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八章:
“咳咳。”也許是對於少年所取得成績而歡喜,耀星笑容在延續上幾分後,竟然激動的輕咳起來,瘦弱身軀在破爛木床上左搖右晃,仿佛在下一刻就要跌倒下來。
“前輩莫要在言說了,好生保重身體。”雲逸生怕在多說上兩句話,耀星身體會更加遭受不住,不免表情緊張淩亂,勸說起來。
耀星呼吸逐漸歸於平靜,可蒼老麵容上的皮膚仍然是顯現出來病態蠟黃,手掌也是在浮空中,來回左右搖擺:“不打緊,不打緊,你剛才說你想要對丹宗下手,是否已經有了什麽好計策。”
“丹宗勢力遍布五湖四海,七國疆域,強行與其開戰必定會受到各方力量打壓,晚輩想先斷其羽翼,最後集中兵力展開決戰。”雲逸微微供著身軀,做出一副學生請教問題的模樣,表情恭良,極為符合儒者風範。
“先斷羽翼,在言兵刃。”耀星躊躇念叨著少年計策,內心思緒也是進行著思考判斷,仿佛是在推演著戰爭全過程:“如果有許多隱世高人前來為丹宗助陣,你又如何麵對。”
“唯有舉劍血戰。”雲逸仔細念想幾下,無奈訴說,長久以來在對丹宗的戰爭計劃中,怎樣麵臨哪些四方馳援的高等級強者,一直都是少年謀劃中難以翻越的高山。
耀星麵色上的微笑在念叨幾下後,變得冰冷而又嚴肅,從麵相上看去,儼然一副學院老師斥責學生的態度:“想你熟讀經書百卷,應該知道曆史從來不缺乏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勇的人物,可他們最後都會迎來失敗,因為純粹勇敢會讓你忘記什麽叫做智慧。
什麽是豎子,麵臨強敵不謀對策,反而呈匹夫之勇,兵臨城破之際不懂變通,大談禮義廉恥,這就是豎子。”耀星責備聽聞起來就像從天而降的雷電,讓人難以忽視,站立在牢房外的雲逸也不免振聾發聵,精神亢奮。
“想必你現在已經是統帥千軍萬馬的人物了,應當明白這樣的道理,或許你能在高等級戰場上占得上風先機,可你的手下呢,他們有足夠的頭顱和生命,來迎接對手的刀劍嗎。”耀星因為說話語氣過於激動,讓本就不多的氣力耗費嚴重,黑釋也是將其攙扶到木床上:“都是大人物了,所要思索的事情就要考量四方權益,否則又如何做你想做的事情呢。”
耀星說罷,無力的搖搖手掌,做出的再見意思,身形也背對著少年,氣氛霎時間變得極為壓抑。
雲逸就像是被冰凍住那樣,安靜站在原地,腦海中不斷思考著老人話語,英氣眼眸也是變得淩亂。
“師父他老人家秉性如此,盟主莫要怪罪。”黑釋輕笑著,將裝水破碗放好,走到了牢獄旁,努力挺直身軀對著少年繼續道。
雲逸勉強擠出笑容,示意不會在意,話語中也是多了幾分溫情:“其實當初要是沒有那麽做,所有人都不必是如此境地。”
“盟主可否知道什麽心安。”黑釋猜想了少年要言說什麽,麵色霎時間變得慷慨激昂:“按照心中最初的想法行事,便可心安,或許並不能使它成功,但自己想通就好。
若是再來一次,我還會選擇這樣做,因為從始至終,我心中的法西帝王一直都是星宿公子,作為他的謀臣,就算背負千刀萬剮,也在所不惜。
盟主當初在星穀問我明白嗎,我說不明白,那是因為我真的不明白,你認為我的所作所為是忤逆當朝君王,而我倒覺得,這一切都應該如此。”
“就如此的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雲逸無法想象這個比自己大不了多少歲的年輕人,他不知道該用何種方式,去理解其心中秉持的原則。
“這本來就是我應該做的事,到是讓盟主說的如此壯懷激烈。”黑釋五官上翻卷出幾分笑容,濃黑眉眼中沒有即將要被處死的恐懼,反而是一份坦然。
雲逸長歎一口氣,放棄了對於這個人物的考量,他實在是太有選擇和決斷能力,一旦確定某件事情,必定是不到青山不回頭,勇往直前:“你可知道星宿不會被處死,你們師徒精心策劃一切,就是為了讓他當王,如今計劃敗露你們都得去死,而他卻可以繼續活著。”
“那豈不是很好的事情,自古以來臣為君死,理所當然,天經地義。”黑釋看著滿臉疑惑的雲逸,不免微笑,眼睛餘光稍微向後徘徊些許,方才流露出了幾分沮喪:“隻是可憐了我的師父,年紀大了身體不好,還要遭受牢獄之災,但我想,他老人也不會對當今皇帝有著多少歉意,最多就是有些對不起先皇。”
“我現在發覺我們根本不是同一類人。”雲逸略顯苦笑得放鬆緊繃神經,說話口氣也逐漸平淡,沒有多少思慮。
耀星重重點頭,同意了少年說法:“我曾聽師父說,盟主你自小背負仇恨長大,這一點和星羅公子何等相像,所以你們是一路人,你們更現實,更加考慮當下該如何。
我出生名滿天下的百年豪門,星宿公子也見慣了金碧輝煌,白玉做馬,我們更懂情懷和未來。”
“就這樣吧。”雲逸有些疲憊的閉上雙眸,他伸出手掌,向著年輕人致以最後敬意道:“以後恐怕是沒機會再見了,未來。”
“盟主就別跟我這個將死之人談未來了。”黑釋見少年想要說些什麽,卻是搶先一步的打斷,手掌快速而鄭重的握上去,晴朗笑聲也是隨之出現,讓離別場麵變得歡愉:“盟主接下來是要去見星宿公子嗎。”
“很長時間沒有見過他了。”雲逸點頭回想著星宿模樣,內心中緊接浮現出星閣決戰的情景,那時候,天空一邊星光璀璨,異象重重,而另一邊則是暗黑浮屠,鬼魅萬千。
“幫我帶句話。”黑釋更加用力的緊握少年手掌,仿佛是在托負什麽,過去時刻都充滿活躍的眼睛中出現了悲傷:“黑釋愧對公子,望公子未來日朗時唱離歌,日昏時慢行路。”
雲逸長呼氣息,抽出手掌點動下頜,決絕情意中多了黯然神傷。
“盟主,你也要小心走路啊,你現在為法西帝國感懷不已,可是否知道你那天盟此刻也是風起雲湧。”耀星將表情稍微整理幾下,緩慢說著,言語中充滿著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神秘。
“風起雲湧。”雲逸呢喃思索著這四個字眼,快速抬起腦袋想要問的更加清楚,卻發現黑釋隻留下了一個黑色背影。
少年無奈轉過身軀,向著前方行走,思緒長時間的被黑釋最後一句牽擾,行走腳步也不免慌亂無跡。
“盟主,盟主,要去見星宿公子要朝這邊。”侍衛見著少年一幅失魂落魄,心意混亂的模樣,連忙走到其身旁輕聲的提醒。
“哦哦。”被從迷亂想法中拉扯出來的雲逸連忙發出兩聲回應,隨後自覺的整理了心情,麵向晦暗的監獄走廊。
“我原以為盟主會責備耀星國士和黑釋大人,想不到真就像老朋友敘舊一樣。”侍衛饒有興趣的感歎說著,言語中多了幾分濃重的疑惑。
雲逸表情稍顯迷茫的聳動肩膀,聲音也不知何時變得沙啞道:“隻是站在不同立場罷了,談不上誰對誰錯,而且我還是晚輩,更是沒有資格去責備耀星這樣可以寫在史書中的前輩。”
“盟主還是看得比小人明白。”侍衛流露出幾分笑容,便是加快向前步伐,說話聲音在走廊中長久回蕩:“其實盟主可能不知道,你已經是整個法西帝國堪比皇帝陛下的人物了,尋常巷陌裏的平常百姓,住在豪門府邸中的金銀貴族,都是清楚你的名號。”
“你這樣說應該不隻是套取我開心。”雲逸看著言談舉止都是十分體貼的侍衛,猛然發覺其不僅僅隻是個普通看守監獄。
“我剛剛聽盟主說要對丹宗發動進攻,卻卻苦於無法對抗四方的高等級戰士。”侍衛靈動眼眸中閃爍著許多神采光芒,談吐也是變得自然而又輕快:“其實這就是一個借勢過程,四方強者幫助丹宗,無非是看重了名貴丹藥。
盟主何不同樣借勢,依照你這一年多七國打下的名聲,想必會有著無數強者聞風而來,到時候讓他們對抗丹宗強者,豈不是兩全其美。”
“你叫什麽名字。”雲逸直到此刻才被這位相貌平平,言談卻十分出眾的侍衛勾起注意。
“小人黎城崔煉,見過盟主。”崔煉雙手抱持在一起,衝著雲逸躬身行禮,話語也變得不卑不亢。
曾經雲逸在書本上看到過這樣的一句話,小隱隱於野,中隱隱於朝,大隱隱於朝。
這三句話的意思憑借字麵便可以理解清楚,不過即便如此,雲逸還是非常驚歎最後一句話所說的,大的隱士出入廟堂市政,四周雖是喧囂和權利傾軋,卻能夠大智若愚,淡然處之。
當崔煉說出借勢計策時,雲逸便知道不能在用平常眼光去看待戍守監獄的普通侍衛,此刻這個中年男人更像是把披著刀鞘的利刃,在不見光日的地方默默隱藏鋒芒。
“崔煉,崔煉。”雲逸挺直身軀,居高臨下的看著中年男人,薄唇不由的自言自語:“看你談吐不凡,學識淵博,為何願意待在潮濕陰冷的牢獄中默默無聞,如今又為何向我進獻計策。”
“小人家境貧寒,家中還有年邁老母,出入宮廷法所不過是混口飯吃。盟主少年英雄,能為你出謀劃策,伴隨效力左右,同樣是為借勢。”崔煉站定在原地,心中燃燒著一團通紅火焰,仿佛是在表達著自己的懷才不遇,以及渴望改變當下環境的決心。
雲逸挑挑好看眉眼,微笑著點動腦袋,眼睛遠遠望向星宿牢獄:“你想要什麽。”
“榮華富貴。”崔煉話語中沒有任何掩飾,表情十分真誠的說著,仿佛這四個字眼是他深思熟慮出來的。
“就如此直接。”雲逸略顯詫異的轉過身軀,看著崔煉側顏,昏黃燈火照耀在男人身上,不知為何顯現出些許陰森感覺:“很多人向我謀求一官半職時,可都是有著包含天下的雄心,你是第一個說自己之位求財的。我很好奇,你是如何思索考慮,你的過去又是何種模樣,如果你說的好的話,我倒可以帶你去天盟,給你一個施展才華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