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兵(6)
對李久的話,段武一時半會不能全部理解,但有一點他是明白了,那就是,自己不能總是在團長的庇佑下打仗,早晚得自己走出去,要想在軍界求發展,總是躲在團長的身後是沒希望的。這讓段武的心裏很矛盾,一方麵他當然希望獲得晉升,另一方麵他也知道,離開了李久,他們什麽都不是,打不出這樣的漂亮仗。
李久自己也有自己的無奈,至少,在滇軍序列裏,他現在無法再進一步,玩一個團老龍還可以容忍,要是給自己一個師,別說老龍不放心,就是老盧也未必放得了手。尤其是最近獨立團幾乎是風頭出盡,名聲大振。道理很簡單,他現在的獨立團就在滇軍裏“打遍天下無敵手”,搞得滇軍各個部隊都想派人進去“培訓”,這要是給他一個師,那一旦出了狀況,整個滇軍裏誰能控製得住?老盧盡管非常欣賞李久,可他自己也知道,李久跟他們並不是一路人,就是那光做不說和“破家為國”的做法,他老盧就覺得跟自己這些軍閥味道不一樣,能不有想法嗎?再說了,李久現在基本上是依靠自己的財力和關係維係著獨立團的裝備“先進性”,弄一個團的裝備啥的還湊合,要是弄一個師給他,光是裝備這一塊就得搞窮他,根本負擔不來。如果重新給他那樣一個師,他能幹什麽呢?跟那些國軍的師長有多大的區別?也許李久會保留一支小型的尖刀部隊,可是在大規模的正麵戰場上,那樣的小部隊並不能決定整個戰場的走勢和勝負。
鄂西會戰的時候小部隊不是起到了作用嗎?是,可起到的是點炮撚子的作用,真正最後打贏的還是第六戰區的那些部隊,這一點,李久心裏清清楚楚。換一個師給他,光是調教下麵的團長就不是一個段時間可以做到的,國軍也好滇軍也罷,他們的軍官係統都是垂直的,自己沒有拉來人,不可能讓他垂直安排,那麽他去指揮別人拉出來的部隊,嘴上都會說的好,可真要打起來?李久可是沒有把握控製的。有這麽多理由,李久當然不願意再向前進一步了,就當個團長挺好!
獨立團,作為一支很特殊的部隊,李久很清楚它的價值,更清楚自己的價值,在目前的崗位上不上不下正好,不管是老盧,還是多恩,亦或是老龍這些老牌軍閥,他們用得著自己的時候多,用不著的時候少。等到用不著的時候,戰爭也結束了,那個時候,自己就解甲歸田,哦,不是歸田,是歸商。
一想到歸商,李久的腦袋瓜子就又轉到了這次見識的盤尼西林。以前隻是聽說,劉敬仲曾經給自己說了一嘴,說那個東西就是在印度也是無法購買的,在重慶,一針盤尼西林足足需要五根小黃魚。這次出擊,帶了10針
,結果現在就剩下1針了,想到這裏李久有些沮喪,多大一筆錢啊,就特麽的糟踐在那幾個戰俘身上了!可是麵對生命,李久還是做不出來“重財丟命”的事情。
“團長,實話說,我們都願意在你的手下打仗,痛快,犧牲也少,就拿這次的戰鬥,如果換成別人指揮,我至少要準備減少一到二個排……”段武說。
“你這次的傷亡加起來也差不多一個多排了吧?沒有好好的總結一下?”李久攔住段武的話頭,“你有一天的時間進行戰鬥總結,在訓練的時候走走過場沒啥,可這是真刀真槍的幹,不總結好,下次你的損失會更大。尤其是對那些第一次上戰場的‘老兵’,更要好好的總結一下,我都不用去看統計的報表,這次死的和傷的那些人裏麵,第一次上戰場的人占大多數,現在,活下來的都是老兵了,很寶貴,告訴他們,一定要找出問題的所在,我們不怕犧牲,可不能白白的犧牲,不能稀裏糊塗的去死,把我這個話傳達下去,告訴他們,誰走了我都難過!”
段武終於明白自己帶兵與團長的差距了,盡管自己對士兵們很好,自己不缺錢,不吃空餉不喝兵血,不拿士兵和下級的“孝敬”,已經被士兵們形容為“愛兵如子”了,可跟團長比較起來,自己這境界還真是差得太遠太遠。
“啊哈!你們兩個偷偷的躲在這裏喝酒,不夠意思!”弗蘭克手裏也提著一個竹筒,顯然,那裏麵裝的也是當地的“土酒”,“今天是個開心的日子,親愛的李,你是我見過的最會打仗的軍官,我,我喜歡你這個家夥,來,我們幹一杯。”
顯然,弗蘭克多少有些醉意了,土酒的度數不高,可是後勁一點也不小,就像西方人愛喝的白蘭地威士忌一樣,度數看上去不高,可是喝倒的醉鬼可不少,尤其是這樣的酒後勁極大,喝酒的人以為自己還能喝,其實已經到量了。
“弗蘭克中校,有一件事情我不得不提醒你,你喝的這個酒的後勁很大,還是緩和一下,等會我看看能不能搞點醒酒茶喝喝,萬一你們都喝醉了,明天的行軍怎麽辦?我們距離要渡過的怒江還有50多公裏,明天可是要走整整一天的!”李久笑著坐直了,然後對段武說了一句,“去叫寨子裏的頭人煮奶茶,越多越好,越濃越好,最好叫這群大鼻子都喝吐了,要不,明天我們得抬著他們行軍了。”
段武笑了,對這樣“缺德”的解酒法子團長也知道,他不得不佩服團長的“學識淵博”,不得不佩服總是走一步看三步,現在就想著明天的行軍。
這滇西邊陲的少數民族很多生活習慣介於高原民族和漢民族之間,由於接近於漢民族,也學習了許多漢
民族的東西。這煮奶茶其實是藏民那邊傳過來的,或者說藏族的煮奶茶是從這邊傳過去的,無法考證。英國人最先接受的喝茶,其實就是喝奶茶,直到今天,英國人喝茶就像喝咖啡一樣的可以加奶加糖。雲南潮濕多雨,常年氣候溫和,茶樹品種優良,茶葉產量極大,品種也很多,可卻是不宜製作綠茶,於是在雲南著名的就是“發酵茶”,著名的有茶磚、沱茶等等。在高原地區由於海拔的問題,水溫70多度就開了,這樣的水溫無法泡茶,於是,就產生了類似“熬茶”的煮茶,往往是用陶罐長時間的燒煮,並加進去牛羊奶等,形成味道獨特的“奶茶”。這種奶茶要是從來沒有喝過的,萬不可大口喝和多喝,不用多,二銀碗就叫你頭暈腦脹嘔吐當場,這叫“醉茶”。李久就是想用這“醉茶”讓那些喝多了的戰俘把肚子裏的酒吐出來,這樣就不會醉酒,醒來倍兒精神。
一個晚上很快就過去了,第二天清早,段武營首先拔營出發,他們沒有那麽多交通工具,大部分士兵還是得“腿兒”著,好在,這些步兵可是都練出來了。
接下來的就是李久組建的那支“臨時多國部隊”了,不過現在他們都有馬騎,行軍的壓力小了很多,就連那三個重病號也可以騎馬了,不能騎也沒多大關係,有一輛騾子拉的馬車,專門給他們準備的,隨時可以躺上去。
二門火炮李久已經給了段武營,讓他們牽著馱炮的騾子先走了。其他繳獲的武器都扔在大車上,段武營不需要鬼子的三八大蓋,他們裝備的是一水的英七七。
從舀家坪下來一路上都是下坡,那些馬兒跑的很輕鬆,終於在傍晚的時候趕到了六庫的怒江渡口。怒江水急浪高,可並不是沒有和緩的地方,根據地方誌記載,在怒江雲南這一段河麵上,先後有40多處渡口,並且根據不同季節進行調節。另外,在怒江沿岸還有不少“溜索”,這裏說的溜索可不是現在的鋼絲繩溜索,而是非常古老的“篾溜索”。篾溜索是用竹篾編成繩子,然後外包藤皮,刷上桐油。三國時期的孟獲,就用類似方式製作士兵穿的鎧甲,搞的他手下的藤甲兵刀槍不入,弄的當時蜀國邊將毫無辦法,最後還是諸葛亮親自出馬。
實際上,溜索這種交通方式在滇西的三江地區是很普遍的,並且已經存在了幾百年,具體是什麽年代出現的已經不可考。後來發展出來的鋼索是解放以後的事情,在此之前,這裏使用的是篾溜索。據說現在這些溜索都已經成為文物要被保護了,因為,遍地開花的大橋已經逐步替代了那驚險刺激卻非常危險的溜索。
在六庫渡口,正好是趙豁子營在渡江,現在好了,不用回程
空船了,多國部隊終於登上了渡江的木船,那些戰馬就全部留給了趙豁子營了。
“老大!你可回來了!”趙豁子激動的走上前給李久敬禮!
“龍督導官呢?他沒有過來嗎?”李久問道,“你們營已經過來多少人?”
“龍督導官現在已經正式被任命為獨立團參謀長了,他在江那邊等你,我們營已經過來一半了,聽說一營打了勝仗,我們營官兵老不服氣了!”趙豁子說。
“這次你們也有得打,我準備給你們釣來至少一個中隊的鬼子,不排除可能會更多,就看你們的牙口了,吃不吃的下去?”李久很有深意的看著趙豁子。
“嘿嘿,審時度勢,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走唄!”趙豁子哈哈一笑。
“嗯!這個回答好,不逞強,不蠻幹!你還真是進步了,這樣我就放心了。”
要是趙豁子回答“堅決消滅敵人,絕不放小鬼子回去”這樣的話,李久可能就要多嘮叨幾句了,可是這個趙豁子現在的回答讓李久很滿意。畢竟這次拉出來是為了將來的戰略大反擊進行實戰練兵,目的不是消滅鬼子。這種規模的戰鬥,打贏了,對整個戰局也影響不大,打輸了也不丟人,關鍵是打出經驗,打出膽量,不能有太大的傷亡,萬一跟鬼子死磕起來,那才是得不償失呢。
李久是最後上船過江的,跟著他的是還是一起來的那12個突擊班成員,盡管其中的胡子羽受傷了,可總體來說還是全部都安全的回來了。
六庫渡口碼頭上,多恩將軍派來的聯絡官與李久交接了那些獲救戰俘,至此,李久這次的出擊任務曆經一周的時間以完滿結束。當聯絡官詢問突擊隊要不要一起往回走的時候,李久一指二營帶過來的汽車,“我自己有車,我還有些事情要辦。”隨即,李久讓嘎子把押過來的那些鬼子俘虜管起來,這些人可不能給美國人,他得先與老盧聯係上才行,最後怎麽玩……李久還有想法呢。
“這個李團長還有什麽事情要辦?我在昆明都為他準備好歡迎酒會了!”多恩接到聯絡官的電話,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既然這樣,你立即把弗拉克中校送到大理機場,我已經安排飛機等在那裏,跟他一起的幾名飛行員一並帶回來,其他的戰俘可以送到大理現進行體檢和休整,隨後會有人接手的。”
多恩想不出李久還要幹什麽,可是盧老大卻是想得出來。下午,老盧剛剛睡醒午覺,參謀長佴嘯清就拿著李久通過段武營發的電報找過來了。
“盧司令,咱們的獨立團一出手就不得了啊,你看,一戰消滅鬼子一個中隊,俘虜了12個日本鬼子,繳獲了二門步兵炮,李久說,二營既然已經過去了
,不讓二營的刺刀也見見血不合適,他在策劃一個新的戰鬥,你看怎麽樣?批不批?”
“批!幹嘛不批啊?”老盧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去去嘴巴裏的味道,“李久走的時候就跟我說過,有機會他要把部隊拉出去鍛煉一下,我覺得這樣好,獨立團從成立以來,沒有正經的拉出去打過一仗,這次機會難得,讓他自己去玩!”
同一時間,多恩搞的那個幹擾信號源停止了,鬼子的電報通訊恢複了,排在前麵的幾份緊急電報就有片馬守備隊的,“支那遊擊隊大規模襲擊我部風雪丫口陣地,被我軍打退,但敵勢不減,目前我部需要增援……”
增援?從哪邊增援啊?56師團長鬆山佑三揉著太陽穴,目前的戰局別人不知道,他這個中將師團長難道能不知道嗎?自己手上就這麽點兵,要麵對來自東邊、北邊和西邊的盟軍進攻,他自己都覺得“亞曆山大”。按說應該從密支那那邊增援片馬守備隊,可是,密支那那邊能有這個可能嗎?剛剛被美國的飛機毀滅行的炸了一遍,哪裏還有兵力調出?那支進入野人山的叢林部隊在發出最後一封信後就再無消息,難道他們是在回程的路上?看來隻能調動騰衝的部隊了。
片馬守備隊不是被李久給消滅了嗎?怎麽又發出了那樣的電報?這就是李久給鬼子重新設的一個局,他讓那個舉著白旗的通訊兵在六庫發出的電報,就看鬼子上鉤不上鉤了。接下來,他在六庫的一個茶寮了向龍宗國交代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