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容(5)
鬼子沒了指揮官,自己的幾挺機槍全部啞火,又被對方的二挺機槍壓得抬不起頭來,潰兵頓時“一窩蜂”的衝了上去,李久和嘎子都沒撈的著“衝鋒”。等到李久和嘎子跑到近前,一群潰兵正與殘存的鬼子在“肉搏”,雙方都在玩命,咬耳朵,挖眼睛,摳鼻子,撓癢癢,掏襠……亂了。
李久無奈的搖搖頭,對嘎子示意了一下,兩人拔出了駁殼槍,對那些還在頑抗的鬼子開始逐個的“點名”。敵我雙方攪合在一起李久和嘎子就敢開槍?敢!他們對自己的槍法都很自信,還有,就是距離太近了……於是,正在扭打的潰兵突然見自己對手的腦袋就在眼前“爆”開了。隨著李久和嘎子的加入,戰鬥進入尾聲,可還是有幾個頑固的鬼子,用手榴彈與對手同歸於盡了。
“李長官……是你嗎?”突然,一個頭上纏著繃帶的軍官盯著李久喊道。
李久轉頭看去,少校軍銜,滿臉焦黑,可他還是一眼認出了,“鍾老廣!”
“怎麽會是你?你啥時候又回到軍隊了?”鍾老廣的眼睛裏都是淚水。
“說來話長,這裏不宜久留,這些潰兵是不是你的部下?你能不能管得住?”李久此時想到的是盡快的離開這裏,他擔心鬼子的增援很快就到。
“這些潰兵,主要是66軍的,我們新5軍的人不多,不過他們現在都聽我的!可我不知道該如何把他們帶出去,你來得好,我聽你的!”鍾老廣高興的說。
“好,你帶著他們立即向北麵的山頭前進,我叫人給你帶路,等一會我會過去找你們。”李久當機立斷的說道,“讓能動的把鬼子的武器彈藥都帶上,還有他們身上的糧食和香煙,包括軍裝也給他們脫光!讓他們赤條條的躺在公路上!”
這,這活生生的是八路的範兒啊,可誰也沒有去多想,此時,他們比八路強不了多少,沒吃沒穿,沒武器沒彈藥,該知道為啥八路打掃戰場那麽徹底了吧?
隨即,嘎子帶著鍾老廣他們又回到了他們白天宿營的地方,而那些潰兵經過剛才這一場廝殺,也就剩下不到三十個“全和”人了,再加上十幾個傷兵。
李久留在最後,開出了一輛卡車,還是吉姆西,上麵的國軍號牌剛剛被塗抹掉,用油漆筆寫著鬼子的編號。找了個隱蔽的岔路,把車子直接開進了一個山溝裏,又砍倒幾棵大樹把車子隱蔽起來。遇到了鍾老廣他們,今晚是沒可能去臘戍了,手心手背都是肉,隻能先把鍾老廣他們安頓好了才能繼續前進。
李久也是白白的擔心了,鬼子哪裏還有兵力去夜間不間斷的巡邏?那個小隊也是被一群緬甸土人報了消息才去攔截鍾老廣他們的。無非是想立功。
提著從卡車上找到的急救箱,李久回到了宿營地,此時的鍾老廣正叼著剛剛繳獲的鬼子香煙等著他,其他的那些潰兵,在得到了一頓“好吃”的以後,已經呼呼大睡了,隻有一些傷兵疼的在另一邊哼哼的叫著。
“李長官,你還是那麽小心,我聽槍聲,你至少帶了一個連過來了,他們都隱蔽去了吧?放心,能夠跟到這裏的人沒有漢奸和孬種,就是想出去,那些天殺的鬼子也不接受投降,還有那些緬甸土人,見到我們就殺……他們,他們不把我們當戰俘……”說著說著,鍾老廣又流下了眼淚,哽咽的說不下去了。
“我沒有一個連,算上我才五個人。”李久又恢複了那種話語不多的樣子,“你這頭上的傷口可能發炎了,我來幫你重新弄一下,不然會出麻煩的。”
李久是個土醫生,在南京的時候,他就敢給鍾老廣的肚皮上亂縫一氣,也得虧李久的那一手,鍾老廣從南京那場殘酷的戰鬥力撿了一條命。現在,李久再次給他的腦袋上處理傷口,鍾老廣心說,這又欠了李長官一條命。
鍾老廣腦袋上的傷口是被炮彈皮擦傷的,沒有大礙,隻是,天氣炎熱,加上沒有及時換藥,有些紅腫發炎。李久用手術刀割開了紅腫的外皮,擠出裏麵的膿水,然後用急救箱裏的消毒水使勁的清洗,最後撒上消毒粉,用繃帶紮緊。
“我記得你是新五軍的,怎麽也在這裏?臘戍不是六十六軍嗎?”
“唉!那天我們奉命到臘戍去拉彈藥,沒想到正好碰上鬼子突襲那裏,我帶的車隊就被裹在裏麵了。守臘戍的部隊本身就是戰前臨時湊起來的,戰鬥力不行,加上鬼子有三十多輛坦克打頭陣,這陣地半天不到就丟了,我帶著車隊還想拉著弟兄們往國內撤,結果被鬼子的飛機一通炸,全沒了……”
鍾老廣算是個老兵了,對戰爭不陌生,可對這地麵上有坦克,天上有飛機的戰鬥,他也是沒轍,帶著沒有汽車的汽車兵逃進山裏,已經在這裏轉悠差不多半個月了。現在,他的手下不到十個人,還有一半在傷兵那裏,剩下的都是在山裏收容的66軍的潰兵,本來有一百多人的,可這一晚上,一半人沒了。
看著滿頭大汗回來的銅鑼,李久明白,他把那些死的潰兵掩埋了,而曲麻子沒跟來,估計是去找那些66軍的潰兵打聽趙豁子的消息了。
“你隻帶了五個人來?局勢都糜爛成這個樣子了,你還來這裏幹嘛?為了毛石?”鍾老廣不理解的看著眼前的這個“李長官”,“錢是賺不完的,你又不是軍人,跑過來參合什麽?鬼子抓住你要殺你,你穿著國軍的軍服,國軍抓住你也要槍斃你,你冒充國軍!你圖啥……
誒,不對啊,你們五個人還有機槍和擲彈筒?槍打的那麽準,你不說,我還以為來了一個連,你跟我說說,你到底是幹啥的?”
“我是幹啥的你不清楚?我們過來也不是為了毛石,而是為了找自己的兄弟。還記得趙豁子嗎?曲麻子是我在半路上找到的,剛才那個大個子也是我兄弟,道上的兄弟,小個子是我小弟,西南聯大的學生,拿衝鋒槍的你不認識嗎?嘎子啊,店裏的活計,我的徒弟!當趙豁子和曲麻子的媳婦找到我,你說我能不管嗎?他們活著我帶回去,死了也要帶回去。”李久悶悶的說著,“你好好的休息一下,天就要亮了,白天不能走,晚上我叫嘎子帶你們過瑞麗江,可是,我擔心你們如何從畹町撤到保山,騰衝、龍陵都讓鬼子占了,你們不能去那裏。”
“什麽?騰衝都被鬼子占了?”鍾老廣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對這一帶的地形,鍾誌豪清楚的很,他帶著車隊在這一代跑了差不多二年,哪裏有小路,有岔道他都知道,可是,騰衝龍陵都丟了,那說明什麽?說明怒江上那座大橋肯定是炸掉了,沒有那座橋,怒江怎麽過?他似乎覺得沒有出路了。
李久知道鍾誌豪的心情,鍾誌豪雖然是老兵,可卻是不熟悉現代化作戰,尤其是後來改行成了汽車兵後,他的心裏想的都是常規的公路、大橋等等,在山裏轉悠了這麽久,居然帶的是一群沒有武器的潰兵,還去找鬼子拚命,目的無非是奪汽車。李久想,如果不是他掛著少校的軍銜,能有幾個潰兵會跟著他走?
國軍裏的士兵都是“愚兵教育”,強調士兵對長官的絕對服從,所以,大多數士兵沒啥主觀能動性。在逃命的時候,他們喜歡跟著軍銜比自己高的人,如果沒有,跟著年紀比自己大的人。如果跟錯了也認了,中國人的命不值錢,國軍的士兵的命更不值錢,一場會戰下來,動輒幾萬人就這樣沒了。
天亮了,李久蹲在地上,在地上用樹枝亂畫著,他現在也很矛盾,如果要繼續去尋找趙豁子,這些人肯定不能帶,也帶不了。可是不管這些人,李久可以肯定,他們根本無法穿越從畹町到保山這250公裏的區域,不要說還帶著十幾個傷兵,就是那三十個能走的也過不去,他們沒有戰鬥力,給他們武器也是燒火棍。一群沒有嚴格訓練的兵痞,遇到戰敗就是潰兵,遇到強敵就是死路一條。
這不同於在根據地裏,留在山上打遊擊就行,他們不會,也不懂,可要是留下自己的一個人,那麽戰鬥小組就被拆散了,唯一可以留下來的隻有曲麻子,可曲麻子願意幹嗎?好像李久無法說法曲麻子留下,而且,那些潰兵也不會聽從曲麻子的指揮,看
來唯一可以用的人是鍾誌豪。
鬼子駐紮在臘戍的司令部接到了一個小隊士兵全體玉碎的消息,聯隊長鬆井秀治大怒,可自己手頭兵力實在有限,隻能讓緬甸獨立軍的人幫忙把日軍屍體弄回來火化。鬆井秀治知道,這附近的山裏有大批的中國潰軍,可他沒有多少兵力去追殺他們。他手下唯一的一支建製完整的大隊已經被派去野人山追擊支那軍隊的王牌200師。而要想到附近的山裏把那些支那潰軍驅趕出來……他想都不敢想,山林太多,麵積太大,讓大自然去消化那些支那潰軍吧。
在山上的臨時營地裏,鍾誌豪和李久在一起商量下一步怎麽辦。
“我給你的建議是,就地進行遊擊作戰,昨晚我們繳獲了鬼子步槍46支,歪把子機槍一挺,子彈一萬多發,首先把能動的人武裝起來。糧食的供應是你們首先要解決的問題,盡可能不要去下麵村子裏去搶,那樣你們會把這裏的老百姓得罪死,最後被他們出賣給鬼子,不劃算……”李久還沒說完,鍾誌豪就攔住了話頭,“那我們吃什麽?這個山上的植物大部分都有毒,連當地的老百姓都不輕易的上山,再往北就是野人山,是人跡罕見的地方,我們如何在這裏打遊擊?”
“吃的問題不難解決,你們不過才幾十個人,這山上的植物有許多是可以吃的,味道還不錯,還有啊,這裏的野獸也不少,你們可以想法子挖陷阱,打獵!鬼子輕易不敢上山清剿,他們要來了,你完全可以利用地形跟他們周旋,別忘記了,你原來可是一個步兵,一個參加過北伐的老兵!這裏山上的植物其實與你的老家有些是一樣的,你難道連那些蕨菜都不認識了嗎?”
李久這話相當於當頭棒喝,把個鍾誌豪問了個啞口無言。
“別的我不知道,鬼子在緬甸一共才四個師團,十多萬人,他們也是遠征,他們的後勤補給線並不比我們的近,為什麽我們遠征軍就敗的如此稀裏嘩啦?僅僅是我們的裝備不如敵人嗎?僅僅是因為我們沒有飛機掩護嗎?”李久似乎越說越來氣,“你們新五軍,國軍的王牌,全軍近五萬人,有最好的裝備,最好的武器,你們的坦克比鬼子的不知道強多少,可你們的坦克在幹啥?把機械化部隊當普通步兵守陣地,讓你們汽車團幹運輸團的事情,不知道機械化的優勢是機動作戰嗎?看看你們撤退的路線,好像隻有一棵樹上能吊死人!回到國內去你們就算成功了嗎?唉!我給你這個大頭兵說這個沒用……國軍是個啥德行你我都清楚!”
李久的作戰能力和指揮能力,鍾誌豪是領教過的,現在被李久這麽一說,鍾誌豪也感到臉上無光,新五軍到底吃掉了多少國家軍
費他不知道,可是新五軍的待遇和裝備鍾誌豪是清楚的,他此時羞愧的低下頭。
“我的構想是,你在這附近建立一個收容基地,我會在附近活動,找到了潰兵我會告訴他們到這裏來,在這個時候,隻有抱成團,我們才有活路。我們約定的時間是十天,十天後我要是還沒有找到趙豁子,那我就會回來帶你們走……”
“好!我聽你的,從現在開始,我們這裏所有人都聽你指揮!”鍾誌豪下定決心站了起來,轉身對其他人喊道,“這位李長官是打過淞滬會戰、南京保衛戰的,我的命就是他救的,這次前來是為了找當年一起在南京打仗的兄弟!當年88師的人還有幾個?在這裏隻有我和他和那個曲麻子,他要找的是另一個趙豁子!他不是軍人,可是比我們軍人還有豪氣,比我們軍人還講義氣!昨晚那一仗你們也看到了,如果沒有李長官他們,我們還能活下來幾個?所以,從現在起,我服從李長官的指揮,你們有不願意的請現在站出來,你們可以離開……”
“我們是保山保安團的,趙連長我們聽說過,既然是趙連長的兄弟,沒話說,我們跟你幹!”“我們也跟李長官幹,多謝昨晚救命之恩!”“我們也跟……”
李久現在至少是從班長升格為排長了,三十多條槍呢!還是可以一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