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扯洋皮(4)

  “我是真沒想到您會準時前來,這讓我有些意外。”還在樓上辦公室裏的小施懷雅聽說李久到了,就一路小跑著過來,一見麵就學著中國人的習慣抱拳作揖。


  “好說,我是軍人出身,習慣於守時。”李久淡淡的說道,他沒抱拳回禮。


  李久這個不回禮也是有講究的,老子跟你談都沒談呢,憑啥跟你見禮?此時的小施懷雅的年紀也跟李久差不多,論起江湖輩分來,那小施懷雅根本就是馬尾巴栓豆腐,提都提不起來。而至少在沒談之前,雙方是敵是友還搞不清呢。而且,對方選定的這個時間也是弄得李久感覺別扭,上不上下不下的,心裏有火。心中有火自然不會給對方多少好臉色看,而且,能夠擔得起李久一抱拳的人還真是有沒幾個,沒法子,他的江湖輩分太高,加上,現在也不興這老禮了。要是江湖上傳出“李老大給小施懷雅抱拳了”的流言,這還讓李雜碎今後怎麽活?

  小施懷雅原來定的時間並不是李久理解的那樣,他是預留了李久“遲到”的時間,他打算在李久到了以後再提出“邊吃邊談”,的建議,這樣就可以緩解雙方談話的氣氛,隻有在好的氣氛中,才能獲談判的最大利益,這是常識。


  施懷雅家族在中國已經打拚了八十多年,說他們是中國通是一點也不為過,以小施懷雅多年與華人打交道的經驗,他知道,但凡是要求人的時候,必須早到和恭敬的等候“姍姍來遲”的對方,而被求的人往往會擺擺架子,故意來的晚一些,這是一種態度,讓對方覺得你所要求的事情不是那麽容易答應的。其實,這一條也是世界人際交往中通用的不成文的潛規則,哪怕是在外交環節上也是經常被一些政治人物使用。比如,我晚來十幾分鍾,表示我不開心了,不滿意了。而反過來,小跑著去迎接,則表示自己的誠意和謙卑。島國的那個安倍就特別喜歡玩這一手,還跑出了表情包。不過也不得不佩服那小子的忍性,握手差點被川普把手指頭捏碎了,照相生生的讓人高馬大的川普給擠出了紅地毯,妮瑪就這樣,安倍還是小跑,把本來就比較集中在中間的五官硬是往中間再擠擠。


  對於時間的概念,其實,東西方文化還是有想通的地方,西方人守時是認為時間寶貴。在華人世界裏,除了時間寶貴的含義之外,還有道德倫理上的因素,因為,華人認為不守時是對人無禮的,是不尊重對方的表示。


  李久可以守時,但可不能輕易認同對方,而此時,何家的老二也過來了。


  “多謝你何先生,看來,今天可能用不著你了,李先生的英語說的比我還純正,你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在這裏隨便找個地方玩,今天算

  我的,你隨便消費。”小施懷雅馬上走過去跟何老二握手,並且小聲的在對方耳邊說道。


  這何家老二本來是被小施懷雅叫過來做翻譯的,他擔心自己的漢語水平無法準確表達自己的意思,更是擔心由於語言上的障礙與九九記產生進一步的誤會。所以,他把何家老二請過來當翻譯。那麽他的公司裏就找不到一個可以當翻譯的人嗎?堂堂的英國洋行還缺這個?當然不是,這裏麵的套路還真是別有一番意思。


  如果用自己公司的翻譯,就會給商談結果留下漏洞。如果在執行過程中,九九記指責對方“說話不算”,那麽小施懷雅根本無法自圓其說,是你請的翻譯啊!九九記可以一推二六五不認賬。可要是把何家老二叫過來翻譯呢?那個含義就不同了,何家隻要進入其實就具有中人和保人的含義,一旦出現歧義,那麽何家是不是要出來說說話?這也是小施懷雅心思縝密的一個方麵,太古集團經曆大風大浪屹立不倒,與小心謹慎有很大關係,而小施懷雅更是在“國泰航空”這個事情上小“栽”了一個跟鬥,這個事情對後來他管控整個集團具有裏程碑式的意義。


  “何先生,你不是想當和事老嗎?要不要一起啊?”李久轉頭用白話說道。


  “我就不去了,我是過來看看這裏的姑娘的,聽說這裏的舞廳到了一批新的愛爾蘭姑娘,你是知道的,我中意這一口的……嘿嘿,你們自便!”得了小施懷雅的“暗示”後,這個謝頂過早的家夥一溜煙的跑了。


  “李先生請!”打發走了何家老二,小施懷雅很恭敬的請李久去坐電梯。


  李久來的這身打扮在半島酒店裏還真是有些另類,他不是西裝革履,也不是長袍馬褂,還是穿的那一身從地攤上淘換來的行頭,美軍飛行員的夾克,英國陸軍的帆布軍褲和傘兵的軍靴。你說他不正規吧,人家這些衣服都是有出處的,而且,這一身打扮目前是歐美最流行的,尤其是李久這身裝扮,那絕對的時髦。說正規吧,跟西裝革履的小施懷雅比起來……太紮眼了,太個性化,太不正規了。


  當時,在歐美流行一股“藐視”傳統的思潮,年輕人喜歡身穿軍服在街麵上晃悠,而有些“貴族”也身穿軍裝,以表示自己也參加了戰爭。一個典型的例子就是,在華盛頓不管是哪個家族組織的舞會上,隻要是將軍或者是軍階比較高的士官長,他們都會身穿軍服去,而不是穿什麽勞什子的禮服。還有一個習俗也催生了李久這身打扮的流行,那就是一貫標榜自由和另類的美國人。在美國,絕大部分人自己都不會有“禮服”,有的甚至連西服都沒有,有需要的時候,他們會去“租”一件來穿,出租服


  裝至今都是美國服務業裏的一朵奇葩。


  自從美國那個演員總統裏根身穿牛仔褲,把雙腳放在辦公桌上的照片公開以後,美國對某些場合上的著裝要求大幅度降低,他們的新聞發言人或者是國務卿可以經常不打領帶的主持新聞發布會,或者是大放厥詞,隨後又表態,“那不是正式場合”,記者追問“何以證明那不是正式場合?”答曰,“我沒打領帶!”


  兩人來到了半島飯店最頂層的一間會議室裏,碩大的橢圓形會議桌,看的李久直皺眉頭,用不用得著這樣啊?搞的像是……不管了,李久隨意找個地方坐下。


  “李先生,請先接受我的道歉,我沒有管好手下人,弄出了麻煩!對不起!”


  李久沒想到這個小施懷雅一見麵竟然像日本人那樣給他來了個鞠躬道歉,頓時跳了起來,“你這是幹什麽?沒必要嘛,咱們在商言商,有話慢慢說!”


  “情況我必須說明,機場那個事情不是我的意思,也不是公司高層的意思,是那兩個飛行員擅自搞的,我已經對他們處理了……”小施懷雅把事情的經過和目前的處理結果就像下級向老板匯報那樣的對李久說了一遍。


  李久默默的聽著,手裏拿著茶杯慢慢的轉著,等到小施懷雅把話說完了,才仰起頭來盯著施懷雅,“這樣就可以了嗎?給我們造成的損失怎麽算?”


  其實,小施懷雅也知道,自己前麵說的那些都是特麽的廢話,他還在考慮怎麽開口談賠償,沒想到李久就這樣直通通的說了出來。


  “那自然是要賠償的,這樣吧,李先生快人快語,你說個數,我再看看我們能不能接受。”小施懷雅此時也幹脆大方起來。


  “哈哈……”李久大笑起來,然後扭扭頭看了看窗外,此時,天色已經暗下來,從半島酒店可以看到維多利亞港灣裏的船燈星星點點,用手一指外麵的景色,“施懷雅先生,你我都是有規模公司的老板,不是那些打打殺殺的江湖幫派,坐在這裏可不是講數的,要是講數,我不會來,叫個手下的來就是,甚至都可以不來人,叫何家傳個話就行了,我是來與你共同探討如何在這裏賺更多錢的。”


  驚愕!傻了!懵了!這是個什麽節奏?小施懷雅瞬間腦子宕機了,他想過許多可能性,唯獨沒有想到李久說的這個,可是再仔細一想啊,他不得不佩服對方比自己站的高看得遠,自己真是小瞧了眼前這個年紀跟自己差不多的大個子華人。


  “河沙問題將不是個短期的問題,建築工程隊也一樣,這不是我故意要卡你們,而是從長遠的角度看,我要對整個市場進行調整,你也許不知道,不光是你們的樓盤的河沙我們斷了,其他的樓

  盤我也斷了,為什麽?要對混亂的市場進行調整,要把價格穩定下來,我知道你們進了一批從潮汕過來的高價河沙,這個虧你是吃定了,你為什麽不趁這個機會把自己的投資者也篩選一次呢?那些守不住的一定是最沒有定力最不具備信任的人,如果因為他們的退出造成你們公司的頭寸短缺,我可以幫你們去銀行尋找新的頭寸。其實你對公司資本的問題大可不必擔心,資本是什麽?是追逐最大利益化的蒼蠅,你的企業隻要能賺錢,還怕沒有資本湧入嗎?到時候,恐怕你擋都擋不住……”


  牛掰啊!李久給小施懷雅上起了經濟課。可是李久說的是對的,小施懷雅一聽就明白了,此時,他都恨自己認識李久太晚了。


  “我們雖然都是商人,可是我們經營的項目沒有重疊,嚴格意義上說,我們沒有競爭的問題,可這次為什麽會碰撞到一起了呢?這個問題你有沒有想過?”經濟課上完了,李久又要開始給小施懷雅上政治課了,沒錯,就是政治課,“我們九九記不經營航空器材和物資,可那不是我們九九記的,是中國人民的,你說的那兩個傻兵還在用殖民者的眼光看今天的華人,能不出問題嗎?記住了,在香港掙錢,不要觸及華人的道德底線和核心價值觀,否則,你一定要出問題。”


  這簡直就是紅果果的警告了,明確的告訴小施懷雅,不要把華人的民族性逗起來,不然,你吃不了兜著走。說的小施懷雅是一個勁的點頭。


  “李先生果然是高人啊!你說的我明白了,我們今後是朋友,是夥伴!我願意拿出我們公司的部分股份與你的公司換股,到時候我們同舟共濟!”小施懷雅激動的說道,“好,樓盤就再停一段時間,等李先生調整好了我們再開工,那些從潮汕來的河沙也讓他們先存放著,經你的點撥,我心裏,明白了!”


  “我是這樣想的,你們的樓盤多半在原有的地皮上,大多數靠近繁華的市區,而我們九九記的樓盤主要集中在一些原來的小村子,把那裏的小村莊變成集鎮,這在建築上是有區別的,因此,建築施工隊伍就不能眉毛胡子一把抓,高端的建築施工隊伍給你,你們要用好,用活,河沙不是問題,哪怕就是珠三角那邊的政權更迭了,我們也有辦法弄過來,但是,你得保證建築的質量,保證建設的速度,你那裏紅火了,我這裏才能紅火?”李久又用手比劃著說道。


  “為什麽我的樓盤紅火了,你那裏才能紅火呢?我們不矛盾啊?”


  “你那裏紅火了,說明香港的經濟上去了,香港的經濟上去了,我那些偏遠的小鎮才有價值,這就是中國人說的,大河有水小河滿的道理。不過,你那裏的建


  設成本沒法跟我這裏比,因此,大家是各賺各的,不衝突。”


  李久說的道理很簡單,他都沒有把話說破,小施懷雅就已經明白了,一旦他們的高端樓盤投入市場,價格必然高昂,而需要在那些地方上班卻又住不起的人就會向外圍去找住的地方,這個情況他在倫敦就看到過。


  “至於說公司換股的事情……我原則上同意,在這個問題上咱們就不搞對等了,大家意思意思就行了,好歹算是有了那麽一點關係。”李久又隨意的說道,“停在啟德機場的那幾十架飛機,千萬別去打主意,那是個坑!第一,美國人肯定要參合進來,而且會沒完沒了的給深圳河那邊的代理人打官司。第二,那些飛機都是落伍的型號了,與其費勁巴力的弄回來玩落後的,還不如集資購買新的,我相信用不了多久,這香港的航空市場就是你的。第三,你得罪了新中國,不等於是跟未來的市場過不去嗎?航空公司需要航線,你的航線在哪裏?就是東南亞這一帶?把眼光看遠點,真正的大市場在北邊!那邊地盤有多大你不知道嗎?”


  得!就是李久這通胡吹海吹,把小施懷雅那顆晃悠的不行的心給定下來了,隨後,他格外注意國際飛機市場的潮流,第一個在亞洲引進最先進的噴氣式客機,並且讓國泰航空獨霸香港市場長達三十年。這是後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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