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州軍營外幾百米,有條蜿蜒的河流,通常軍營裏麵做飯洗衣,都倚靠著它。
顧長歌跟在心兒身後,漸漸靠近時,看到了在河岸上擺放的洗衣盆和籃筐。
籃筐裏麵盛放著已經洗好的衣服,地上堆積著還沒有洗的,數量巨大。
心兒自己包攬一大部分,指著剩餘的一小部分衣服,讓顧長歌負責。
顧長歌手腳麻利,端起洗衣盆,走遠幾步後,開始忙碌起來。
雖然說她很久沒親自洗過衣服,但這種沒有技術含量的事情,她又不笨很快便得心應手。
心兒期間瞥了她幾眼,少不了驚訝的道,“夫人,沒想到你洗衣服這麽厲害!”
“這種事情厲害有什麽用?”顧長歌哂笑。
她意有所指,心兒抿了抿唇,仰著笑臉繼續稱讚,“夫人這麽厲害,怪不得將軍喜歡你!”
“他喜歡我,可不是因為我會洗衣服。”顧長歌沒客氣,“我會的東西多了去。”
放在平常,她並不會咄咄逼人,也不喜歡這麽顯擺炫耀。
不過,麵對著心兒的別有用心,顧長歌不想讓她舒坦。
心兒聞言又稱讚了幾句,至於話裏到底有幾分真心實意,顧長歌不想去計較。
隨著夜色越來越濃黑,寂寥的冬夜裏,總讓她感到沒什麽安全感。
趕快洗完,趕快離開這裏。
顧長歌打定主意,手下的動作不由得加快。
兩個人各懷心思,後來好大一會都沒有開口說話。
直到心兒低低的歎了聲,隨即她站起身,揉著腰身招呼顧長歌,“夫人,我這邊洗完了,我過去幫你吧?”
顧長歌腳邊還堆積著一堆衣服。
不等她開口,心兒已經走了過來。
黑色的夜幕,讓一切顯得神秘詭異。
心兒靠過來,蹲在顧長歌身邊。
遠處薄弱的光線照耀之下,顧長歌看見她手法老練,動作純熟,她收回視線,悶頭繼續做活,早幹完早結束,免得多生事端。
兩個人通力合作下,衣服很快就剩下一兩件。
河水冰涼,顧長歌的手被凍的發麻發燙,還帶著一點點的刺痛,她忍不住把手捧到嘴邊,嗬出口熱氣,稀薄的暖意,在冷風中難能可貴,她趕緊使勁搓了搓手,好像找回了點知覺。
就在這時,耳邊忽然響起心兒的低呼聲,“夫人!”
顧長歌幾乎是本能反射的抬頭,犀利的目光,直直射向心兒。
在下一秒鍾,她大闊步的衝出去,死死抓住心兒的衣袖。
心兒嚇得不輕,當即哭出聲來。
她一腳踩空後,整個人都慌了,她站不穩就要掉進冰冷的河裏,幸好顧長歌及時拉住她的袖子!
“救我!”她急切的懇求。
顧長歌下意識蹙眉,手中抓著的衣裳,正在一點點往外拉扯。
再這麽下去,隻怕心兒還是會掉進河裏,進而被水衝走。
夜晚越來越濃,寒意上湧,冷風翻卷,就連涓涓的河水都變得湍急起來。
顧長歌另一隻手抓住心兒的,用力往上提拉。
“抓緊我!”她厲聲吩咐。
心兒哆嗦著點頭,“嗯嗯!夫人救我!我不想死!”
“不想死就抓緊!別廢話!”生死一線之際,顧長歌沒空去安慰她脆弱的心靈。
心兒被吼得頭昏腦漲,抓著顧長歌的手,沒有絲毫鬆懈。
她的指甲死死的扣進她的肉裏,有黏濕的液體淌下來,顧長歌沒在意,咬牙一個用力,把心兒甩上了岸。
心兒兩腿已經濕了,冷冰冰的河水凍的她發抖,她站在岸邊,看著近在眼前的顧長歌,女人累的不輕,正雙手叉腰的低頭喘氣。
一個預謀已久的念頭,悄然升了出來。
她哆哆嗦嗦的喊著冷,整個人抖得厲害,目光卻緊緊盯著顧長歌。
剛才為了拉她上來,顧長歌的一條腿也踩到了水裏,現在正專注的擰褲腿上的水。
心兒哎喲一聲低呼,身子向前栽去。
顧長歌正好站在她前麵,背對著她,心兒衝過去後,伸出手,在她後背上用力推了下。
突如其來的力道,讓顧長歌措手不及。
她完全沒料到,心兒會在剛剛獲救後對她下手!
等意識到事情不對勁時,已經晚了。
顧長歌整個人掉進了河裏。
湍急的水流,嘩啦啦的淹過來,她被水花沒過頭頂,巨大的力量推著她往前走。
冷…
很冷…
她張開手腳胡亂撲騰,好不容易從河流裏冒出頭來,濃墨渲染般的夜色中,她清晰的看見,心兒的唇角掛上一抹笑。
顧長歌心中暗罵,她想要掙紮,但泡在冷冰冰的河水裏,手腳被凍的難以動作,什麽都做不了,她就這麽被衝的越來越遠,最終徹底融進了夜裏。
“夫人?”
“夫人!”
心兒哆嗦著衝著河麵呼喊,久久得不到回答。
耳邊風聲呼嘯,光禿禿的樹幹晃動發出吱嘎聲,心兒狠狠地打了個噴嚏,眼睛卻死死的盯著河麵。
河水洶湧澎湃,嚴寒臘月裏,她不可能上岸來。
為了以防萬一,心兒還是幹巴巴的等了半天。
她若無其事的將衣服收拾好,整整衣服後,端起洗衣盆,頭也不回的前往軍營。
已是深夜,軍營裏還有不少徹夜訓練的將士,燈光將他們魁梧的身影拉的頎長,一個個挺拔如鬆,心兒深吸口氣,緩慢的端著大筐小筐的衣服,艱難的從他們跟前挪動。
心兒來軍營裏有些日子,和不少士兵都混熟了。
她故意來這麽一出,立刻引來了不少人的注意。
士兵們中鬧著要來幫心兒的,打頭的揮了揮手,於是好幾個士兵撒歡跑過來,三言兩語的討好心兒,“小嫂子,這麽晚了你還去洗衣服啊?”
心兒笑笑,羞澀的道,“你們繼續訓練吧,這些衣服我能行的。”
“那哪能讓小嫂子累到?”士兵們嘻嘻笑著,“晚上你一個人洗衣服?不用這麽辛苦的,我們髒慣了的,不在乎這這一晚。”
心兒的手微頓,麵前瞬間浮現出顧長歌的臉,但她很快穩住心神,悄悄捏著拳頭道,“哪裏是我一個人?這不是還有你們幫忙嗎?”
“小嫂子真勤快!”
士兵們三言兩語的吹捧著,幫忙把衣服都端了回來。
見隻有心兒一個人,又熱情的繼續幫她把所有衣服都晾好,這才離去。
忙了一晚上,心兒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回到自己的帳篷。
她洗漱收拾,躺到了軟榻上。
顧長歌被水衝走的事情,她十分確信,除了她誰都不知道。
這麽冷的天,那麽冰的水,那麽急的流速,心兒一遍遍的告訴自己,她不會回來的,永遠不會回來,所以不要怕,就算墨君邪發現顧長歌不見了,又能怎麽樣?
反正隻要她咬死自己不知道,事情就不會查到她的頭上。
心兒胡思亂想,輾轉反側大半個晚上,才堪堪睡著。
隻是沒睡多久,整個軍營裏到處都是淩亂的腳步聲,她被鬧哄哄的聲音吵醒後,迷糊的坐起身揉眼睛。
隔著帳篷,火光滔天,呼喊聲亂成一團,隱約傳來顧長歌的名字。
心兒睡意瞬間全消。
她飛快的穿好衣服,衝出帳篷,入目全是來往士兵,他們麵色凝重,看架勢好像要把軍營掘地三尺。
“你們在找什麽?”心兒抓住從麵前經過的士兵,小心的問道。
“夫人不見了!”士兵認識心兒,老實說道,“將軍的夫人,說是下午來了軍營,到現在都沒出現過!”
“還沒找到嗎?”心兒試探的問。
“沒有啊!”士兵毫無察覺,“將軍著急的都快瘋了!哎喲,小嫂子,我不跟你說了,要不你過去看看將軍!我先去忙了!”
士兵不敢耽擱,匆匆忙忙離開,留下心兒一個人。
她站在冷風中,寒意刺骨,她開始慌亂。
心兒對墨君邪,還是很怕的。
她愛慕他的挺拔高大,愛慕他的威猛神勇,愛慕他的俊朗無雙,卻不敢和他對視。
墨君邪氣場強大,他的眸子仿佛能夠看穿一切,心兒怕露餡。
猶豫著到底要不要去找墨君邪時,單濤先一步來找她。
“心兒!”
單濤擔憂的按在她肩膀上,盯著她仔細打量,確定她安然無恙後才鬆了口氣,“你沒事就好。”
心兒抿了抿唇,在單濤跟前,換上嬌滴滴的模樣,她眨著眼睛,無不擔憂的道,“哥哥,我聽說夫人不見了?怎麽回事?現在找到了沒?”
單濤見四下無人,把她往帳篷裏推。
等隻剩下兩個人時,單濤才道,“她最好永遠都別出現!那是個紅顏禍水,就算她在,我也得想法子把她趕走。”
單濤看不順眼顧長歌,心兒早就知道,她不動聲色的勾了勾唇,開口時卻說,“可是將軍一定會擔心的啊,將軍呢?”
“還在找。”單濤冷嗤,“不過還是沒有頭緒。”
聽到這裏,心兒放下了心。
一直到深夜,派出去的士兵們都沒找到顧長歌。
墨君邪發了好一頓脾氣,他把帳篷裏所有能砸的東西都砸了,驚的在場人沒一個敢開口勸說的。
更深的沉默,壓的人喘不過氣來。
小小的帳篷裏擠滿了人,一個個低垂著頭。
心兒不知道站了多久,隻覺得雙腿酸乏,她看向光影之中的墨君邪,斟酌著勸說的話。
就在這時,突然門簾被掀開,一個士兵慌張跑進來,結結巴巴的道,“回…回來了!夫人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