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傳_番外篇之 無題(4)
“海琳娜,按照中國習俗,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難道說敬仲大哥是倒插門嗎?”李久還沒有開口,錢屸那邊先不幹了,“既然他臨終前有遺囑,那就應該按照遺囑上說的去辦。我們華人講究的是枝繁葉茂落葉歸根,你明白嗎?”
錢屸是越到老了,越是口無遮攔,她自己不知道,可李久卻是知道,而且,隨著年紀增長,李久更是讓著她,而老太太每次“翻臉”的時候,都會把從南京逃出來,他們倆在草庵鋪發生的糗事翻出來數落李久,而每次李久都會羞愧的“無地自容”,然後,錢屸像小孩子一樣的哭泣,自責當時自己錯殺了好人……這個秘密盡管錢屸在到達根據地後有交代,可實際上交代的“非常不徹底”,至少他與李久的那一段就讓錢屸給“掐”了去,那個秘密至於老兩口知道。
其實李久知道,老伴越是回憶這些就越是感覺甜蜜,同時,他也知道,錢屸的大腦估計是正在向“老年癡呆”方向發展,對此,李久毫無辦法。
被錢屸這一通噴,海琳娜還真是無話可說,要說劉敬仲這輩子對海琳娜那是沒話說,不僅把海琳娜給救了出去,沒有成為希特勒反猶太政策的犧牲品,同時,也因為老劉在關鍵時刻碰上了李久,在那麽困難的情況下,海琳娜從來沒有受過苦,生活質量也從來沒有下降過。讓老劉臨死後“被”倒插門,這似乎說不過去。別說在中國了,就是在西方國家,這倒插門都不是啥好事。
“你要是把老劉扔在這裏,那你百年之後是不是也要跟老劉在這裏?那你們的兒子呢?讓他也跟著你們一起在這裏?你不覺得荒誕嗎?”錢屸繼續毫不客氣的反對,“這個事情必須按照老劉的遺願去做,要是你做不到,老李,你去辦!”
乖乖!錢屸這次可是大發雌威啊,李久苦著臉,都不知道該說啥了。
就在海琳娜還在猶豫的時候,一間律師行給她送來了一封律師函,說是老劉的去世,將使納德爾家族企業的股權發生變化,在美國的幾個隔著好多層關係的家族成員要主持自己的權力,將海琳娜給告上了法庭。
那封七拐八繞的律師函錢屸看了半天看不懂,最後還是給了李久,“我不管你用什麽法子,把這個事情擺平。海琳娜,現在你還堅持要老劉進入你們納德爾家族公墓嗎?人還沒進去哪,這官司就打上門了,我是不懂,不過我覺得西方人的親戚關係少了人情味,多出來的就是利益爭奪……”
錢屸說這個話是有原因的,陳亞弟本來是她與李久的養女,可以說是依靠李久陳亞弟才最後成才和花繁葉茂。陳亞弟成年後找的老公也是華人,兩口子都在矽穀搞科研,可這沒有耽
誤他們生孩子。也許是陳亞弟覺得自己孤單,也許是其他什麽原因,陳亞弟一口氣生了六個孩子。在國家開放以後,陳亞弟和老公回國發展,前麵大的兩個也跟著回到了大陸,可剩下的幾個在美國的寄宿學校裏長大,最後都成了“黃皮香蕉”。當陳亞弟繼承的那片農場最後估值拍賣的時候,在美國的四個孩子幾乎是人腦子打成了狗腦子,陳亞弟的老公氣的當場中風……這老人還在,幾個孩子就惦記著分家產,搞的李久也是不勝其煩,家務事,誰說得清楚?幹脆撒手不管。最後,陳亞弟還是玩了一把金蟬脫殼,用她小時候的法子,把農場的資產全部托管給致公堂名下,自己帶著老公和兩個大孩子直接回大陸去了。這一招可以說是對那幾個不孝子女的釜底抽薪。可是那幾個孩子卻認為這是李久在後麵搞鬼,弄的李久裏外不是人,氣的李久也斷絕了與那幾個孩子的來往。
其實,這都是被一些心術不正的律師挑唆的。在美國,律師多如牛毛,不是人人都能找到飯吃的,那為什麽還有那麽多人幹律師這一行?就是因為律師的抽水很大,有時,律師的提成高達30%,在這樣高回報的利益驅使下,許多律師是有案子要辦,沒有案子創造案子也要辦。他們隻要盯上某些家族,一旦這個家族的主要成員離世或者是病重,他們就會想方設法的挑唆和教唆家族裏的某些成員展開訴訟。陳亞弟的那個案子,最後如果不是致公堂派人去把幾個不良律師給胖揍了一頓,事情還會沒完沒了。說律師能隨便打嗎?其實,許多律師都與黑幫有關聯,他們深知道上的厲害,錢是好東西,有命拿沒命花的道理他們清楚。
今天,海琳娜也碰上了這樣的事情,錢屸當然明白其中的套路,直接甩給李久,讓李久去擺平,在她看來,她指使李久去幹啥,那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要求主持權力的是來自美國叫巴雅爾的幾個親戚,細論起來算是海琳娜的遠房表弟和表妹,不過,他們都已經不姓納德爾了,因為,他們都是海琳娜父係那邊的女性成員,在她們出嫁後都隨著夫姓了,這也是西方婚姻中的習俗。
這些叫巴雅爾的人要求主張的是二戰結束後對家族財產的權力。這是個什麽意思呢?二戰之前,納德爾家族在歐洲繁衍,在德國、荷蘭和比利時以及奧地利等地都有資產。隨著納粹德國對猶太人的迫害,其中大部分固定資產被沒收,有些由於戰爭原因,原始文件的流失和銷毀,無法證明了資產的歸屬。在大戰爆發前,還有相當的一部分資產被一文不值二文的賣掉,換來了去美國的船票,所以,等到二戰結束後,納德爾家族除了海琳娜這一支在荷蘭的資
產以外,在歐洲其他地區的資產是喪失殆盡。就是荷蘭的這個莊園,也是在李久的幫助下重新拿回來的,跟家族其他成員八竿子打不著。
上世紀進入50年代末,西歐各國經濟基本恢複,大規模的清理二戰遺留問題的行動在西歐各國展開,根據當地政府文件記載,海琳娜爺爺遺留下來的這個莊園的直接繼承者隻有海琳娜了。可是海琳娜要想繼承也不是那麽容易的,首先是要繳納一筆巨額的遺產稅,其次,還要補交若幹年的物業稅。如果海琳娜沒錢繳納,那麽這個莊園將會被拍賣,扣除各種費用後,剩餘部分會給海琳娜。
這個處理方式看上去聽起來似乎不錯,可實際上海琳娜要吃很大的虧。莊園被拍賣的估值不是海琳娜說了算的,在那個年代,正是西歐國家滋生腐敗的時候,這100元的東西給你估值80元沒毛病。其次,拍賣後的錢本來就不多,經過政府的這樣扣那樣折,能到海琳娜手中的錢未必就有多少,不倒找就算萬幸,要不怎麽有人說“萬惡的資本主義”呢?當時身在大陸的海琳娜根本無法控製局麵,她就是在荷蘭,恐怕是無法去與那些如狼似虎的商人、律師、政客周旋。
作為一名生活在大陸的僑民,海琳娜把問題反映了上去,於是,海琳娜寫了一封委托書給李久,接下來的事情就是李久去辦了。雖然海琳娜沒有直接去找李久,可是組織上卻是把這個事情給聯係上了,而出這個點子的就是當時正年富力強的嘎子。實話說,海琳娜和劉敬仲一家對嘎子是熟悉的,更是知道嘎子的身後站著的是誰,換個人,海琳娜還未必敢寫那個委托書呢。
事情到了這一步算是完了吧?沒有,還沒有完。為了繼承這筆遺產,海琳娜好不容易說服了劉敬仲帶著孩子移民到了荷蘭,對海琳娜來說,她是回國,可對劉敬仲和兒子來說就是移民。如何管理農莊,一家三口全都不摸門,剛剛回到荷蘭就遇到了周期性的經濟危機,抵押給銀行的農莊似乎馬上要被銀行收走了,因為老劉此時沒有實際收入,他的職業能力在荷蘭不被承認,要想去應聘飛行員得從頭再來。此時的老劉已經年逾五十,對他來說,根本沒有可能。就是在這個時候,還是李久通過倫敦的公司為其擔保,並且給劉敬仲下了新的鮮花訂單,讓劉敬仲在農莊裏大量的種植玫瑰,然後將玫瑰送往法國,在那裏提煉出高純度的玫瑰油,成為最著名的法國香水原料。可以說,在其後的20年裏,李久雖然人沒去看過老劉一次,可是幫助卻是沒有少一分。
由於城市的發展和農莊的地理優勢,現在,海琳娜家族的這個農莊市值已經翻了幾十倍,在荷蘭,海琳娜
和劉敬仲已經是屬於“上流社會”的人物,日子過的不錯,孩子也是學業有成。可為什麽遠在美國的那些親戚此時卻是找上門來“扯皮”了呢?這也是怪海琳娜。老劉走了,海琳娜想給老劉一個“體麵”的葬禮,不僅給了李久他們邀請函,還給她能找到的所有親戚發去了邀請函,這就讓一些心懷叵測的人覺得有機可乘了。他們認為,祖上的物產應該有他們一份,甚至翻出來不知道是哪一年的法律條文,主張權力的理由是“滔滔不絕言之鑿鑿”,似乎他們忍氣吞聲這麽多年,總算有了希望。而且獅子大開口,不僅要分得祖業的一部分,還要海琳娜歸還這些年來所獲得的盈利,算下來怕是有好幾個億歐元。
“這個事情恐怕要花點精力。”李久看完了律師函,又詢問了一些細節後說道,“在荷蘭的繼承法與美國的不一樣,對方如此獅子大開口其實是想庭外和解,能撈到多少算多少,對他們來說,這是意外之財,不過,我不會讓他們得逞的。”
“這些親戚也太不是東西了,老劉這還沒下葬呢,他們就急不可耐了?”錢屸發著小脾氣,“海琳娜,我建議你幹脆送老劉回國,你也趁機躲開,讓他們沒地方找你,海林也可以回國去,現在的大陸不一樣了,到處都是機會,我女兒說他們在國內辦的科技公司很是得到政府的支持,我覺得,還是回家好!”
這話讓李久聽的汗顏,錢屸嘴裏說的是海琳娜一家,焉知不是也在說她自己?對於回大陸,李久不是沒有想過,可是,他的情況與一般人不一樣,回去後還能平靜的生活嗎?首先,李久的江湖地位擺在那裏,他一會去,三老四少來拜謁的一定不會少,這政府能答應嗎?其次,公開身份?恐怕更是不大可能了,一旦公開身份,有多少記者回來挖掘各種曆史沉謎?有多少單位回來找他求證?有多少出版社會讓他寫“回憶錄”?還有多少部門要來調查他?李久怕是一天都清淨不了。有些事情,沉默比公開了更安全更能保持曆史原狀。第三,那些獨立團的人要不要來看看老團長?兩邊加起來有多少人?當時年輕的士兵現在可都還在崗位上,自己去給人家添麻煩?所以,李久還真是不敢輕易回去。
海琳娜最後還是同意了兒子的想法,把劉敬仲在荷蘭火化了,然後母子倆在舉行完告別儀式後,飛回大陸。按照李久的指點,劉海林在大陸成立了一家貿易公司,隨即,在國內開始大麵積的種植玫瑰,高價收購,然後就在國內加工,以上乘的玫瑰油出口海外。他的那個小跟包瑪莎在三個月後也追到了大陸,成為第一批進入大陸自費留學的學生,然後,小兩口還是走到了一起,再然後,
劉海林成為荷蘭某大型跨國公司東亞區的總經理,在大陸投資建廠,投資各項工業。他們的孩子也成為第一代滿嘴京腔的“外國人”……畢竟華人血統不到十分之一。
時光在流失,錢屸越來越任性,堅決不去美國和倫敦了,她堅持住在香港,她認為這裏離家近。好在,李久對這個要求可以滿足,老兩口在香港半山的那套別墅裏過著與世無爭的日子。這一天,抱著重孫子的錢屸突然大叫了起來,把在花園裏正在給一些花卉修枝的李久嚇了一跳,連忙往客廳裏跑。
哪兒來的重孫子?當然是陳亞弟的了,陳亞弟的大兒子目前在香港工作,兩口子也是很拚的,於是,把剛剛五歲的兒子送到了錢屸這裏,加上當年她在香港辦幼稚園的一些孩子的後代,家裏隔三差五就會有天真活潑的孩子來“客居”幾天,到後來還要排隊,按照表格的順序來。可今天為啥大叫起來?
“老頭子,你看看那個人,他說他叫細川次郎,你還記得這個人不?”
“誰?誰叫細川次郎?日本人咱們沒認識的啊。”李久眨巴著眼睛問道。
“你個老東西,越老越是沒記性了,璋德縣鬼子的憲兵司令?你跟他鬥了三年,怎麽把這個事情忘記了?你看看他,唉喲,這老家夥都九十多了,居然還能出來?哈哈,他居然是訪問大陸後路徑香港的,有點意思……”錢屸笑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