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炎麟
空氣刹那間變得凝滯,萬裏血雲和能量的碰撞都似乎如溫順孩子般安靜下來,氣氛變得緊張而有趣。
葉庸臉龐在止不住得顫抖,甚至說,他全身上下都在顫抖,黃豆般大小的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翩翩公子,牙齒因為憤怒而咬的吱吱作響,眼神也如同遭遇晴天霹靂,看向了自己那伸出的臂膀,猛然發覺這個動作十分多餘:“你說什麽。”
“我說,我不會發動天譴大陣。”葉陌喉結快速滑動,以讓自己的音色聽起來更加柔順,話語一字一頓,好似經過了漫長的深思熟慮。
“哼哼。”葉庸再也不看向年輕人麵容,腳步沉重的向後探去,口中發出一聲聲猶如鬼魂嘶鳴般的笑聲:“你說你不會發動天譴大陣,你不會,你不會。”
這個因為憤怒即將暴走的中年人,口中不斷凝念著葉陌話語,寥寥幾個字眼如同刀劍,血淋淋的刺殺在脆弱心頭,讓他感覺疼痛萬分,如萬蟲焚身。
可即便如此,葉庸依舊強忍心中疼痛,冷笑宛若狂風吹動,劈裏啪啦的響徹起來,甚至冷笑洋溢到最後,都有些震顫空間的感覺:“為什麽,為什麽,難道你就想看著六幻滅絕門不明不白的死亡嗎。”
出離憤怒終於爆發出來,葉庸不斷揮舞著僅存的臂膀,在地麵上來回走動,聲音如同惡龍咆哮,縱貫了著整個空間,讓每人的耳邊都出現天雷滾滾的感覺。
花月也沒有想到葉陌這出乎意料的決定,她沒有想到,這位過去數年來都掌握著葉家無上權力的年輕人,在即將滅亡之際,選擇平靜看著葉家高樓大廈灰飛煙滅。
同時她也沒有料想到,葉庸竟然會爆發出如此強烈的怒吼,原本因為喪失玄氣力量而變得衰弱的身軀,也因為怒火燃燒再度瘋狂膨脹,寬大身影在地麵上快速走動,時不時抬起那幾乎可以殺人於無形的眼眸,死死盯著葉陌,幹枯嘴唇發狂似的抖動,好像要質問些什麽。
處於數十米外的雲逸將當下發生的一切都清晰看在眼中,葉庸狂暴的反應雖然嚇得花月愣了一愣,但對於他來說,卻是可以早早預料到的事情。
如釋重負的吐出一口氣息,內心也是暗自慶幸,竟然就這麽稀裏奇怪的解除了天譴大陣對於天盟的威脅。
麵容不知覺的幽幽冷笑一聲,眼神平緩而又輕鬆的垂望葉庸,隨後機械冰冷的看向半天都沒有聲音和動作的葉陌。
這位長相頗為好看的年輕人此刻似笑非笑,嚴肅表情給他那溫潤氣質平添幾分高冷,感觸起來竟是多了幾許強烈的陌生神秘感。
雖然葉庸神經質般的狂怒動作誇張到了極點,花月的驚訝萬分也被他清晰感觸,甚至就連哪位臉部表情極其缺乏,心中隱藏著淺薄輕鬆的少年心意都被他敏感洞悉,可葉陌依舊毫無表情,神情放鬆到了極致,伴隨著四人逐漸從讓人窒息的空間中透過氣來,飄蕩著的沉重血風也慢慢遊動起來,輕微風兒吹動著每個人的臉龐,如同在為他們塗抹著精致妝容。
葉陌略帶歉意的朝著葉庸點點下頜,細膩光滑的皮膚勉強擠出了幾分苦笑,隨後他將眼睛深情的望向了一邊的美人,聲音溫柔婉轉,如同古琴彈奏出來的音樂:“天譴大陣威力無窮,一旦爆發,這個城市中將沒有人可以存活,我曾答應要守護你的一生,還要陪你去妖族葬花穀,看看萬花盛開的樣子,但現在看來,我是不能去實踐這個諾言了。不過,我絕對不會為了發動天譴大陣,而將你的性命置之不顧,即便這樣做,會讓我背負上葉家叛徒的罵名。”
花月緩緩將背對眾人的身影轉動回來,修長黑發下深深掩藏著的精致麵容顯露出來,在末日時刻流露出極為珍貴的笑容。
沒有人能夠言說此刻這位絕世美人的表情該用何種言語來形容,她笑顏如花,眼裏卻長含著淚水,長發被血風吹蕩而起,顯示出妖嬈柔軟的身段,看起來尊貴優雅,如同皇室公主。
可那十分明顯的悲傷淚痕依舊存在,動作輕緩好似筋疲力盡,無力在可言說其他。
這種極具魔幻色彩的表情無疑是動容到了極為深重地步,葉陌雖然年紀輕輕,可是因為家世榮耀而知悉世間眾多奇事,丹鳳雙眼也飽覽各國的名山大川,可今日在看到美人這樣的麵容後,他的內心如同喝上了名貴的桃花美酒。
那帶有大量血跡的手掌溫柔的慢慢升騰,修長五指顫抖的觸摸美人俏臉,呼吸也是在驟然間變得極為紊亂,像極了做錯事的小孩。
“謝謝你。”葉陌見花月沒有拒絕自己的動作,愜意與興奮如同長風飄揚,將整個內心世界填充。
他不禁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嚐試觸摸美人身軀時的場景,那時花月對他的態度如同麵對著沒有任何感情的陌生人,而此刻看起來,她那萬年不化的內心終於融化了。
灰沉沉的天幕之下,萬物都在飛速顯示著衰敗跡象,可是在自己的數十米外,兩位容貌稱得上極品的才子佳人正相敬如賓,對視而立,火熱眼光在二人那不長的距離間如同烈火燎原,直到男子將手掌十分憐惜的摸上美人俏臉,這深情一幕最終成為了惡劣環境中最為亮眼的時刻。
雲逸不知為何,心中猛然開始強烈疼痛,眼神中的自信和堅定宛若洪水衝擊大壩般轟然垮塌,原本壯觀的內心世界也在一片片的快速倒塌。
“是弄丟了什麽嗎。”少年低聲微微言語,英氣雙眸看向了不遠處的美人身姿,薄唇親啟想要說些什麽卻又什麽也沒有說出口。
半晌之後,他便是垂頭喪氣的低下腦袋,情感失落好像被人挖去了心髒,自嘲苦笑如同一片揮之不去的雲彩,長久留存在麵容上,平時僅僅隻是微皺的眉頭,此刻也是緊鎖,如同全世界的重量都積壓在了身軀上。
此刻,偌大六幻府廢墟中雖然隻有寥寥四人,可他們的內心感情都在如同粘貼複製般的重複上演,每個人的心中都流淌著悲喜交加的涓涓細流,仿佛海妖女在狂風驟雨的黑夜中,向著無數漁民吐露無人得以善終,無人長得惡報的道理。
事情發展到現在,雲逸也終於明白,紫月為什麽那麽有信心的答應自己,天譴大陣不會啟動,那是因為葉陌雖然是一介高貴公子,可對於喜愛之人的感情珍重要比自己強烈上萬分。
或者換一種方式來說,葉陌是一位癡情兒,而自己不過是位“精致的利己主義者。”
雲逸嘲弄的笑容終於到達巔峰狀態,表情雖笑卻又如同哭泣般難看,聲音低沉而沒有人發覺的將紫月對自己的評價低聲說出,隨後心境仿佛跌落無底深淵般,沒有回響。
“不錯不錯。”低沉猶如戰鼓的聲音打破了眾人心中的浮想聯翩,也變化了安靜的黑暗氣氛。
葉庸音色平靜,好像沒有包含任何的感情意味,黃豆小眼垂落看向自己左臂那空蕩蕩的衣袖,半晌後抬起麵容,看向了郎情妾意的葉陌花月二人:“若不是我斷了一截手臂,我定要在這樣時刻,為你們二人鼓掌上片刻時間。不僅僅是因為你倆感人至深的愛情故事,也是感歎你葉陌能夠義無反顧的背叛六幻滅絕門。”
“不,我沒有背叛葉家,而且永遠不會。”葉陌深情萬分的將手掌從美人臉龐放下,麵容露出安心笑容,隨後絲毫沒有慚愧之意的轉向葉庸,聲音堂堂正正,好似在說著熠熠生輝的至理名言:“六幻滅絕門已經注定滅亡了,我作為葉家子弟,會以生命為代價,守護六幻城的一片天地。”
葉陌開始壓榨著身軀中的僅剩力量,雙手緊握成拳,眼眸跳躍過葉庸的怒視神情,仔細盯著麵色哀苦的少年:“雲逸盟主要想占領這裏的每一寸土地,便必定踩踏著我的身軀和鮮血。”
年輕人說話的聲音堅定,就像那永遠不可移動的巨型磐石,眼神也沒有留戀美人的真摯感情,到是添加了幾分決然意味。
雲逸沒有在意葉陌所說的話,甚至連腦袋都沒有任何抬動,好像年輕領袖所說的豪言壯語對於他來說,不過是無稽之談。
腦海一遍又一遍的回望著剛才葉陌觸碰花月麵龐的動作,心中強烈的疼痛之意宛若刀絞般強烈,雲逸因為悔恨沒有發表出任何話語,但這並不代表著,葉庸就會淡然自若,充耳不聞。
他冷笑凝望著氣勢宛若史詩悲劇般宏大的葉陌,表情一會化作笑容,一會又成為出離憤怒,清楚的將自己對於葉陌的態度演繹出來,甚至在喘息間,他感覺再度尋找到了對於年輕侄兒的恨意:“明明可以用天譴大陣證明自己對家族的一片真心,此刻卻要假惺惺的表示出自己的無畏無懼,葉陌,在我的心中,你已然不是葉家族人了。當然這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也許在那個陽光明媚的日子,你已經隨著父母的死亡,而長久消失在了六幻府中。”
“莫要提及我的父母。”葉陌表情猛然間變得冷酷,聲音也是猶如蒼狼利爪,凶狠尖銳。
葉庸見其已然激蕩起無數憤怒,儼然明白那死去的夫妻是這如玉公子不可觸碰的逆鱗:“族裏的老人曾不止一次提及過你在那天的表情,在所有人都悲痛萬分之際,你卻帶著如同桃花盛放般的淺笑,這該是多麽可怕的情景,生父淋淋的鮮血,和你的清楚笑容同樣炙熱的陽光下閃耀,從那一日起,很多人都認為你已然不是葉家族人,你隻是一個怪胎。”
葉庸話語說道最後,已然變成了大聲咒罵,他緩緩走到了破落宮殿那依稀可見的王座下,手掌如獲至寶般的觸摸上麵露出大量斷截麵的獸形雕塑:“老人們終究是看錯了你,想來也對,一個怪胎怎麽會為家族拋棄生命呢。既然你不願意發動天譴大陣,就讓我葉庸自己來終結這一切吧。”
葉庸將肥大腦袋高高昂上天空,一雙微小眼睛也是睜的十分巨大,讓人不寒而栗的淒冷笑容如毒蛇噴吐毒液。
單手開始吃力的扭動獸形狀雕塑,激動地情感也是隨著身體的劇烈搖動,開始抽搐。
“吱吱。”石質雕塑發出了敲碎牙齒的古怪聲音,雕塑轉動也使得原本蒼茫的宮殿廢墟開始劇烈搖晃,扶搖直上的地震聲讓四周處於崩潰邊緣的石柱牆壁紛紛墜落,無數亂石瓦塊如天雨流星般的墜落到地,猶如天神隕落時,大地成為滾燙的油鍋。
大量灰塵風卷雲起,飄散於血色浮空中,瞬間便將整個六幻府廢墟地帶變成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領域。
“吼吼吼。”數聲集聚暴虐因子的野獸咆哮從青石地板的下傳蕩出來,宏大壯闊的聲音充斥著撕破耳膜的音量,幾乎是讓所有人都出現了氣息漂浮,身心震裂的跡象。
而那原本堅固,就像千米厚牆般的地麵上開始出現了繚亂裂縫,縫隙在亂石滾動灰塵四起的伴奏下,如同蜘蛛網般無限製擴大,僅僅幾息之後,便赫然從地麵上撕扯出一條寬達上百米的巨型縫隙。
而在這道大地缺口中,沉重呼吸以及重錘擊鼓的心跳聲響徹長空。
雲逸將心中痛苦稍微隱藏些許,麵色凝重的彎下身軀,雙手觸碰地麵,來感應著地麵下的劇烈變化,玄氣探測也在全麵啟動。
半晌後,雲逸麵色低沉,動作迅速又略顯後怕的將手掌伸向背後,意念稍微幾絲觸動,便將漆白骨劍召喚出來,心中倒吸幾口涼氣,重新挺拔了身姿,眼神凝重的盯著深長裂縫黑中閃耀的兩隻火紅巨瞳,心中暗暗凝念出可怕字眼:“炎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