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0章：人，沒有走到墳墓那一步，就無所謂成敗或勝負。
大概是連斐誥自己都不習慣過分正式的服裝，他將領帶拆了，西裝外套脫了隨手搭在椅子上，又把裏麵襯衣的腕扣解開，稍稍往胳膊上提了一點，這才覺得舒服了一些：“你今天怎麽會來？”“我問你，”初七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選擇了提出另一個問題，“如果不考慮你的家庭之類的，你當時為什麽會做職業選手？”斐誥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回答：“因為喜歡啊。”“今天有一個人跟我說，大多數職業選手，都沒有做過真正的職業規劃，他們隻是年少的時候自控力不足，然後走上打遊戲這條路，然後就成了職業選手。這其實是不得已而為之，因為他們別無所長，隻是會打遊戲而已。”初七試著把之前陳嵐和陳躍師兄的話翻譯一下，表達出來，“而這個行業是一個吃青春飯的，一旦時間過了，就沒有然後了。還和遊戲本身的火爆程度有關係。退一萬步，就算成為了最火爆的那個遊戲的全國乃至世界冠軍，一樣沒有什麽用，因為主流大環境裏，打遊戲就是……”“不被認可，不被接受，不務正業？”斐誥斜靠著自己的辦公桌，接過話茬。他低下頭，看向那個握著礦泉水瓶的女孩子，她纖細瘦弱，卻一向堅定，而這一次，他卻從初七的眼裏看到了幾分迷茫：“是，有人跟你說什麽了嗎？”初七微微歪了一下腦袋，仔細分析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然後才簡短地概括總結道：“今天有兩個人，從不同角度跟我說，打遊戲，成為職業選手，是一件很沒有出息的事情，沒有任何作用。我反駁了其中一個，但是第二個人是我的師兄，也曾經在我父親的研究室裏工作，現在在‘天育’當珠心算少年天才班的老師，我父親非常看中他，說他理性睿智，邏輯分明，一直以來，我和他的很多觀點也都是一致的，很談得來，直到這一次。”初七抬起頭來，看向斐誥：“他的班級裏有一個孩子叫嶽峰，是嶽子陵的親戚，嶽峰的媽媽非常反對他玩遊戲，理由是打遊戲沒有任何出息，即使成為月皇那樣的人，還是‘沒出息’的範疇。我能夠反駁她的觀點，但是我師兄說，嶽子陵當年十幾歲的時候就開始打遊戲，他應該慶幸的是，自己是有天賦的那種人，否則，可能麵臨的情況就是遊戲也打不好，其他東西也不會做，甚至可能吃不起飯。”聽到“嶽子陵”三個字，斐誥幾不可見地皺了下眉。斐誥從冰箱裏給自己也拿了一瓶水，然後緩緩道：“唔，我大概明白了。”斐誥的聲音似乎有治愈別人的能力，他頓了頓，開口，“在我學生時代，也有不少打遊戲然後逃課什麽的，人，不管什麽年齡，隻要有了自主的意識，都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那些人也許因此成績不好，被父母老師懲罰，這就是後果和代價。但是……”他微微頓了頓，喝了一口水，喉頭微動：“我所認識的職業選手，至少榮光2的職業選手，都是有天賦，而且也真心喜歡，願意鑽研，才一路走到今天的。我覺得這方麵，無論是任何行業，任何事情，都一樣。我不知道你師兄具體是怎麽說的，但是我始終覺得，人，沒有走到墳墓那一步，就無所謂成敗或勝負。”誰都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麽，即使已經做到了全國乃至世界首富，也有可能會一步棋走錯，然後一無所有，欠債無數，甚至鋃鐺入獄。“月皇所取得的成就，是很多人根本無法想象的，如果他是參加了其他體育競技項目，可能就是家族之光，整個學校的榮耀。要說吃青春飯，體育運動、模特行業，還有光鮮亮麗的娛樂圈，不都是如此嗎？”斐誥嘴角有了一絲苦笑，“雖然不知道具體的，但是我也大概猜得到，你師兄的意思可能是，一個普通的，遊戲天賦不夠的人，在年輕的時候打遊戲，很多年都沒能出人頭地，過的很淒慘，也沒能從事遊戲這個行業。而且因為年輕時候花費了大量的時間精力在遊戲上，所以耽誤了他學其他東西。”“對，”初七微微點了點頭，“雖然我不認可，但卻不知道該怎麽反駁。”斐誥看向她，輕歎了一口氣：“你不必反駁。”“嗯？”初七有些疑惑地皺了下眉。“因為這就是人生，還有選擇。”斐誥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冷峻，又有些殘酷，“很多人這一輩子都沒有找到自己適合的，和真正擅長的事，或者，說的更殘酷一點，很多人這一輩子就是庸庸碌碌，各方麵都普普通通，沒有所謂特別突出的才能。”初七的眉頭皺得更緊。“但天賦是相對論。就拿你來說，你天生對數學敏感，也願意為此鑽研，你喜歡這個，它也融入了你的生命。你也許在年少的時候開始就背負著‘天才’的光環，受到欣賞崇拜的目光，但在曆史上閃耀的數學家裏，你恐怕，仍然無法和他們相比吧。”初七點點頭：“那當然。我也不可能像米爾紮哈尼一樣拿到菲爾茲獎之類的。”（注）“和他們相比，你仍然隻是一個庸庸碌碌的普通人。和周圍人相比，即使你聰明一點，在這方麵突出一些，但是朝九晚五上班拿工資，有忙碌的時候也有相對清閑的時候，有喜怒哀樂，心情不好的時候也會煩躁不安，你和其他人別無二致。這世上的人，都是如此。你，我，絕大多數的人都無法免俗。”斐誥的聲音平靜，沒有絲毫起伏，“但與此同時，你認真生活，也在努力變得更優秀。這其實就夠了。”“你的師兄，應該在數學上也有天賦，也適合當老師。但假設他沒有這些天賦，他非常努力，卻一事無成，高端一點的難一點的數學問題仍然無法解決，甚至連給別人當老師的資格都沒有，這時候終於發現，自己不是這塊料。但他前麵那麽多年的時間，都用在這上麵了，不是嗎？那他是不是會過的很糟？”初七搖搖頭：“你這個說法不成立，在數學這條路上，有沒有基本的天賦，在高中的時候就可以明顯感覺到，如果高中的時候數學成績就不理想，又怎麽可能產生濃厚興趣，還一直繼續走這條路呢？哪怕天賦不高，但是勤於鑽研，也一直能夠跟上基本的進度，那就更不存在你說的這種情況，再怎麽說，基礎理論紮實，當老師做輔導之類的，是絕對沒問題的。”“是了，你看，到數學這個領域你就這麽說，”斐誥挑挑眉，“那為什麽換成遊戲，這個理論就不可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