到碗裏,就離奇地消失不見了。
衡子軒訝然不已,趕緊扭過頭問魏忠,這是怎麽回事。
魏忠卻隻是說,你現在的級別,還沒到吃菜的份上,你隻能吃饃蘸醬。
衡子軒不幹了,扔掉鏟子,來到門處,嘎吱一聲,他拉開了門子,他要走。
他覺得這個地方是詭異的。
可魏忠說,你走了會後悔的。
衡子軒停下腳步,有些愣然地問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魏忠不說話了,隻是微笑著。
衡子軒還是決定要走,他覺得魏忠是一個神經病,他說的話是不能相信的。
可還沒等他走出去,便有個人闖了進來,撞在了衡子軒身上。
衡子軒險些被撞倒,剛要發火,卻驚呆住了。
進來的這人不是別人,正是中年人,龍飛天。
龍飛天仿佛沒有看到衡子軒似的,隻跟魏忠打了一個招呼,便徑直走到鍋台前麵,拿起鏟子,拿起碗,盛了一碗菜。
龍飛天端著一碗菜出去了,當他從衡子軒身旁經過的時候,衡子軒踮起腳尖,往他手中的菜碗裏看了一眼,發現青菜赫然在,並沒有消失。
他吃驚了好久。待他反應過來後,龍飛天已經走得很遠了,他剛想邁步去追,龍飛天就兀然不見了影蹤。
魏忠說,你看到了嗎,剛才那個人才有資格吃到鍋裏的菜。
衡子軒不說話了,低頭沉默起來。
他覺得,魏忠一定是個高人。
深藏不露的高人。
他決定留下來,跟魏忠一起過一段時間。
到了第二天,龍飛天就來找衡子軒了,讓衡子軒跟他一塊去地府。
可魏忠不讓,他讓衡子軒跟自己過一段時間,再說去地府的事情。
龍飛天惱了,但始終沒有動手,隻是對衡子軒說,那就等過一段時間,我再來找你。
衡子軒卻說,你不用來找我了,我跟你又沒有啥關係。
龍飛天怔住了,臉上逐漸出現了受傷的表情,甚至險些掉下眼淚來,他吸汲了一下鼻子,勉強笑了笑,不再說一句話,就走了。
魏忠說,你不該傷他的心。
衡子軒問為什麽。
魏忠說,他是一個真正對你好的人。
衡子軒突然來了興趣,問道,魏忠,你和龍飛天誰更厲害。
魏忠毫不猶豫地回答道,是龍飛天厲害,他可謂得上天下第一。
衡子軒又問道,那皇甫禦天和龍飛天誰厲害。
魏忠臉色黯淡下來,沉默了。
過了一會兒,他才說,其實,這個問題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但是,我並不怕龍飛天,我害怕皇甫禦天,皇甫禦天是不應該存在的,可他偏偏就存在了,你說,這是一件多麽恐怖的事情啊。
衡子軒不說話了,其實他也感受到了一種恐怖。
他一點兒也不希望自己哪一天能遇見皇甫禦天,雖然他很想見到天下第一之人,他寧願見到少主,寧願見到神界屠夫遲萬裏,就是不願意見到皇甫禦天。
不知道怎麽回事,他一聽到皇甫禦天這個名字,心裏就打怵。
魏忠說,別想了,吃飯吧。
衡子軒點了點頭,便坐在桌子麵前,等魏忠把碗端上來。
這次魏忠沒有煮米粥,隻端上來一碗醬,拿了兩個四方黑麵大饃。
他跟衡子軒一人一個大饃。
他們一塊一塊地將饃掐下來,蘸著醬吃。
這頓飯,他們吃得很沉默,中間誰也沒有說過話。
吃完飯之後,魏忠帶衡子軒去散步。
他們來到了海邊,吹著清新的海風。
他們坐了下來,將胳膊搭放在雙膝上。
魏忠說,其實我造個醬真的很不容易。
衡子軒點了點頭,說我知道,你以前已經說過兩遍了,何必再說出第三遍來呢。魏忠扭頭問他,你想不想聽詳細。
衡子軒唉歎了一聲,顯得極不情願,說好吧,你說吧,我聽著就是了。魏忠望著大海遠處,發呆了一會兒,才說,你知道我為什麽要挨著海嗎。
衡子軒搖搖頭,說不知道。魏忠指著海麵上,說因為這海裏有大鯨魚。
衡子軒果然看到了一條鯨魚,很大的一條鯨魚。鯨魚噴著海浪,正朝他們這邊遊過來。
魏忠站了起來,雙手叉上腰,張開大口。
隻見他的嘴巴越變越大,越變越長,伸到了大海裏,一口咬住了船艦似的鯨魚,將撲騰掙紮的鯨魚給吞了下去。
吃完鯨魚後,他又挨著衡子軒坐了下來,沒事兒人一般,眯著眼睛眺望著大海。
衡子軒已經被嚇傻了,過了好久,他才慢慢地說,魏忠,你不簡單,一點兒也不簡單。
魏忠看了他一眼,笑道,你也是真的很不簡單。
衡子軒沒有謙虛,而是說了真心話,魏忠,我跟你比,差遠了。
魏忠笑了,並沒有否認。
他說,我釀一次醬,就得吃一條鯨魚,吃的鯨魚越大,釀出來的醬就多點兒,但我還沒有一下子釀出過兩碗醬。
衡子軒說,其實這並不難,吞鯨對你來說容易,至於拉便便,嗬嗬,對普通人來說,都是很容易的一件事情。
魏忠突然大叫起來,可我有便秘。
衡子軒像被噎住了一樣,隻呃了一聲,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他不再覺得魏忠容易了,相反,挺不容易的。
魏忠又道,要製造一碗醬,需要經過十八道製序。
衡子軒問,是怎樣的十八道製序。
魏忠說,吃了拉,拉了吃,再拉再吃,再吃再拉,反反複複要經過十八遍,最後拉出來的才是真正的醬。
衡子軒又不說話了。
他真的覺得很惡心,惡心得想吐,但他始終沒有吐出來,他強忍住了,他怕吐出來會傷了魏忠的心。
他覺得魏忠實在是太不容易了,簡直不容易到姥姥家了。
衡子軒說,以後我不吃醬了,太麻煩您了。
魏忠說,你是第四個吃我醬的人。
衡子軒忍不住問道,那前三個是誰。
魏忠又望向了大海遠處,這次他將頭抬得更高,眼睛眯得更狠,似乎是想要看得更遠一些,要看到大海彼岸。
但望得太遠了,臉上就顯得迷惘了。
他說,前三個吃我醬的人是皇甫禦天,神界屠夫遲萬裏,還有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