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6章 他可能還活著
“明日一早咱們就去關外。太負累的東西就不用帶了,輕裝從簡吧。”
珊瑚吩咐著客棧裏的人手裝點最後的行囊,轉身對楚星瀾問道:“夫人還有什麽要吩咐的嗎?”
楚星瀾想了想,“藥草,多備些。若是咱們有幸找到國舅爺,那些東西總能用得到。”
她說完客棧裏的人都沉默了一會兒。
其實在他們的心底,殷薄煊早已經死了。
連赤水軍都沒有找到的人,夫人一路從西京趕來,路上又浪費了那麽多的時間,怎麽可能還能找到。
他們跟著夫人來到這裏,其實隻是為了完成夫人的一個念想。
若是他們也當著夫人的麵說國舅爺不可能生還了,夫人一定更難過。
可是現在他們看著楚星瀾這幅篤定要用藥的樣子,他們心底反倒是更不是滋味了。
“這麽冷的天氣,草藥興許還沒有食物跟衣服頂用。再說了,拿東西也未必用得上。咱們要不還是多帶點取暖的東西吧……”一個人提議到。
楚星瀾愣了愣。扭頭看了那個人一眼。
她向來能窺視人心,讀懂別人的話語,又怎麽會聽不出來他們的話外之音。
他們也不相信殷薄煊會活著回來嗎?
這時一道聲音忽然在他們身後響起:“還是帶上藥草吧,莫說國舅爺能不能用得上,就外麵的風雪天氣,自己人出去了興許都要遭殃。若是沒有藥草,你們受傷了怎麽辦?”
楚星瀾往身後看去,琴崢就站在她身後,朝她笑了笑。
他穿了一件黑色的狐裘,手裏還捧著一個暖手的小銅爐。
那東西看起來不算名貴,但是他捧在手裏卻給人一種分外閑雅的感覺。
有了他在一旁幫腔,收拾東西的下人也不再敢亂說。囫圇抱起桌上的東西就退了下去。
“他們說什麽無妨,明日我陪你一起去。”他說。
楚星瀾怔了怔,稍微點了下頭:“到了境外關塞你就回來吧。國舅府的兵駐紮在那裏,我到了那裏自然就有人照顧了。”
琴崢佯裝沒有聽到她話的樣子,隨手抽了抽衣袖道:“若你一路無虞,我自然會走。明日去留我自有決斷。”
楚星瀾一愣。
似乎確實是這麽個理。
自從琴崢離開楚府以後,他就再也不是自己可以隨意支配的人了。
況且他都已經跟到這裏來了,再吆喝讓他走也不大可能。
算了,還是由他去吧。
她現在最該關心的人也不是他。
翌日出了塞外,隊伍行了一個時辰就到了軍營。
軍營防衛嚴密,外來之人在距離營地半裏的地方就被攔下。
巡防的中郎將中氣十足地盯著他們道:“來者何人,軍營重地不得擅闖!”
楚星瀾看了一眼他身上的衣服,是赤水軍一貫穿的軍裝。
她從懷裏掏出殷薄煊當初給她的令牌道:“西京國舅府,楚星瀾。”
中郎將一愣。
赤水軍裏的人要是沒有聽過楚星瀾的名頭那就太假了。
他大步上前接過令牌仔細一看,這獨一份的令牌就是國舅爺曾經貼身的東西不會有錯。
中郎將旋即跪了下去:“見過國舅夫人!”
楚星瀾:“張副將可在軍中?”
赤水軍裏她最熟悉的人除了殷薄煊就是張副將。
這次與晉國交戰張副將也被調派來了。所以楚星瀾最先找的人就是他。
中郎將道:“剛外出巡視回來,現下正在軍中。”
楚星瀾:“帶路。”
有了軍營中人帶路,他們剩下的路就要順暢的多了。
營地裏每隔一段路就會有人巡邏,路邊好幾個營地裏都是在嚴格操練的士兵。
楚星瀾進了軍營才知道,這次大戰給晉國造成了重創,但是大齊付出的代價同樣不小。
這一點光是從軍營裏那些傷殘的將士數量就可以很清楚的看出來了。
若不是親眼所見,誰又能想到殷薄煊連續奪下晉國幾座城池之後暗藏的是多少將士的血淚。
沒過多久他們就走到了張副將的帳篷外。
裏麵傳來的正好是一段談話的聲音。
“這麽久了都沒有找到,怕是沒有希望了……”
“國舅爺當初為了我們出生入死,如今不過是一場雪崩出現了而已,你就這樣放棄了?”
“咱們做人得要客觀吧。外麵的風雪是個什麽情況你不清楚?有些事情咱們努力辦過,沒有結果也該認命了。”
短短幾句話,楚星瀾已經聽出了一陣火藥味。
殷薄煊的生死不明給所有人都帶了很不好的情緒。
而有些人已經想要選擇放棄了。
楚星瀾的唇抿了抿。
他們想要放棄是情有可原。
可她不能和這些人一樣。
因為離開的人是她的愛人,是她已出生的和未降生的孩子的父親……
她扶住腹部的手微微握緊,眼底閃過一絲黯然。
帶路的中郎將是個心細之人,看了一眼楚星瀾的肚子便道:“夫人此行勞頓,小人先派人去給您準備一個休息的地方吧?恰好裏麵也在談事情,夫人有什麽事情,休息片刻再說?”
這個參將的職銜不高,對國舅府的事情也不是很清楚。
隻是殷薄煊在大雪中被埋伏的事情一貫鎖在西境不曾傳出,所以他猜測楚星瀾多半也是不知道這件事情的。
國舅夫人的肚子那麽大,想必是早已有孕在身。
國舅夫人來軍營名義上是來找張副將,但其實多半也是來找國舅爺的。
可是國舅爺又恰好出了事,他們也不能把事情的真相隨意告訴她。
所以他們隻好先把事情拖一拖,穩住楚星瀾了。
楚星瀾看了他一眼,扶著珊瑚的手走進去道:“我沒你想的那麽脆弱,有什麽事情你都隻管說來,不必拿這種休息的由頭拖延時間搪塞我。”
她說罷直接掀開帳篷的簾子走了進去。
裏麵的幾個參將和副將都被她嚇了一跳。還是張副將先將她認了出來,連忙繞過桌子上的沙盤走到楚星瀾麵前道:“拜見夫人,國舅夫人怎麽來了?”
再一看她挺起的肚子,張副將更是一愣。
國舅夫人懷孕了?
他怎麽從未聽國舅爺說過?
楚星瀾:“我來找殷薄煊。”
張副將的臉色乍然一變。
“夫人……”
“國舅爺他……”
楚星瀾繞過他,徑直走向他身後的沙盤道:“你不用跟我說太多,這邊的事情我都已經知道了。但隻要沒尋到殷薄煊的屍體,我就相信他沒有死。”
張副將愣了愣,就連他也不由得被楚星瀾這種堅定的神情給折服。
這個女人明明這麽柔弱,那纖瘦的身形,怕是連軍中最不濟的一個走卒都打不過。
可就是這樣柔弱的一個女人,為什麽卻還可以在身懷六甲的情況下從西京遠赴邊塞來找國舅爺?
就連他們都快要失去希望的事,她都可以堅定不移地做下去……
雖然很不想給楚星瀾潑冷水,但帳中一個參將還是說道:“夫人有所不知,這戰場上的事態和你想象的不一樣。國舅爺不是您想找就能找到的。”
他們花費了那麽大精力都沒能找到的人,國舅夫人挺著一個行動不便的大肚子過來難道就能找到了嗎?
楚星瀾卻道:“如何不同?都是尋人,你們不想尋或是不能尋的,我親自去。”
自從啟程來了邊塞,她就已經打定了主意。
不管別人怎麽想,她都要去找殷薄煊。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楚星瀾看了張副將一眼道:“你來說說,當初國舅爺是在哪裏失蹤的,我今日便出邊塞帶人去尋。”
張副將眉頭一皺。
“其實……”
他抬手指了指兩座山峰樣貌的沙盤位置道:“當日國舅爺就是在此處遇上雪崩的。”
楚星瀾臉色一變,若張副將沒指出那個位置她多少還抱了些希望。
可張副將指出那個位置以後,就連楚星瀾自己的心都已經涼了半截了。
那是一道天塹一樣的深溝,兩側都是雪山。
平日裏積雪化開之時那溝壑裏就有不少濕氣和積水,但是一到冬天大雪封路之時,那個地方又會變的極其危險。
因為那處特殊的地形,隻要
稍有大的動靜,深溝兩山的積雪就會呈大麵積滑落的攻勢,頃刻引雪崩,將深溝裏的一切東西都乍然掩埋。
若殷薄煊真是在那裏不見的。
那他隻有在雪崩剛發生的那幾秒的時間來逃命。
否則所有人都要被埋在雪地裏。
人在學裏是很難呼吸的。
被活埋以後若是不能被人及時挖出來。他們就會活活憋死。
想到殷薄煊當初身患寒症之時那樣怕冷。就算是寒水都不能隨意觸碰。
如今卻被這些冰冷的積雪埋在其下。楚星瀾的心就一陣又一陣的揪著疼。
張副將:“當時我們的情況並不樂觀。被人包圍以後,我們若是找不到出路就要被全殲,是國舅爺想出了深入山穀溝壑的想法。若不是這個法子,我們現在也不能站在這裏和您說話了。”
楚星瀾一陣沉默。
殷薄煊在外人麵前固然冷血鐵腕,但是她也知道麵對那些忠於他的人,他從來不吝舍身保護。
他其實,一直都將身邊人看的很重要。
張副將:“其實雪崩以後我們就立刻派人去搜尋國舅爺了。也找了不少人開始清理積雪。可是雪層實在是太厚了,我們先後挖出的一些屍體也都不是國舅爺。就算是想要將那裏徹底清理也要花很長一段時間。”
張副將沒說出口的是,依照當時的情況,就算他們挖出來了,國舅爺也早已經沒了……
“可你確定國舅爺是在這裏失蹤的嗎?若殷薄煊當時不在這兒,你們從這裏開始找,如何能找到?”
張副將一愣:“什麽?”
其餘幾個副將、參將霎時麵麵相覷。
他們都找了好幾天了找不到人,都要放棄了。
楚星瀾一來卻就要告訴他們找錯了方向??
這………
楚星瀾:“若我收到的消息沒有錯,殷薄煊當時應該是誘敵深入,將敵軍引到了這個地方來。確保他們都進了兩山深溝才利用爆炸引起了雪崩。”
張副將點了點頭。
“的確如此。”
楚星瀾抬眸看著他們道:“這個深溝就這麽長,若國舅爺當時帶著馬匹。加上他們誘敵深入定然走在前頭,若是他們速度快些,正好逃出這裏了呢。”
那殷薄煊就不在深溝裏麵,也沒有被活埋。
自然他們在那裏挖雪也挖不到人。
楚星瀾會做此猜想,不隻是因為她對殷薄煊的生死還心懷期盼。
更是因為她還了解殷薄煊的為人。
那般英明睿智、多智近妖的一個男人,他絕對不可能隨意拿自己的性命去誘惑幾個敵人。
至少她不相信殷薄煊會為了禦敵就這樣拋下她和孩子。
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蠢招他一定不屑使用。
向來都是他的計謀高深難以預測。他一定留了後路的。
隻是這條後路並沒有被眼前的這群人找出來,所以他們才一直找不到殷薄煊。
起先楚星瀾以為他們是搜尋過了每一個地方才得出了殷薄煊大概率是沒有希望了的結論,現在看來根本不是!
被楚星瀾這麽一說,帳中的幾個將軍也都認真地點了點頭。
似乎國舅夫人說的確實有那麽幾分道理!
但若真是如此,他們豈不是錯過了最好的尋找國舅爺的時機?
“那現在怎麽辦?”張副將道,“我們再擴大範圍去找一找?”
楚星瀾:“不,我要親自去雪崩發生的地方看看。”
沙盤和真實的地理位置畢竟不同,山勢上的一些微小地勢並不能在沙盤上展出,所以她去雪崩的地方多看看興許還能發現不同的東西。
張副將一愣,垂眸看著楚星瀾的肚子道:“可您現在的狀況,怕是不適合往雪崩的地方去了。”
雪地本來就路滑,楚星瀾還懷著孩子!
要是她到時候不慎摔了一跤,腹中孩子落胎怎麽辦?
楚星瀾瞥了他們一眼:“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
他們找了這麽久都沒有找到殷薄煊,她怎麽還能不去現場看看!
楚星瀾說完就往帳篷外走,嚇得張副將立刻追了出去。
“夫人,還有一件事末將還未同夫人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