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樣行軍(3)
這一般的下麵的普通士兵甚至一切基層軍官,見了首長都會很靦腆,可是偏偏這七排的人不會。跟著李久……不,應該說跟著缺德孩子在一起呆長了的人,都不會對首長領導們發怵,還會跟首長嬉皮笑臉的。小乙本身是從老獨立團團部出來的,剛入伍就跟團長政委們混在一起,加上那個缺德團長也是個沒正行的,平日裏沒少跟警衛員通信員開玩笑,一開始是嚇唬新兵蛋子,可嚇唬多了就不靈了,反而還會被新兵蛋子給下套。這小乙看著首長笑嘻嘻得挺和善的,他自然也是笑嘻嘻的不拿自己當外人了。不像有的戰士見到首長後手都不知道往哪裏放。
“你是在哪兒學的開車?你們小隊現在有幾個人會開車?”首長隨口問道。
“就是這次跟團長出去路上學的,我們一共有三個人學會了開車,除了我以外還有賈營長和嘎子,都是我們團長在路上教的,這一路開過來就學得差不多了。”
“什麽?你是說你是這次出任務現學現賣的?哦哈哈哈……”首長愣神想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起來,“還真是有什麽樣的團長就有什麽樣的兵。”
警衛員弄來了熱水,首長叫警衛員招呼小賈去洗洗滿臉的灰塵,自己走到外麵,看到張幹事正低頭站在車邊,一副等著挨訓的樣子。
“算啦,別做出一副苦瓜臉給我看!就李雜碎那樣的,你哪裏玩得過他?稍微不留神就被他給涮了!不過你也有自己的責任,通過封鎖線的時候為什麽不立即安排警衛連撒網出去接應他們?弄成現在這個局麵怪誰啊?這個是你要檢討的地方。”首長一臉嚴肅地對張幹事說道,“不過我相信他們會回到延安,看到那個叫小乙的年輕連長,我更堅定了這個信心!他們是我們部隊裏最堅韌最淳樸的戰士,也是叫我們最放心的戰士,以後遇事再沉穩點。”
“是!首長,我一定認真地做檢討,總結經驗教訓……”
首長似乎就沒打算認真地讓張幹事寫什麽檢討,口頭批評一下就算了,隨即首長對張幹事身邊的汽車產生了興趣。“這個車上到底拉了些什麽?非要把車子開回來?他們要是不為這個車子,我估計可能會早點回來。”
“我,我不知道,不,我沒問,他們也沒說。紀律……”張幹事小聲地說道。
“哦,那你去找機關的其他領導來,大家一起看看這車上到底裝了些什麽。”首長也吃不準這個李雜碎到底弄了些啥回來,居然不向上級匯報。
很快,機關裏來了幾個人,當然,還叫來了幾個年輕的戰士,搬東西的活不能讓都已經40多歲的首長們去幹吧,張幹事其實還是蠻機靈的。
打開了後車門,車廂裏
貨物上還蓋著一層苫布,拿開了苫布之後,首長們看到的竟然是整整齊齊的一排紙箱子,戰士們搬了一下喊道“不重”,然後一個紙箱子就被抬下了汽車,張幹事拿了一把刺刀輕輕地把封箱的牛皮紙割開……
“哇!是香煙!還是哈德門!”不是張幹事一個人叫了出來,看見的都叫了起來,“哈哈!這個可是好東西啊!比咱們延安的土炮可是香多了,我猜啊,那個帶這東西回來的人一定是個老煙鬼!不懂行的人不會選這個牌子的煙……”
首長的眼眶濕潤了,他知道李久不抽煙,整個小分隊的戰士裏沒有一個抽煙的,他們這是為了延安的首長們著想,首長幾乎都抽煙,這份情誼……太難得了。
同時,也讓惹不得不佩服李久的急智,空車回來,路上肯定不好應付盤查,而且搞不好還要被一些部門強行征用,而攜帶其他物資怕也是很難闖關,不要說那武器彈藥沒地兒搞去,就是有也不好帶,弄點大米過來吧價值又太低了,唯獨這香煙說重不重,說輕不輕,而且一路上應付各種盤查的理由都是現成的,甚至都不用去編。這個李久,簡直是太有才了……可是,這些香煙他是怎麽搞到的呢?
“立即封存!不然馬上就會有人來搶了!”不知道是哪位領導喊了一句。
的確,在那個物質極度匱乏的年代,男人之間“煙酒不分家”,搶煙不算搶,偷煙不算偷,幾個人你一口我一口的抽才算是戰友同誌情義,如果給延安的那些煙癮大的知道了這裏有香煙,那各個機關的老關係、老戰友、老……都會一窩蜂地過來疏通關係,到時候非把消息弄得滿大街的人都知道不可。
首長想的更深,有了這東西,看後勤科的那個老東西該怎麽來求自己……不過,這個夢想能不能實現?誰也不知道,對於這些東西的分配,首長其實是外行。
首長想的快,反應更快!立即下令將車上的香煙全部卸下來,先放到他的窯洞裏去,沒地方放?放在炕上!老子晚上睡地上也不能把這些寶貝委屈嘍……
幾十箱香煙全部卸了下來,可是最裏麵有個箱子卻是很重,搬東西的戰士差點沒閃了腰,“首長,這箱子不對勁,裏肯定不是香煙,挺沉的!”
首長走過去仔細看了看,箱子都與那裝煙的不一樣大,觸碰了一下也是感覺不輕,不過他相信車上不會有危險的東西,於是下令叫戰士撕開封條。
“咚!”那戰士的腦袋驚愕地撞在了支撐車篷的鐵梁上,撞得腦袋嗡嗡的。
“怎麽這麽多錢?這能有多少啊?”首長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多錢,心說“事情大條了,這,這已經不是自己這個部門可以管的事情了,
必須上報。”
“小乙同誌,你能告訴我車上那一箱鈔票是哪裏來的嗎?”首長把正在洗臉的小乙叫了過來,“這一路上你們沒有去幹什麽違法的事情吧?”
看著箱子裏的鈔票,小乙也是一驚,他光知道團長帶著胡老悶出去打獵,搞了點路上要用的路費,可卻是不知道竟然搞了這麽多。不過知道了也沒用,獨立團那個地點不用這東西,要是不說,小乙甚至都認不出來這是啥鈔票。
“報告首長,我不知道,我們在路上沒有幹任何違法的事情,不過我們團長一路上都在做生意,好像還有一批石頭放在了昆明,團長說,那是能賺大錢的!”
看著小乙那清澈的眼睛,首長知道小乙沒有說謊。可這個李雜碎一路上就這麽幾天,他做什麽生意能賺這麽多錢?似乎有些不符合常理啊。
小乙不知道,他的這個報告可是給李久幫了大忙了。李久自己都把車上這一箱法幣的事情給忘記了。當時也就是恨那些玉石商人為富不仁,有意讓他們放放血,而且,在昆明的時候,法幣貶值得很厲害,李久還以為是一堆廢紙呢。要不他在過龍場的時候能那麽大方的扔出那麽多鈔票?就是以為這法幣不值錢。
其實說來說去還是他所在的璋德縣給了他一個潛意識概念。鬼子占領了華北,偽政權當時搞的鈔票也叫“法幣”,隻不過是偽政府控製的銀行發行了,從發行的那天開始就是亂印鈔票,那些大漢奸就是通過這樣的手段把老百姓手上的銀元“榨”出來,隨即就出現通貨膨脹,短短的不到一年,那種法幣就變得一文不值。當李久去昆明看到那麽多法幣後,他的概念還停留在璋德縣,所以,也沒當回事的亂放,亂給,亂扔。就是在重慶,法幣也是毛的很,所以,李久也沒在意,等到進入了川北和陝南的時候,李久才發現法幣在這一帶還行,可已經撒出不少。即便是這樣,李久也不怎麽在乎,要不他不會給那些煙匪那麽多錢?
沒法子,八路軍窮,老蔣第一次給八路軍的軍餉不過30萬法幣,他們到哪裏去見過這麽多錢?既然是錢,那就要向上級報告,就要找相關部門的人過來清點,這就不是小衙門可以辦的事情了。於是,首長調來了警衛排的人,手持武器,背向汽車,圍著汽車站了一圈,自己親自去上麵匯報了。
相關部門對這個事情很重視,不僅那些香煙要統一交給供給部門去分配,車上的一切都要上繳,“一切繳獲要歸公”嘛。可是相關部門來了之後,清點出來的物資也是讓人大吃一驚,就連供給處的老會計都吧嗒著嘴巴嘖嘖稱奇。
最後還有一筐“玉米餅子”,那是在留壩縣城的小吃攤上買的
。
看著那筐玉米餅子,首長終於忍不住掏出了手絹,“我們的同誌攜帶巨款卻是一路吃著玉米餅子……”他要求這筐玉米餅子不要“上繳”了。留給他們部門吃,要學習小分隊的這種精神,要隨時保持艱苦樸素的精神。
“發了!我們發大財了!”供給處的老會計一邊打著算盤一邊說道,“這是哪個部隊繳獲的?一定要給請功啊,這下可好了,可是解決大問題了。”
最後,那些香煙,怎麽搬下來的還怎麽搬回去,供給處的人找來專門的司機,將車子上所有東西……包括英式軍裝和汽車都一起開走了,臨走時,從駕駛室裏找出了幾包拆散的香煙,算是法外開恩甩給了小乙。
“這……車子……就這麽開走了?起碼給打個收條吧?”小乙那份不舍的樣子,就差像小孩子的好東西被拿走,追在後麵哭喊著“你還給我,你還給我……”看得首長腮幫子上的肉直抽抽,心裏罵道,“愚蠢!就不能好言說幾句啊?”有些人做事完全不顧及他人的情感,這個世界上過去有,現在有,將來還是有,
“那個啥,收條我給你打,舍不得那汽車啊?嗬嗬,你會了這個手藝,我相信你將來一定還會有機會用上的,這也算是一種戰鬥技能。”首長不得不彎腰從地上撿起從小乙手上掉下的幾盒煙,“把這個拿好,帶回去給有需要的人。”
小乙沒有哭,就是跟這車有了感情,心裏別扭,首長一說也就明白了。
“我不抽煙,我們那裏沒有需要的,團長和政委都不抽煙,給您吧。”
“得!”那邊的香煙還沒有分配,這邊首長先有了,還真是近水樓台。
小乙被安排到了“招待所”裏臨時住下,規定了他不得外出,不得見其他的人,一開始小乙還不甚明白,這樂嗬嗬的首長咋說對自己關禁閉就關啊?
“這不是關禁閉,你們是從國統區回來的,而且其他人員還沒有到,根據規定,我們要對你們進行詢問,啊,是詢問,這是紀律,等到他們回來了,各種問題說清楚了,你們就可以回部隊了,不僅是你們,就是我們出外回來也是一樣。你要知道啊,這國民黨反動派是無孔不入,保不齊你們在外麵就做了什麽你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最後出了問題,所以啊,我們要事事小心……”首長還真是會給小乙寬心,不過小乙還是理解了,耐著性子在“招待所”住下了。
話說警衛連終於在半夜裏總算是把全部掉隊的戰士都收攏了,他們在甘泉住了一晚,第二天上午按照正常的行軍速度回到延安,到達延安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多,部隊被帶回營房,而萬大彪則慌忙火急的去找張幹事詢問小分隊的
事情。
“怎麽?小分隊到現在還沒有回來?”看著一連懵圈的張幹事,萬大彪驚愕地說道,“難道說我們追蹤的那幾個人不是小分隊的?”
“什麽?你們追蹤什麽人?不過你們回來的速度可是夠快的!”張幹事說。
“唉!我們剛剛回頭到了旬邑就接到當地老鄉的報告,說是有一股國民黨小部隊進入了邊區,把當地的一個區小隊給打了,所以,我們就按照老鄉說的痕跡追了下來,這一路上我們發現他們的行軍方向是延安,一開始還有些緊張,可向當地駐軍了解,沒有人發現有形跡可疑的隊伍過去,這就更讓我緊張了,於是,這一路上跟著他們的腳印追了下來,可是到了鄜縣後我們失去了他們的蹤跡。根據我的判斷,我怕這支隊伍可能隱蔽在什麽地方,於是帶著警衛連強行軍趕到了甘泉,可那裏的獨立營也沒有發現任何痕跡,這就趕回延安了……”
萬大彪把這一路上發生的事情這麽這麽地說了一通,最後說道,“我吧,一開始也擔心那些老鄉搞錯了,可是他們留下來的腳印很特殊,我們就是跟著他們的腳印追蹤這支隊伍的,這一路上他們走得很快,而且對沿途也沒有破壞和騷擾而且……會不會就是我們去接的那個小分隊?否則,我沒見過哪個國民黨的隊伍能有這麽厲害的腳力,他們是不是已經秘密地回到了延安?”
(本章完)