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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娘娘,奴婢與你一起前去可好?”長門殿外,子瓏有些不放心地對晏殊言說道。


  “我自己去便好。我又不是那軟柿子,豈是皇後能拿捏的?你便放心罷,”晏殊言笑笑,安撫地對子瓏說道,“你在長門殿外等我便好。若是覺得無趣,你先回棲梧宮也可。”晏殊言說罷,便在宮人的迎接下,徑直走進長門殿。


  皇後被廢黜後,長門殿的光景不複從前,雖奢華如初,但清冷至極,入眼之處皆透著衰敗的氣息。晏殊言邊走邊思索著,韞彧之下令禁止皇後及其宮人踏離長門殿半步,違令者殺無赦。如今,皇後無法離開長門殿,那宮人冒著性命危險前來傳信給自己,而那信中的內容,與自己的身份有關。想來,皇後尋自己無非隻有兩種可能,一是以此為要挾,讓自己離開韞彧之,二則是,皇後早已將自己的身份透露出去,如今讓自己來長門殿一遭,不過是想要見到自己落敗的模樣罷了。


  晏殊言走進大殿,皇後早已等候她多時了,見著晏殊言,皇後皮笑肉不笑地開口說道:“如今貴妃盛寵,架子自然是大,可讓本宮好等!”


  晏殊言落座後,長門殿的宮人呈上茶,還不待晏殊言開口,皇後又兀自說道:“貴妃娘娘矜貴,可本宮如今失寵,長門殿的光景不複從前,那些個奴才送來的東西也不比原先好,貴妃勿怪。”


  聞言,晏殊言看了一眼這茶,茶葉普通,是些尋常人家都能喝上的茶,於宮中的這些主子而言,這茶確實是廉價了些。皇後用這茶,確實是有失身份。雖說皇後被廢黜,但甯家尚在,這宮中的奴才們又豈敢輕看了她,給她送來這下等的茶葉?晏殊言也懶得與皇後計較這些,望著皇後,沉聲說道:“不知你喚我來這長門殿究竟是所為何事?”


  “本宮也不過是知曉了貴妃你的真實身份罷了,也不知貴妃你為何這般焦急?本宮還打算與貴妃敘敘舊,誰知貴妃卻絲毫不領情,令本宮寒心不已。”皇後聞言,笑吟吟地說道,麵上盡顯得意之色。


  “我與你,倒是沒有敘舊的必要吧!既然你已知曉我的身份,你找我來長門殿,究竟是想要說些什麽?若是你不願說,那我離開便是。”晏殊言不悅地說道,繼而站起身來,佯裝要離開。


  皇後見狀,急急開口,語氣之中多了一絲急切:“陛下他待你素來是極好,是以,定是舍不得讓你為他擔憂難過。我猜,如今你怕是還不知曉這南韞的朝堂之上發生了何事吧?”


  晏殊言聞言,腳步不由得停了下來。如今,她確實是因此事而有些煩心,但如今,皇後忽然說起此事,她便隱隱猜出了事情的緣由。看來,阿之如今所煩心之事,定然與她的身份有關。果不其然,下一刻,皇後便繼續開口說道:“如今,南韞的朝臣與百姓已經知曉了你的身份,莫說我的父親,即便是陛下那一派的大臣們亦是紛紛上書,要求陛下處死你,恢複本宮的後位,以平民怨。可陛下對諸位大臣們的上書卻一直不曾有所表示,民間亦因此事而生了幾次暴動。你說,陛下他在重重壓力之下,最終是選擇保你,還是保他的帝位呢?”皇後看著晏殊言,神色之中盡是得意,連帶著她的語氣亦多了一絲耀武揚威。


  晏殊言看著皇後,麵色冷凝,肯定地說道:“是你與甯丞相。”


  皇後聞言,麵上的笑意更甚,答道:“不錯,是我——晏殊言,此前,本宮失策,小瞧了你,這才使得你的小伎倆得逞。如今,本宮是不會再讓你有機會反敗為勝!哦,忘了告訴你,本宮的父親大人已寫了一封有關你身份的密函,派人送去了北臨,你猜,臨豐帝得知你犯下欺君之罪,會不會放過晏家?”


  “啪——”晏殊言狠狠地摑了皇後一個響亮的耳光。皇後捂著臉,一臉震驚。好半晌,皇後這才回過神,望著晏殊言,那聲音仿若是從牙齒縫裏擠出來的一般:“晏殊言,你竟敢打我?來人,給我打!”


  “誰敢?”晏殊言望著長門殿中的宮人,冷冷地說道。說罷,便用力地朝身邊的桌子拍了下去。那黃花梨木桌應聲而裂,化作幾塊,散了開來。


  長門殿中的宮人望著一身凜冽之氣的晏殊言,不敢上前。如今,晏殊言是陛下心尖尖上的人,誰不要命了,膽敢傷她一絲一毫?皇後亦被晏殊言的這架勢給嚇住了,惴惴不安地坐在原處,不敢再開口。


  “皇後,你會後悔的!”晏殊言冷冷地甩下這幾個字,便兀自離開了長門殿。


  皇後癱軟在椅子上,好半晌,她才在宮人的攙扶之下掙紮著坐直了身子。


  晏殊言出長門殿時,子瓏還在長門殿外候著,見到晏殊言臉色有些蒼白,子瓏有些擔憂,問道:“娘娘,將才在長門殿中可是發生了何事?”


  聞言,晏殊言隻得擠出一絲微笑,對子瓏說道:“皇後不過是告訴我,陛下他近些日子以來為何事而煩憂罷了。”


  “看來這事一定是極為重要吧,否則娘娘你的表情便不會如此難看了,”子瓏聽晏殊言這般說,麵上浮現出一絲擔憂之色,“不知娘娘你可否讓奴婢知曉此事,為娘娘你分憂。”


  晏殊言聞言,沉默半晌,終究還是開口對子瓏道出了實情:“我的身份被甯丞相知曉,他將我的身份散布出去,欲借此事向阿之施壓。如今,朝臣與百姓皆知曉了此事,反對之聲日益高漲。若是阿之護我,百姓們難免會對他失望,如此一來,阿之的皇位,坐得愈發不穩了。而我最擔心的則是我的家人,臨豐帝知曉此事之後,定會借機對晏家發難,不知我阿爹與阿弟又會如何?”


  子瓏聞言,麵色亦是與有些難看,她眉頭緊蹙,難以撫平:“娘娘,此事被百姓們知曉,於陛下與娘娘而言,確實是大大不利。雖說南韞百年帝業,但北臨這後起之秀卻是不容小覷。當年,南北之戰後,南韞大敗,自此,南韞不得不獻出質子,此後年年,更是須得向北臨進貢巨額財物,百姓們苦不堪言。是以,於南韞百姓而言,北臨人便是豺狼虎豹一般的角色。且娘娘你又是這等不平凡的身份,若想百姓與朝臣們接受你,更是比登天還要困難。”


  “此事事關重大,倒也難怪阿之他不願透露一絲半毫,”晏殊言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先回棲梧宮吧。”晏殊言說罷,便帶著子瓏回了棲梧宮。


  ……


  韞彧之因晏殊言身份之事焦頭爛額,這日,早朝之後,那些個忠心的良臣不願離去,齊聚於長生殿,道是讓韞彧之盡早解決此事,以免產生更大的暴動。韞彧之勸了許久,這才將那些個良臣勸回府去。


  韞彧之見諸位良臣離去,這才有些頭痛地扶額歎了口氣,還不曾離去的拓跋錚見韞彧之這副憂心的模樣,在心中暗暗歎了口氣後,這才嬉皮笑臉地開口說道:“若是你再這般推諉,引發朝臣諸多不滿,這後果不堪設想。如今,在她與皇位之間,你隻能二者擇其一。我很好奇,你究竟會舍棄哪一個。”


  聞言,韞彧之望著拓跋錚,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如今我還不曾思索出好的法子,已為此事焦頭爛額了。你卻還有這等心思打趣,看來,你是皮癢了?”


  拓跋錚聞言,急忙斂去麵上的笑意,這才正色道:“她與皇位,你究竟更看重哪一個?”


  “自然是她。可我若是沒了皇位,又如何能在重重險境之中護她安寧?”韞彧之有些喟然,“當初,若不是因她的緣故,我又豈會有這雄心壯誌,最終登基為帝?如今,為了她,我更是萬萬不能舍棄這皇位!”


  “可是……”你不知道的是,晏殊言她最多不過三四年的壽命罷了,你為了她這三四年的時光,得罪了朝臣,令百姓寒心。若是甯丞相趁此機會謀朝篡位,或是在皇權之戰中落敗的皇子伺機叛亂,你這皇位,隻會是岌岌可危。這樣,根本就不值得!


  拓跋錚看著韞彧之,終究還是不曾將這些話講出。他思索良久,最終長歎一聲,望著韞彧之,一臉堅定之色,許諾道:“不管你最終作何決定,我始終都會站在你這邊。”


  韞彧之聞言,看著拓跋錚,臉上多了一絲暖色,有些感慨地說道:“這些年,你陪著我出生入死,為我出謀劃策,與我情同手足。在這世上,除了晏晏,我所在乎之人,就隻有你了。”


  拓跋錚聞言,臉上浮起笑意,隻是那笑意之中,又帶著淺淺的,不為人知的落寞。


  ……


  拓跋錚離開長生殿後,韞彧之便去了棲梧宮。踏入棲梧宮之前,他還特地努力擠出一絲微笑,仿佛什麽事也不曾發生一般。隻是,這笑容,卻太過僵硬,如何能瞞得過明眼人?

  “晏晏。”韞彧之走上高閣,來到晏殊言的身邊,卻發現她不知想何事想得入神,還不曾發覺他來了此處。是以,他便出聲喚道。


  晏殊言站在高閣之上,看著棲梧宮中大片大片的紅葉,時值深秋,天氣增了一絲寒意,她的心中亦添了幾分愁緒。聞言,她這才回過神。麵前,是一臉笑意的韞彧之。


  晏殊言望著韞彧之麵上的笑容,心微微抽痛,以他如今的處境,他又如何能笑得出來?不過是不願她擔憂罷了!

  “阿之,你來了。”晏殊言開口應道,語氣淡然,平添愁緒。


  韞彧之見她眉眼之間有淡淡的愁思,他的神色之中亦是多了一絲憂慮。良久,韞彧之出聲問道:“晏晏,你這兩日可是心情不好?”


  聞言,晏殊言答道:“我的確是心情不好。”


  “晏晏何故心情不好?是誰惹惱了你,你講與阿之聽,阿之絕不會放過這人!”韞彧之笑著哄著她。


  晏殊言望著韞彧之,隻覺得他麵上那沒心沒肺的笑容實在是刺眼,是以,她正色道,語氣亦是有些不好:“是你!”


  聞言,韞彧之臉上的笑意消失不見,他望著晏殊言,語氣之間有些不可置信,問道:“晏晏,你知道了?”


  “若我至今還不知曉此事,那你還想瞞我到何時?”晏殊言臉上的愁緒漸生,“此事,我才是最有資格知曉的那個人。”


  “晏晏,我隻是不願你擔憂。”韞彧之解釋道。


  “我知曉你是為了我好——你先走吧,我如今想要一個人靜一靜。”晏殊言冷冷地對韞彧之說道,餘下的,便是無盡的沉默。


  聞言,韞彧之低垂下頭,掩去麵上的失落,良久,他才歎了一口氣,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先離開了。”


  韞彧之一步一步走下高閣的身影,是那樣的落寞與孤單,晏殊言望著他的背影,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如今,她身份暴露,她擔憂的不僅是韞彧之,更是遠在北臨的親人。臨豐帝對晏家的防備之心,她自然是知曉的。隻是如今,阿爹已告老還鄉,晏家僅剩的威脅,也隻有她一人罷了。她如今憂心忡忡,因為她不知曉臨豐帝究竟會對晏家如何。


  一道白影落在晏殊言跟前,晏殊言定睛一看,竟是小白。晏殊言見小白飛入了皇宮,便知曉定是莫語有要事相告,當即便取下信筒,抽出信紙。


  自上次莫語與她在宮外相見之後,莫語他便一直不曾離去,近來南韞京城之中已傳遍她的消息,莫語自然也是知曉的。他放心不下晏殊言,亦是知曉她如今處境為難,便捎信與她,道是今夜他會尋機會潛入皇宮,與她商榷此事。


  晏殊言讀罷信,畫了張路線圖裝進信筒,便將小白放出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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