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番外三
家裏忽然出現了一個陌生男子，並用她的浴室洗澡。此時男人下半身裹著浴巾，手上還拿著幹發巾一邊擦頭發一邊走出來，看到楊若離的一刹那，所有動作皆停止，愣在當場。
楊若離看著眼前的人，整個人也都在卡殼狀態。
眼前的男人，高高的身形，原本結實的肌肉下消瘦不少，顯得整個人更加高挑，以前白皙光潔的皮膚眼下變得黝黑粗糙了，俊朗的麵容因為憔悴而變得消瘦，五官硬/挺，下巴削尖，眼角爬著細細的皺紋，使得他一下子蒼老許多，然而眉宇間更加睿智成熟，雙目平和溫柔，帶著曆盡滄桑，看透沉浮的淡然。他仿佛已經沒有以前的堅韌和戾氣了，而變得更加包容和平易近人。
他是秦風展，可又那麽不像是秦風展，他的容貌變化了，眼神變化了，與她心裏想象的那個人有一點出入了，可是再次看到他的一刹那，她的心裏還是產生了極大的驚喜，不管他怎麽變，也許他已然駐紮在她心裏。
楊若離慢慢站了起來，看著他，激動得無以言表。
秦風展擦了一下頭發，嘴角慢慢潤出一點笑，像對待多年不見的老朋友一樣淡定從容地說：“Hi，若離，好久不見了。”
楊若離欲言又止，她的手機響了，是李月彤給她發來的短信：“希望你能喜歡這份遲來的生日禮物。”
原來李月彤和老盧早有預謀，原來一個月前他們說的要給她準備的生日禮物竟是這個嗎？原來他們一早就知道秦風展會回來了。那麽秦風展怎麽會進得了她的家門，肯定是李月彤給他家門鑰匙了。
楊若離的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沿著眼瞼垂落，眼前的男人也變得模糊了，忽明忽暗，有時候她看清楚他的容貌，有時候他的整個人都是朦朧的，她看不清，看不透他，感覺隻是在夢裏。
這麽多年他去哪裏了呢？為什麽一聲不響？也不讓人給她傳一個信呢？就算是進去了，難道也不能讓她知道他的消息嗎？她還以為他死了呢，還差點當從此沒有這一個人了！
秦風展眼見楊若離流眼淚，就走上來：“若離。”
楊若離迅速擦幹了眼淚伸手對他說：“Hi，秦風展，好久不見。”
秦風展愣在當口，也隻能伸手來靜靜握住她的手。
楊若離鬆開手之後低下頭，兩人之間一下子沉默了。她不知道還能對他表達什麽呢，他們之前已經離婚了，離婚之前又彼此傷害得這麽徹底，而且五年不見了，這些年她雖然想他，念他，但也曾經怨恨過他，她要怎麽樣才能正確表達自己的情感呢？楊若離都不知道，她要以怎麽樣的心情麵對秦風展。
女人是矛盾的，女人是柔情的，但是女人也是狠心的。
而在秦風展眼裏，楊若離變漂亮了，變成熟了，畢竟31歲的女人了，已經不是他第一次遇見她時的那一個23、4歲的小姑娘了，她該有成熟女人的風情，也該有成熟女人的冷靜睿智。雖然她沒有以前的單純可愛，也沒有他期待的那般熱情親近，但是在他的眼裏，她還是一個值得他去喜歡，去珍愛的女子。
他很想輕輕抱住她，可是楊若離給他的無形距離讓他難以親近，他的手遲疑了一下，又頹然地落下。隻是輕輕地解釋：“是月彤給我鑰匙的。”
楊若離低頭不敢看他，也隻是輕輕回答：“嗯，我猜到了。”
秦風展也不意外，兩人便有那麽一些尷尬。
楊若離想想，也不能讓他一直這麽僵著，就問他：“你帶衣服過來嗎？這裏沒有男士的衣服了，我下樓幫你買幾件衣服吧，不過這個時候隻有超市開門了……”
秦風展說：“沒關係，我帶衣服過來的。”
楊若離沉默了一下，就又問他：“你吃過了嗎？肚子餓不餓，我給你下碗麵吃。”
秦風展想了一下，笑著說：“不是很餓，但是挺想念你手藝的，要不然真的給我下一碗麵條吧。”
楊若離就答應了，大概為了化解尷尬吧，就迅速進了廚房。
她的動作很麻利，雖然掌管了公司以後並不是這麽經常得空下廚了，可是下麵條這種事還是小菜一碟的，她還是很輕鬆地完成了任務。
她知道秦風展已經進房間換衣服了，身後沒人，她自己對著熱氣騰騰的水蒸氣一下子流了眼淚。她明明那麽想他，為什麽開不了口呢，是因為有什麽顧慮嗎？而他也是，走了這麽多年，為什麽不跟她打一聲招呼，讓她白白擔心？還是她難道正是因為這一點而怨恨他？
楊若離把麵端出來的時候秦風展已經換好衣服坐在沙發上了，她把麵放在玻璃桌子上：“家裏沒什麽菜，就放了雞蛋和上海青，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你煮的我怎麽會不喜歡？”秦風展彎下身子夾起麵條吃了一口，然後透過水汽騰騰看著楊若離，眼簾微眯，似乎又回到了當初的魅惑的秦風展的模樣。他嚼著麵條，低聲感慨，“就是這個味道，這麽多年一直想念著。”
也不知道他哪一句話觸動了楊若離，又或者他每一句話都觸動著她，很容易就讓她泛起眼淚。楊若離低下頭悄悄掩飾，一邊糾結著自己的手指一邊故作從容地說：“這麽多年你去哪裏了呢？”
“我……”秦風展眯眼遲疑了一下，最終故作輕鬆地說，“進去了。剛開始也不知道被判多少年，所以走的時候沒有告訴你，也不讓他們告訴你，而且這種事情也不是多麽光彩的事情，想想還是都別告訴你了，等我出來的時候再跟你親自解釋吧。所以……我今天來了。”
楊若離心裏還是憤怒的。他為什麽不告訴她，就算進去了又怎麽樣，難道不告訴她，讓她提心吊膽這麽多年就是好事嗎？可是再多的怨恨的語氣麵對眼前的秦風展她就再也說不出口了，畢竟他也為她犧牲了這麽多了，臨走的時候他也把他最好的留給她了，畢竟……他還是愛她的，而她也愛著他的。
“你……這五年過得好嗎？”秦風展問她。
“挺好的。”楊若離答得很順暢，一點都不遲疑的樣子，好像沒有秦風展她一樣過得很好。她故意這麽回答，心裏還是有點怨他。
秦風展微微失落，又很欣慰：“你過得很好，就好了，我就放心了。”
“公司剛開始的時候，被我管得很糟，但是其他董事對我很好，都一心一意輔佐我，後來，我終於可以管理公司了，現在一切良好。月彤和老盧結婚了，生了一個兒子，子鳴考上了我的母校，成了我的學弟了。哥哥回來以後，媽媽心結了了，整個人都開朗許多，我周圍的人過得很好，而我也過得很好，沒有什麽可擔心的了。”
“真好！”秦風展苦笑。
“我應該要謝謝你，離婚以後還給我這些，但是現在既然你已經回來了，我還是把公司還給你吧。”
秦風展雙手微微展開，有些無奈的說：“我已經五年沒跟社會接觸了，恐怕不是那麽容易可以管理一家公司的，現在，很明顯你比我更合適。”
“但這是你的，我覺得我也沒什麽權力繼承這些。”楊若離說，然後又補了一句，“其實這些年我也挺累的。”
兩人之間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牆上的掛鍾忽然梆梆地敲響起來，這是一座老式掛鍾，媽媽翻舊物的時候忽然從箱子底下翻出來的他們家80年代末90年代初的老掛鍾，而且調了發條之後居然還能走，楊若離覺得挺好挺能做紀念的，就把它搬回家裏掛著了，雖然與精裝修豪宅一點都不符合，但是家裏平時也就她一個人，沒有外人，她樂意怎麽掛就怎麽掛了。
楊若離盯了一下掛鍾，居然晚上23點了呢。
秦風展這也才注意到她家裏掛著這麽老式的東西，也跟著盯著看了一會兒，兩人都沉默了。這複古的掛鍾一下子把他們帶入了遙遠的回憶。
他記起秦家老宅，小時候家裏也有這麽一座掛鍾呢，那時候爸爸媽媽，爺爺奶奶都在，他還很小。
而楊若離則是記起以前的種種，她穿著肥大的校服，騎著單車上下學，進門的第一眼總能看到正牆上的掛鍾，時間剛剛好，她聞到了廚房傳來的煮飯的味道，就說：“媽，爸爸回來了嗎？”
時間是很好的修複靈藥，有時候再大的恩怨在時間麵前都可以化解，念著過去，想著未來，當前的種種忽然都變得渺小而微不足道了。
兩人相視一眼，忽然都有些尷尬，秦風展說：“你去哪裏找來這個掛鍾，很據收藏價值。”
楊若離說：“媽媽翻舊物找到的。之前我家的房子被燒……”這個記憶不算太美好，楊若離自動忽略了，隻挑重點，“後來還清理出來一些舊物，但是都不用了，媽媽一直堆在書房裏，前一陣子無聊整理舊物的時候，發現了掛鍾，我就把它帶家裏來了。”
“以前我們家也有一個，但是後來不知道怎麽丟了，大概太過時了，爺爺就扔了吧。”頓了一下，秦風展說，“不知道我們家的宅子現在怎麽樣了，這5年……你沒有進去住過嗎？”
“沒有。”
“劉嫂還在嗎？”
“不在了，她兒子生了個孫子，就回老家帶孩子了，其他的人，除了王司機還在幫我開車，也都走了，就剩下管家還時不時回來看房子，那裏已經沒人住了。”
“哦……”不知道為什麽，和楊若離說的每一句話都讓秦風展傷心。
而楊若離心裏也有一股擰氣，不知道在擰什麽，大概還是有一點點怨恨秦風展離婚時對她的傷害，和這麽多年的無任何消息。
秦風展遲疑了一下，說：“若離，我們……還能回到過去嗎？”
這時候牆上的掛鍾又梆梆梆敲響，又敲了11下，兩人都不約而同看著它。楊若離解釋：“它壞了，經常失靈，但是我已經習慣了它的存在了。”
有時候夜裏楊若離就是聽著這掛鍾的聲音才覺得家裏還有一點點人氣的，否則永遠都是她一個人，那種孤單寂寥的感覺是無人能體會的。
她正起身準備去調掛鍾，家裏的門鈴響了。楊若離走到門口按開視頻，居然是馮紀憑在門外。她才想起來之前有打電話給馮紀憑的。
楊若離回頭看了秦風展一眼，秦風展也在看她，大概在疑惑是誰吧。楊若離低頭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開門了。
馮紀憑一進來就緊張地說：“若離，你怎麽樣，有沒有事，家裏發生了什麽……”直到他打量四周看到秦風展存在，才愣住了，一時間沒了話。
3人就在這奇妙的場景下碰麵了，有說不出的微妙和怪異。馮紀憑愣愣地看著秦風展，秦風展也怔愣地看著他。最後是馮紀憑先開口：“秦哥？”他沒想到秦風展居然出來了，而且在今時今日。
秦風展站起來：“紀憑，沒想到你從國外回來了，真是好久不見。”
“於是……若離你所說的人……其實就是秦哥？”
楊若離低頭沒說話。
馮紀憑消化了好一會兒才走上前與秦風展握手，輕輕相擁一下表示高興：“秦哥，歡迎你回來！”
“你也是。國外畢竟不比家裏。”
就算父輩們的恩怨如何，他們兩人沒有恩怨的，雖然之前立場不同，可是帝國集團已經不存在了，還有什麽恩恩怨怨？
3人坐下一起說了一會兒話，誤會瓦解就剩下打趣了，3人像老朋友一樣聊天，但是心裏都懷有心思，馮紀憑和秦風展都若有似無地看著楊若離，楊若離卻更沉默了，聽著他們聊天，她始終不發一言。
後來天晚了，兩個男人都應該離開了。馮紀憑是有家的，秦風展卻不一定有地方住。
“秦哥，你回來了現在住哪兒呢？我還有其他房子……”
“我現在……”秦風展看了楊若離一眼，拍拍馮紀憑的肩膀謝絕他的好意，“住朋友家裏，你也不用太擔心了，早點回去休息吧。”
馮紀憑看了一下手表：“確實挺晚了，既然今晚隻是一個誤會，那我們都別打擾若離了，早點回去休息吧。”
兩人一起離開，楊若離送他們到門口，秦風展和馮紀憑本來還有話，但大概介意第三個在場，便也把所有的話都壓下心頭，就默然離開了。
楊若離關上門的時候都不敢看他們兩人一眼，關上門，她就無力地攤到在地了。她默默抱著自己膝蓋，把頭埋進雙臂間。兩人走了以後家裏都安靜了，以至於她能聽聞牆上掛鍾走動的聲響。
秦風展，馮紀憑，她要怎麽選擇？她要麵對秦風展？如果真的要重新開展一段感情，馮紀憑也許是最好的人選，他幹淨、執著，對她從來沒有傷害，也對她知根知底更不介意她以往的身份，馮紀憑各方麵這麽優秀，是一個非常合適的人選，可是她卻怎麽也提不起興致。而秦風展……
想起秦風展楊若離就有些糾結。這5年來她時常會想他，會擔心他，可是念著他之前對她做出的種種她就不知道要怎麽繼續這段感情，他們曾經不合適，也已經分開了，難道這5年裏他們都會有所轉變？
她不可否認之前的那段婚姻也有她的錯誤，不全是秦風展的問題，可是兩人都有錯已經證明了他們不合適，難道真的還要在一起嗎？
楊若離很難受，糾結著之前的種種，可是腦在中總是忍不住浮起秦風展今晚望著她的眼神，和那一句未完的話：“若離，我們還能在一起嗎……”
若離，我們還能在一起嗎？她是愛他的，而他也是愛她的，這樣真的可以戰勝一切？她已經過了30歲的年紀，依然能夠相信愛情超越一切？
楊若離難過，雙手捂著臉，揪著頭發，然而在這時，她的門鈴響了。
這麽晚了還有誰敲門？楊若離起身看了一眼，竟然是秦風展在門外。
楊若離退縮兩步，本想逃離，可是步子似乎被黏住了，再也無法後退。她盯著他的臉龐，最終內心的衝動戰勝了一切，她還是用力打開了門。
秦風展抬頭說：“若離，是我。”
楊若離淚流滿麵，低低地問：“你為什麽還沒有走呢？”
“我一直在想，五年後我回來，我們相見的場景是什麽樣子的，也許你不可能那麽快原諒我，但是，不論你怎麽趕我我都不會走了，因為這5年我一直在等你。”
“你不會像以前一樣傷害我，不會再反反複複，也不會因為你的事業而拋棄我了嗎？”楊若離流著淚質問。
秦風展點頭：“是的。”
“我要怎麽才能相信你？”
秦風展苦笑：“我的事業已經給你了，我一無所有，我隻有一顆愛你的心，我又怎麽還會因為其他事情離開你？”
“你5年前就已經這麽決定了？”所以他把他的公司交給了她，為她當去了所有災難？
“是的。”
楊若離沒想到這個答案得到證實，眼淚愈加洶湧，她最終還是抱住了秦風展。終於，內心的衝動還是戰勝了一切顧慮，她還是相信了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