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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韞彧之與皇後坐在映凇宮的大殿中,身邊的宮人們俱是膽戰心驚,一殿冷凝的氣息。而內室之中,卻是一片忙亂,宮人們忙碌不已,來來回回端著水盆,而禦醫們亦是忙於施救。


  韞彧之的麵色有些難看,坐在那裏不曾說話。即便是最得他信任的相九,此時也斂聲屏氣地站在一旁,不敢發出一絲動靜。皇後坐在一旁,呷了一口茶,麵上雖是不動聲色,但心中卻是竊喜不已。經過此事,這司徒月腹中的孩子,哪裏還有命活下來?果然,半晌後,禦醫自內室走出,麵帶惶恐之色地對韞彧之稟報道:“稟告陛下,司徒昭儀腹中的孩兒,微臣不曾保住,望陛下恕罪!”


  韞彧之聞言,半晌也不曾開口說話,禦醫見狀,也隻能一直跪在地上,不敢起身。自知曉司徒月懷有身孕以來,他心中一直是左右為難的。他愛著的人,從來就隻有晏晏一人。即便如今她想要離開,但他亦如以前那般,盼望著他的第一個孩兒的母親,乃至他所有孩子的母親,都隻是是晏晏。他也曾想過,狠心將司徒月腹中的胎兒打掉,但他又憶起了他的母後。當年,母後遭後妃陷害與人私通,父皇震怒,不顧母後腹中的孩子,便賜了鴆酒。他看著母後慘死在自己麵前,至今還記得母後彌留之際的話。道是可憐了她腹中這無辜的孩子,還不曾有機會見到這世上是何模樣,便要跟著她一同去往黃泉。據禦醫所言,當時母後腹中的孩子,是個女娃。若她活了下來,他如今,便有一個妹妹,也不至於這般孤寂。是以,即便他不愛司徒月,亦是不忍心將這個孩子打掉。


  “陛下?”皇後在一旁低聲喚著他,韞彧之這才回過神來,見禦醫還跪在地上不曾起身,便斂去所有的情緒,道:“起身吧!”禦醫聞言,這才敢起身,顫顫巍巍地站在一旁。


  韞彧之歎了一口氣,對皇後說道:“朕便不進去了,照顧司徒昭儀之事,還須皇後你多料理些。”


  皇後聞言,端莊賢淑地說道:“陛下,臣妾自然會將司徒妹妹照顧好,陛下便無須擔心了。隻是,雖說如今去追究此事有些令陛下難過,但若是不追究,司徒妹妹痛失孩子,便真真是對她不公了。而即便這後宮之事應由本宮做主,但此事事關皇嗣,已涉及朝政。是以,臣妾以為,此事還須得由陛下來做主。還望陛下早日將此事的凶手捉拿歸案,以謀害皇族之罪論處,以儆效尤。”


  殿內的宮人聞言,俱是跪在了地上,哀戚地懇求道:“懇求陛下將幕後凶手捉拿歸案,為昭儀腹中的孩子報仇,還昭儀一個公道!”


  韞彧之聞言,眉頭緊蹙,好半晌才開口說道:“這件事,朕自會還司徒昭儀一個公道。隻是,如今最重要之事,便是讓她養好身子。至於此事,朕自有定奪。朕亦是乏了,先回長生殿了——皇後,記得朕與你說的,照顧好司徒才人,不許有絲毫懈怠。”韞彧之說罷,便站起身,疾步離開。


  皇後在一片“恭送陛下”的聲音中望著韞彧之離開的背影,有些憤怒。哼,她倒要看看,陛下他能護棲梧宮中的那狐媚子到幾時!即便陛下千般不願,萬般不願,屆時,她自有辦法讓陛下治她的罪。思及此,皇後扯出一絲冷笑,對身邊的宮人道:“走罷,我們去瞧瞧她現下的情況。”


  內室的宮人們都出了殿去,隻餘下司徒月的貼身宮人在一旁伺候。司徒月躺在床上,臉色慘白,雙眼空洞,仿若是一尊毫無生氣的瓷娃娃。好半晌,兩道小溪才自那空洞的眼中緩緩流出,劃過她的嘴角,她嚐到那眼淚的味道,仿若她人生那般苦澀。“我可憐的孩子,還不曾成形,便沒了。”司徒月忍痛說道,繼而,又是一陣哽咽。


  “娘娘,莫要太過悲傷,若是因這小產而落下了病根,損了身子,這又如何是好?至於孩子,日後還會再有的。”司徒月的貼身宮人安慰道。


  “你知曉,我這一輩子,或許都無法出宮了,哪裏還會有什麽孩子?為了這孩子,我忍辱負重,遵循皇後的旨意行事。不曾想,卻依舊還是不曾保住這孩子,”司徒月聞言,好半晌,才開口說道,言語之間,盡是辛酸,“難道,皇後她知曉了我與陛下之間的交易?”


  “應該不會吧?娘娘與陛下間交易,皇後她不可能會知曉的。再者,今日娘娘你忽然摔倒,離娘娘最近的,便是那棲梧宮的主子。奴婢覺得,近些日子來,陛下明麵上對娘娘你甚好,引得她心中嫉妒不已。是以,她對娘娘下手的可能性倒要比皇後娘娘大些。”貼身宮人思忖著說道。


  司徒月聞言,苦澀地笑道:“應該不會是她。陛下那麽愛她,隻要她稍稍服軟,你以為,陛下他還會待我如現今這般好嗎?而她,卻一直不曾服軟,由此便知,她不是這樣的人,會對無辜的孩子下手。”司徒月說罷,歎息一聲。那一聲歎息,如此沉重,令聽者落淚。她緩緩闔上眼,不再開口,未久,便沉沉睡去。


  貼身宮人見狀,拭去眼角的淚,便安靜地立於一旁,亦不再開口。


  “皇後娘娘駕到。”門被宮人推開,皇後在宮人們的簇擁下走了進內室。


  司徒月的貼身宮人見狀,心下不悅,如今,自家主子將將才失去了腹中的孩子,皇後也不曾憐惜她失子之痛,竟還帶著這麽些宮人進來。明麵上說著是來探望,誰知曉她心中究竟是在打什麽鬼主意。“見過皇後娘娘。”即便這貼身宮人千般不喜,萬般不悅,亦隻得不情不願地福身行禮道。


  皇後自進殿來便一直打量著躺在床上的司徒月,是以,不曾注意到她的表情。皇後問道:“你家主子現下如何了?”


  “回稟皇後娘娘,我家主子才小產,身子虛弱,是以,便睡了過去。不知娘娘您此時前來,可是所謂何事?”


  “大膽的奴婢,皇後娘娘來此所為何事哪裏輪得到你一介小小的奴婢過問!”皇後身邊的一個頗有些地位的大宮女聞言,不滿地嗬斥道。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司徒月聽聞動靜,亦是醒了過來。見皇後站在床前,而自己的陪嫁丫鬟正跪在地上求饒,便蒼白著一張臉,掙紮著要起身。皇後見狀,握著她的手,一臉關懷地說道:“妹妹如今才失了孩子,姐姐本來不應前來叨擾,但還是來了,還望妹妹莫要怪姐姐。妹妹你無須起身了,便就這麽躺著吧,姐姐來此,也不過是要與妹妹說幾句話罷了。”


  司徒月聞言,心想著無須再與皇後客套,便又躺下身去。皇後這才回身對身後的一眾宮人吩咐道:“你們便先下去吧!”


  “是,皇後娘娘!”聞言,一眾宮人紛紛告退,離開了內室。司徒月的貼身宮人本不願離開,但終究還是屈服於皇後的威嚴之下,隻得不情不願地隨著其餘的宮人離開。皇後見狀,這才收回視線,轉身行至一旁坐下,望著虛弱的司徒月,不急不緩地開口說道:“本宮原本是打算瞞著妹妹此事,但思忖良久,還是覺得妹妹才是最應有權利知曉此事的人,是以,終究還是打算告知妹妹,還請妹妹要穩住。”


  司徒月聞言,望著皇後,惴惴不安地說道:“皇後娘娘但說無妨。”


  皇後聞言,這才繼續開口說道:“司徒妹妹小產,是因今日在那橋上撞擊腹部所致,太醫診治,道是司徒妹妹本來便是氣虛貧血,而此次小產又傷了根本,是以,日後妹妹你想再要孩子,怕是有些困難了。”


  司徒月聞言,臉色愈發的蒼白,若不是還睜著眼,還有淺淺的呼吸,或許,便會使人以為床上躺著的,隻是一具屍體罷了。她放在錦被下的雙手,緊緊攥住,隱忍著不曾落淚。好半晌,她才從那無比的震驚與痛苦中緩了過來,對皇後說道:“臣妾這一輩子,都無法與自己心愛的男子在一起,有沒有孩子,於臣妾而言,已沒有什麽差別了。”


  皇後聞言,道:“若不是那貴妃暗中相害,司徒妹妹本來是不會發生這樣的事。這貴妃心狠手辣,竟然對一個還不及出世的孩子下手,實在是人神共憤。陛下還不曾下令徹查此事,如今看來,是打算偏袒她了。”


  司徒月聞言,苦笑著說道:“終究是這孩子沒有這個福分,也怪不得旁人,陛下他想作何處置,便隨他去了吧。”她的嘴上雖是這般說,但她心裏的痛,卻是難以磨滅的。


  皇後聞言,微微皺眉,她這話已經說得這般淺顯了,她倒是不信,這司徒月竟還會聽不出來她的話中之意。但如今,她亦是不好與她發火,是以,便接著道:“本宮親眼所見,你之所以會摔倒,全都拜那貴妃所賜。如今,你失去這腹中的孩子,雖說這孩子不是陛下的,但於百官眼中,卻是陛下的第一個孩子。若是你想要問責,那貴妃定然逃不了懲罰。我知曉,妹妹你性子淡然,不喜這些紛爭。隻是,妹妹腹中這孩子,就這麽失去了實在是可惜,若是妹妹你不願與那貴妃為敵,那便由本宮替妹妹討回公道吧。”


  司徒月眼神空洞,似乎不曾將皇後的話放在心中。皇後見狀,也不再管她心中如何想,便道:“妹妹如今正是需要好生休養的時候,本宮便不叨擾妹妹了,還請妹妹節哀順變。”皇後說罷,便站起身,兀自走出了內室。


  司徒月望著皇後的背影,眼中的恨意仿若是熊熊燃燒的烈火。自出事後,她便一直懷疑此事的幕後黑手是皇後,如今看來,果然是她!她真的好恨,恨皇後為了一己私欲而生生拆散了她與徐郎,恨皇後她為了鞏固後位而害死了她腹中這個還來不及出世的孩子。她好想讓皇後受到應有的懲罰,但徐郎,如今卻在皇後的手中,成為威脅她的一個人質。若是她惹惱了皇後,那徐郎,便會生死難料。


  “娘娘,你怎麽樣了?”司徒月的貼身宮人見皇後離開,便急匆匆地走進內室,擔憂地問道。


  司徒月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虛弱地說道:“這些日子,我隻想一個人靜靜,勿要讓其他人來打擾。”


  陪嫁丫鬟出了內室後,司徒月這才撫著小腹無聲地哭了起來。究竟是繼續為虎作倀,還是倒戈相向?在這些日子裏,她要好生想一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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