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宛如浮沉
次日,當千葉衝進殿中的時候南宮沐雪正暈暈沉沉坐在梳妝台前,剛剛聽從寒講了夕暮同千葉的事情,太醫診斷夕暮是身虛體弱加上憂思過度才會暈倒。
夕暮的病是司明景墨刻意安排,如料解了自己的危機也解了夕暮的禁足,南宮沐雪本想著今天收拾好去看看,畢竟夕暮終究是還是為自己所連累。
至於千葉,司明徹得知她為難南宮沐雪的事情,今天早上才下了聖旨,罰她禁足三月,抄襲《女則》、《宮禮》三篇,按宮規對千葉的處罰卻不可能這樣輕鬆,但司明徹終究還是需要顧念千氏一族和皇後的麵子。
千葉火氣衝天的闖進順和宮時,正當從寒剛剛為南宮沐雪梳妝好,最後一支珠釵剛剛插入偏側的雲鬢中,便看見千葉帶著一幫宮女進了主殿,經昨夜一事南宮沐雪精神頹廢臉色極其蒼白。
毫無精氣的看著麵前的千葉,南宮沐雪若無其事的做到桌前,端了一杯茶潤了潤沙啞幹疼的喉嚨,浮腫通紅的眼睛漲的生疼,似是久病之態。
千葉看南宮沐雪若無其事的樣子更加的憤怒,甩手將桌上的茶瓷杯盤打翻在地,罵道,“賤人,你竟然勾引皇姑夫!還敢告本小姐的狀!”
南宮沐雪腦袋暈暈沉沉的也不想同千葉糾纏什麽,經昨夜之事她似乎已經消耗掉了所有的精力,她哼了哼澀痛的喉嚨,嗓子像是被針刺一般疼痛難忍的說不出話。
南宮沐雪看看千葉作罷,讓她摔吧砸吧,反正都不是自己的東西,自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忍她一會兒便就罷了,司明徹若是知道了她來這胡鬧估計自己不說她也吃不了兜著走。
南宮沐雪的神情在千葉看來無疑是一種強烈的挑釁,便憤怒的上前拽住南宮沐雪的衣領將她踉蹌的從凳子上拉起來,南宮沐雪的身子本就虛弱腦袋暈的厲害,經她這樣一晃身子更加的不由自己做主。
幾個宮女將上前攔阻的從寒拉扯住,從寒生生挨了好幾巴掌根本無法上前去,順和宮其他的宮女都被千葉的看管了起來,年少的宮女太監都嚇得不敢吱聲。
千葉趾高氣昂的看著南宮沐雪,一手抬起南宮沐雪蒼白的小臉,鄙夷道,“像你這樣妖媚惑主的賤人不配活著,你就應該落入百尺地獄任惡鬼踐踏!”
惡毒無比的詛咒,南宮沐雪的睜眼看著千葉,她精心修護的指甲快要深深的嵌入她脖頸的皮膚中,南宮沐雪原本澀痛的嗓子更加的說不出話。
“看什麽!不服氣!”千葉表情猙獰的看著南宮沐雪
用力將南宮沐雪甩了出去,南宮沐雪隻覺得被甩的天暈地轉,身子就像是被抽了筋骨,宛如一個沒有骨架的木偶重重倒在了地上。
“啊!”額頭上的刺痛讓她悶哼了一聲,南宮沐雪覺得頭昏腦鳴又覺得額頭上劇痛難忍,甚至連千葉猙獰的麵容似乎都看不清,耳邊陣陣的轟鳴聲夾雜著千葉惡毒怨憤的咒罵。
南宮沐雪想要支起手揉揉自己的額頭卻發現自己的身子怎麽撐都撐不起來,她的手別在身後覺得很酸痛,勉強睜了睜紅腫的眼睛,南宮沐雪竟看見鮮紅的血順著自己的眉毛、鼻梁滴下來。
鮮紅的血液滴在雪色羊毛地毯上顯得更加的紮眼,額頭間的疼痛麻木著,南宮沐雪想要清醒清醒便呆然的搖了搖頭,但怎奈頭就像是要炸掉一般,而她的鼻間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南宮沐雪終於艱難的支起身子,抬頭抹了抹自己的額頭感覺到都是黏糊糊的鮮血,鮮血流的很洶湧順著她的指尖流到她滿是傷痕的手心,這一切都是拜千葉所賜!
思緒剛剛穩定南宮沐雪便被千葉從地上強行拽了起來,千葉顯然才看見南宮沐雪額頭上的傷,雖眸中看出一驚但很快就轉化成了得意。
看著南宮沐雪狼狽無比的樣子,千葉嘲諷道,“跟本小姐鬥你還差得遠呢!哈哈……也不瞧瞧自己是什麽東西,你就是一個可憐蟲!一個苟且偷生的傀儡!你真當你是什麽高貴公主啊!”
南宮沐雪身上越發沒有精氣,無骨的頭毫無生氣的垂著,依稀聽見千葉口中惡狠狠的‘可憐蟲’、‘傀儡公主’,她的確是可憐蟲,是傀儡公主,可是千葉沒有資格指責她!
千葉雙手瘋狂的甩著南宮沐雪的身子,迫使她的目光對視著自己,嘲笑道,“即便你用這張妖媚狐子的臉勾引了皇姑夫又如何!他會賜死我麽?!會責打我麽?!”
千葉越說越氣,動作也越來越瘋狂,麵部表情也越來越猙獰,最後甩手狠狠甩了南宮沐雪兩個耳光,將她再一次重重的摔倒在地。
南宮沐雪像灘死泥一樣癱在地上,臉上傳來火辣辣的疼痛,也不知是頭上流的血還是口中溢出的血,她的味蕾捕捉到自己鮮血的味道,讓她原本難受的胃有些幹嘔。
身子的極度透支並沒有吞並她的意識,千葉甩她的兩個耳光她腦袋裏記得清楚,這兩個耳光真是毫不留情用力了全身的力氣,難以忍受的恥辱!
南宮沐雪從小養尊處優何時受到過這樣的辱罵和毆打,她可以忍受各種任何毒打,但不能容忍任何人甩她耳光,從小到大沒有人敢這樣對待過她,千葉是第一個!
即便如此千葉也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俯身看著地上的南宮沐雪,勾起她帶血的下巴狠狠道,“你該去死!本小姐若是同你這樣,早沒有顏麵活在這個世上了!”
南宮沐雪看著她猙獰無比的樣子,用盡全部力氣抬手拽住她的頭發,千葉驚叫了一聲用力將南宮沐雪甩開,南宮沐雪的力氣自然是敵不過千葉,便再一次跌在地上。
千葉看著被南宮沐雪強扯掉的珠簪連同著幾根頭發更加的氣急敗壞,抬腳拚命踢打著南宮沐雪的身子,南宮沐雪躺在冰冷的地上,蜷縮的像隻可憐的小貓。
拳打腳踢,宛如雨點般重重的落在她瘦弱的身上,她緊握著手中鑲玉的珠釵,薄如蟬翼的金片劃破了她的手心,她強忍著身上的劇痛努力不讓自己痛哼的那樣慘厲。
身子已經痛到麻木,直到千葉身邊的侍女將她拉住,道,“小姐,這樣下去真會出事的,萬一出了人命也不是小事”
千葉粗喘著氣,看看地上苟延殘喘的南宮沐雪狠戾的眸子轉了轉,朝著南宮沐雪啐了一口吐沫這才作罷,喝了一幹宮女浩浩蕩蕩出了順和宮。
空氣中幽幽飄蕩著血腥味,從寒艱難的地上起來淚流滿麵的爬向重傷的南宮沐雪,南宮沐雪慢慢鬆開手,在她手心躺著的是千葉頭上的珠釵。
千葉打了她許會再次被罰,禁足三月、六月、一年或者兩年,有什麽用?皇後千氏稍稍求求請便能免去,她身上這苦,受的這委屈都無人能伸。
鳳眸中閃過一絲狠戾,南宮沐雪握了握珠釵凝視了半刻,便刺向自己的腹間。
“殿下!”從寒驚然的看著南宮沐雪,卻隻見她冰冷無比堅定異常的眸子,鮮血慢慢浸透她的衣服順著她的指縫慢慢滲出來,而南宮沐雪就好像是一個沒有感覺的木偶一般。
溫熱的淚水從從寒眼眸中流出,這一程她們走的實在淒慘!
踉踉蹌蹌爬起身子,從寒衝向殿外,大喊道,“傳太醫!千葉小姐傷人了!來人呐!”
“千葉小姐傷人了!!”
從寒用力嘶喊著,喉嚨都好像是被扯出了鮮血,北境三月的春風並不和煦,若在南國這樣的涼風隻有在深秋時才能見到,涼風嗆入她的喉嚨,她咳了兩聲卻不敢停下呼喊。
聲嘶力竭的叫喊著、痛哭著,踉蹌的奔跑著……
從寒的哭喊聲在南宮沐雪耳邊或深或淺,久久回蕩又似戛然寂靜,她虛弱的身子躺在冰冷的地上,腹間的傷口已經痛到麻木,宛如細流的血液再靜靜的流淌。
她看見明媚的陽光透過菱形窗恬靜溫柔的落在地上,空氣中的微塵像是幽靈一般輕輕遊蕩著,它們沒有目的也沒有的方向更沒有落腳之地,就成年累月的在空氣中漂浮著。
她突然覺得那就像是現在的自己,沒有目的、沒有方向、更沒有落腳之地……
就是這樣的沒有目的沒有方向沒有終屬之所,她卻需要永無停滯的漂浮著、運動著,處在一個聒噪無比、擁擠無比的世界中,遭受積壓遭受羞辱。
她又看見鮮血在自己的指尖慢慢凝住,鮮紅色變成朱紅色再變成暗紅色,她覺得自己就快要失去意識,可為什麽還不失去意識呢?她明明是這樣的想要沉睡。
她累了,她真的好累……
她想要做一個長長的夢,抑或許將這一切變成長長的夢,夢醒之際或是沉夢之際,她能回到那個她熟悉的南宮國,那裏有她的母後,有她的父皇,還有皇兄和夕暮……
對,夕暮……若是可以回去她倒不願意再針對夕暮,夕暮還可以跟皇兄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然後生一個可愛聰明的孩子……
她不必勉強自己,也不用遷就別人,她不會成為他口中的刻薄,也不會看清他心中的涼薄。
怎麽還不睡呢?快點睡去吧,這地上好冷,不過睡著了便不會感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