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天譴
連綿不絕的戰火使得昔日商貿密集,經濟繁華的城市在快速衰敗著,就像將死之人在被纖細刀刃按照皮膚紋理切割,血腥長風化作低沉呻吟,在城市的每個角落流竄,沒有任何光的影子,也沒有生命跡象存在,看起來,六幻城已經在短短幾天內,變化成了墳草遍布的墓塚。
城市中心地帶,華貴尖頂妖姬樓中,蕭條景象如同傳染病般的改變了這裏的環境,大量摔倒在地麵上家什杯具四處零零落落,讓人很難想象,這裏曾經是繁華僅次六幻府的存在。
自從雲逸氣勢洶洶的持劍而來,又持劍而去後,紫月漂亮麵容就長久懸掛開心笑容,她安靜溫婉的坐在房間板凳上,眼睛軟玉溫香的看著妖姬樓的偌大空間,雙手中各自持著兩麵昭示許多人未來的紗扇,輕微搖晃,看起來狀態十分空靈愜意。
紗扇搖曳出的陣陣香風吹動了美豔婦人鬢角幾縷青絲長發,使得俏臉上的笑容如同花開盛放。
這無疑是多年前從葉極暗無天日的牢獄中逃脫後,紫月過的最為舒服的一天,昔日葉家首領施加在身軀上的痛苦,今日要以六幻滅絕門滅亡的代價而償還。
“你做的不錯,一邊讓葉家叔侄反目成仇,一邊又保證了雲逸軍隊順利進入城市。”紫月臉龐眼神沒有絲毫變化,繼續向前垂望,可說話聲音卻如金粉花海,給人以說不出的萬千媚態。
在房門外那不起眼的角落中,黑色人影正尊敬的彎著腰身,翹首以盼,很長時間都保持在臉上的淺笑像極了紫月平日裏所保持的虛假笑容。
在聽到房間中貴婦的寥寥幾語誇獎後,這道黑影興奮激動的都要失去禮儀,他將腰身彎的更低,看起來就要垂落在地麵,腳步顫抖的快速來到房門前,雙手長久作揖道:“一切都是紫月小姐謀劃的好,葉家叔侄從一開始都隻不過是任意把玩的玩具,甚至就算是天資卓越的雲逸,也是被你輕鬆玩弄於鼓掌。我隻不過是做了幾件說不得的事情,實在是比不得小姐。”
“嗬嗬。”紫月將眼眸收了一收,垂頭看向了手中紗扇圖畫,嘴角時不時吐露香舌道:“這麽多年來讓你潛伏於葉陌身邊,實在是難為你了,我絕對不會虧待與你。”
黑影聽著紫月許諾,陷入黑暗中的麵容終於抬起,這是一幅稀鬆平常的麵孔,默默無聞平平無奇,好像生來就引不起別人注意。
可是作為隱藏於陽光下的內應,仆人卻是對自己的這幅麵孔喜愛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未來的平步青雲,滿身富貴,就都要指望這張臉麵:“謝謝紫月小姐還記的我的功勞了,不過我還是有著一事不明。”
“萬事已成定局,所以但說無妨。”紫月定定心神,站起嬌軀,身姿猶如柔然細柳,搖曳幾下將一席露背紫裙展露整齊,隨後蓮步輕移,走向房門外。
高挑靚麗的身影如同無時無刻不散發誘惑的鮮花,微不可及的掠過仆人,瞬間便給其以無限淫邪的翩翩遐想。
仆人春心蕩漾的閉上眼眸,心髒猶如水泵,向著全身上下傳遞著燥熱血液,呼吸也不經意間變得快速紊亂,腦海中唯有美豔貴婦的苗條倩影。
直到半晌後,紫月嬌軀已經完全走出房間,來到走廊欄杆,仆人這才從混亂思緒中回過神來,連忙手忙腳亂的轉過身軀,幽幽說道:“經過了多日搏殺爭鬥,葉家叔侄和奇陣大軍都以疲憊至極,天盟大軍可輕而易舉的撕破數萬哀兵的防禦體係,雲逸自己或者是他手下的將軍,也可以不費吹灰之力的將葉家高等級戰士一一擊敗。
可試問六幻滅絕門真正的核心競爭力是什麽,沒有會認為是領導龐大宗門的葉家叔侄,也不會認為是戰功彪炳的軍隊,真正的核心,是創造過毀天滅跡,屠城覆國事跡的奇陣。
雖然由於葉家大軍因為自相殘殺已經發揮不出奇陣的磅礴力量,可是在這座城市的地基下,葉家祖先曾經布下過龐大的護城大陣天譴。
過往接近半個世紀的時間裏,生活於六幻城中的人們都不知道腳下隱藏著一個可以瞬間毀滅自己的陣法,而時至今日,六幻滅絕門滅亡之際,這個陣法極有可能會被啟動。
一旦天譴爆發出完全力量,這座城市中無論敵我的每個生物,都會瞬間灰飛煙滅。”
“天譴。”紫月長呼出一口氣,將精致麵容昂首,麵向妖姬樓穹頂,此刻她無論如何都看不到外麵血雲密布的灰塵天氣,可是一雙猶如彩鳳般撩人心弦的寶石雙眸中,卻是出現了海洋般的繁星,看起來奇異非凡,充滿著天上仙女的尊貴姿態:“這是一個需要兩個人共同啟動的陣法。”
“危急存亡的關頭,葉庸葉陌必定會同仇敵愾,以毀滅一切為代價,將這座城市化為死亡領域。”仆人言語中添加了許許多多的悲觀氣息,恍惚間竟也是讓他自己產生了後怕感覺。
紫月衝著空氣,快活眨眨雙眸,將高昂麵容慢慢低垂,眼睛十分期待的看著手中紗扇上所描繪出的美人:“葉陌舍不得發動天譴。”
“舍不得。”仆人難以置信的死死盯住美豔婦人的背影,腦海稍微幾番思緒後,便不可置信的快速搖頭:“我在他身邊服侍數年之久,我很了解他,若是到了必要時刻,他會舍得所有的東西。”
“但他舍不得花月去死。”紫月嘴角勾起了一抹輕薄弧度,臉麵淺笑自信的可怕:“你以為我讓你把花月帶走,是讓她成為葉庸威脅葉陌手段嗎,那樣也未免太小看葉家叔侄在危急時刻的抉擇和判斷了。
以葉陌對於花月山盟海誓般的綿綿愛意,他是不會讓女孩受上半點危險,隻要他存活上一刻,花月便會安然無恙的活下去,至於天譴大陣,就自然沒有被發動可能性。或許葉庸想要玉石俱焚,和天盟魚死網破,但葉陌不會給他那個機會。”
“這樣說的話,葉家空有改變格局的毀滅武器,卻是使不出來,隻能被動接受滅亡結局。”作為實行紫月計劃的其中一員,仆人到此刻才完全洞悉了這個波瀾壯闊的複仇計劃,眼眸再度望向美人背影,其中沒有了熱烈興奮的荷爾蒙衝動,反倒變成了揮之不去的後怕。
紫月雙手悠然的伸出走廊欄杆,隨後纖細白皙的五指慢慢打開,兩麵紗扇便是自然的隨之漂浮,向著樓底大堂飄飛:“要怪就怪葉陌在看到那夜花妖舞後,便無可自拔的愛上了那個隻能活三年的女子。”
紫月口吻百感交集的感歎,清麗眼神不斷模糊,仿佛看到了當初自己愛上葉平時的模樣。
“天譴。”雲逸腦海中沒有了其他繁雜思緒,兩個堅硬厚重的字體就如同刻石,鐫刻在腦海中,他猛然發覺自己似乎忘記了這個棘手問題,麵容表情也是沒有變化,停滯下來,看起來就好像經受了五雷轟頂般的巨大挫折。
看著雲逸表情出現驚愕,葉庸麵容上不禁發出沉重冷笑,手掌來回抓緊又鬆開,仿佛是悄然間抓住了雲逸軟肋:“讓我來幫雲逸盟主回憶一下天譴大陣的力量,五十年前,有一名自詡埃金帝國第一強者的玄宗戰士,來到葉家地界上,口出狂言想要讓葉家上上下下數百口人成為他隨意驅使的走狗,將六幻城據為己有,成為他玩樂的十裏洋場。
可最終,你知道他的下場是什麽嗎,在奇陣天譴麵前,玄宗戰士的無上力量如同魚肉般可任意宰割,堅硬如鐵的身軀在上天降臨的神罰麵前,也不過是微微用力便可捏碎的豆腐。”
“奇陣威力巨大,我早有耳聞。”玄宗級別戰士的隕落是整個南盟,甚至是全人族耳熟能詳的大事件,雲逸自然也是曾在古書典籍上知曉過這樣的事情。
葉庸非常滿意少年回答,麵帶張狂放肆的笑容仿佛是在表達勝利天平已經向自己這邊傾倒,眼睛驟然變得巨大,瞪出大量眼白:“玄宗戰士在些許時間裏灰飛煙滅,所以你一個八級戰士,又能掀起怎樣的波瀾。如今天盟軍隊踏遍六幻城的每一寸土地,難道就不擔心在下一刻陣法啟動之際,你和黑甲大軍將悉數覆滅,如同跌進一片不可逃避的深淵。”
葉庸聲音說到最後,幾乎是變成了怒吼咆哮,他伸長脖子,張牙舞爪,幾乎都要吃掉單薄少年。
雲逸不管麵前中年人的氣勢如何凶猛,身形站定,垂頭思緒片刻時間,便將清秀麵孔抬起來,心中不斷回想著紫月曾向自己許諾,天譴大陣不會爆發的話語,眼眸似笑非笑的上前探上一步:“天盟軍隊每到一處,便要插上黑鷹戰旗,在滄浪古堡,在天雲山,在千玨穀底,在蔚水都是這樣,如今來到六幻城,便同樣如此。想要讓我的軍隊衰敗,鷹旗墜落,唯有正麵擊敗,所以我不在乎天譴大陣何時啟動,如果你開心的話,現在就可以啟動它。”
雲逸說話聲音雖然平淡,但掀起的風暴卻讓一旁的葉庸葉陌都生出了強烈震撼之意。
尤其是葉庸,他原以為自己在這場對局中占盡上風,可在雲逸一翻輕描淡寫訴說下,一切都顯得極為蒼白無力:“真是無知者無畏啊,既然這麽著急,便讓你我都葬身於這座城市中。葉陌,將你的令牌拿出來,我們一同誅滅這宵小敵寇。”
葉庸說罷,便凶猛的轉過身軀,手掌充滿力量的緊握青銅令牌,探到葉陌麵前,眼中充斥著大量鮮血,好似勢在必得。
“發動天譴大陣。”葉陌華麗無雙的麵容上披上了一層寒霜,他緩慢的從玄戒中取出青銅令牌,眼神頗為玩味的將鐵牌看了幾眼,隨後將臉龐轉向了站在身旁的花月身上。
此刻美人也在憔悴注視著他,多事之日讓弱女子看起來虛弱到了極致,蒼白麵容顯露出了病態跡象,冰水般透徹的眼眸,讓人生出想要溫暖的衝動。
“等事情結束了,就好好睡上一會吧,或許一覺起來,所有煩心事都會消失。”葉陌從心而發出了恬靜笑容,身體中散發出的光芒好似太陽般明耀暖人。
花月感動的無聲點點腦袋,隨後將麵容深埋於秀麗長發,眼睛長閉,等待著天譴大陣降臨的最終時刻,看樣子,她的麵容平靜沒有任何波瀾,仿佛與自己所愛之人和愛自己的人一同死去,便已經無憾。
葉陌衝著美人輕聲歎氣苦笑,緊接著表情鎮定自若的看向了等待著自己的葉庸,在看看背負雙手,衝著自己流露不知何種意味淺笑的雲逸,手掌撫摸青銅鐵牌,重新放回玄戒,音色悲傷而又像遭受巨大重壓般的柔緩凝念:“我不會發動天譴大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