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月色正好,那幾個暗衛緊緊跟在晏殊言身後。他們先前已將得知晏殊言下落的消息傳於韞彧之,現下隻須跟在晏殊言身後,不失去她的蹤跡便可。晏殊言仿佛閑人漫步一般,慢搖慢搖地在街上走著,好似不曾發覺他們在跟蹤她一般。暗衛這般想,便鬆懈了幾分。突然,晏殊言的身形急速一轉,須臾之間便消失在他們麵前,暗衛這才知曉,晏殊言將才那番行為,不過是用以迷惑他們罷!
暗衛急急追上前,映入眼簾的是一條花街,適逢涼城一年一度的花魁大賽,這花街自然是愈發的熱鬧,人來人往。花燈重重,足以令人眼花繚亂,暗衛趕來時,早便尋不見晏殊言的身影。一行人麵麵相覷,隻道是自己大意了。這人向來狡詐,竟能在主子跟前瞞天過海,自然是不容小覷。且自己此前在龍蒼山下的林子那兒便著過她的道兒,如今又跟丟了她,這可如何向主子交代?幾個暗衛無奈之下隻得放出煙火,通知暗影。這煙火絢爛,好在今日花街人多,倒也未被旁人察覺此事。
晏殊言望著花街上愈來愈多的暗衛,以及姍姍來遲的韞彧之,麵帶愁色。在心中哀歎一聲,她便轉身沒入人潮,不見了蹤跡。
雕花樓今日更是熱鬧,隻因此次的花魁大賽便在此舉行。今日,這涼城的名門望族皆會來此,大廳裏還有無數慕名而來之人,早便翹首以待。據聞,城主洛千城此次亦會來此,這雕花樓中的姑娘自然是絞盡腦汁,隻求自己能在今日一鳴驚人,獨占鼇頭,博得城主大人的歡心,從此便有享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榮華富貴。
瀲灩便是這雕花樓中的女子,人如其名,眸光瀲灩,芳華正好。這廂,身邊的婢子正悉心為她梳妝打扮,窗戶邊上,便驀地多出了個人影。婢子抬眼見有人進了廂房,正欲失聲尖叫,卻被來人一招打暈了過去,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瀲灩見狀倒是淡然,一聲不吭地坐在菱花銅鏡前。好半晌,見來人並未有傷害她的意圖,她才開口道:“若是你要這屋中的錢財,隻管拿走便是,除了這塊玉佩。”說罷,她從梳妝奩中拿出一枚玉佩,將它收入袖中。
晏殊言見那塊玉佩並非值錢之物,又見她這般珍視的模樣,轉念一想,心下便有些了然。她閉著眼,感覺到韞彧之的人馬愈發靠近這雕花樓,繼而睜開眼,急忙將婢子塞入床下,朝瀲灩道:“我不願害你,你替我梳妝一番,我便能使你安然無恙地離開此處,與情郎遠走高飛。”
瀲灩聞言,勾唇一笑:“好!”
晏殊言換上瀲灩的一襲紅色紗衣,未施粉黛,便已是傾國傾城之貌。一時之間令瀲灩看癡了去。瀲灩回過神來,解開晏殊言的發束,她的手倒是極巧,指尖飛舞間,便替晏殊言挽好了髻。瀲灩站在晏殊言跟前,由衷地歎道:“姑娘是瀲灩見過最美的人了!”
晏殊言笑笑,道:“你也很美。快些離開此處吧,莫要誤了時辰。”
瀲灩穿著晏殊言此前穿著的男裝,束了發,拭去臉上脂粉的痕跡,倒也有幾分書生模樣。她感激地朝晏殊言道:“今日之恩,瀲灩無以為報,來生定結草銜環,以報恩情。”
“無妨,你還是快些離去罷。”晏殊言道。瀲灩推門而出,現下賓客眾多,樓中的婢子龜奴們都忙著為這些達官顯貴們斟茶倒酒,她一身男裝,穿過人群,倒是未曾令人起疑。一路暢通無阻,她順利地走出了雕花樓的大門。
晏殊言倚在窗邊,望著瀲灩狂奔而去的身影,像是隻自由的飛鳥,心中有所安慰。她轉身回到廂房,望著鏡中未施粉黛的自己,微微歎了口氣,拿起脂粉在臉上細細塗著,又用黛塊將勾勒眉形,唇輕輕抿了朱紙幾番。再望向那菱花銅鏡時,本來素麵朝天的女子已變成了妖冶而危險的風塵女子。晏殊言又尋來麵紗,將這容顏遮去,這才推門而出。韞彧之的暗衛已進入雕花樓暗中搜尋,好在她此刻身著女裝,又梳妝一番,現下又以麵紗覆麵。她鮮少以女裝示人,這些個暗衛認不出她倒是情有可原。
晏殊言倚著二樓的柱子俯視著大廳,樂師在一旁彈奏,絲竹之聲繞耳不絕,台上的歌姬咿咿呀呀地唱著軟噥小調。一個暗衛自她身旁經過,卻一眼也未曾向她瞧來,她心中又多了幾分勝算。她正欲下樓,卻瞧見一道熟悉的身影步入雕花樓中,正是韞彧之。暗衛在樓中搜尋不得,現下正向他匯報此事,晏殊言隔著老遠,也將他麵上的冷凝之色瞧得一清二楚。韞彧之可不如他的暗衛那般好糊弄,晏殊言麵帶苦色,隻得轉身朝後院躲去。
誰料,一轉身,便被人拉住手臂:“瀲灩,你即將上場,不去台下待著,在此處作甚?”原來是雕花樓的老鴇。晏殊言穿著的是瀲灩今日所穿的紅衣,又戴了麵紗,那老鴇未曾仔細打量她,便將她當做瀲灩。她見晏殊言以麵巾覆麵,隻道是這瀲灩今日別出心裁,欲以此舉奪人眼球罷了。
晏殊言本想抽身離開,奈何這老鴇身邊跟了好些個有些武功的龜奴,自己若是堅持離去,定然會與這些龜奴交手,從而引起騷亂,也自然會招來韞彧之的暗衛。她暗自舒了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心想,自己現下一襲紅衣如火,且妝容甚為濃烈,又以紗巾覆麵,定能瞞過韞彧之及其暗衛。
一曲唱罷,那懷抱琵琶的歌姬施施然離場,滿座看客還在回味中,便瞧見台中出現一紅衣女子,雖看不清她的麵容,隻需瞧那曼如蒲柳的妖嬈身姿,便知此女長相自是不俗。一時間,滿座靜寂,眾人皆屏住了呼吸,伸長脖子,等待著紅衣女子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